綺雪不解:“可是這藥膏,是治蛇毒的。”
清安思忖道:“正是因爲這藥膏是治蛇毒的,賢妃身上出現這種香味,更是奇怪,綺雪,你去問問劉御醫,這個藥膏裡面都有什麼成分。”
綺雪答應了聲,就匆匆去了御醫院,清安坐下慢慢想着整個事情,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事情應該就是這樣。
她看着綺雪帶回來的藥方,裡面有一味藥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七葉一枝花。
那個氣味,如果自己沒有聞錯的話,應該就是七葉一枝花的香味。
七葉一枝花,是可以治毒蛇咬傷的,它的香味,恰恰是蛇最忌諱的味道,這花味道清幽,混在香料中,一點都不會引人懷疑,只會讓人覺得是普通香料罷了。
綺雪道:“奴婢還是不解,賢妃娘娘身上怎麼會有七葉一枝花的香味,難道她,早就知道姽嫿會引蛇,所以才事先塗上?”
“她的確早就知道。”
“可是賢妃娘娘怎麼會知道呢?”
“這就要問她哥哥傅懷胥了。”
前世朝堂鬥爭激烈,多少功臣良將都橫死,只有傅懷胥一直屹立不倒,他靠着謹小慎微獲得楚桓的信任,和妹妹賢妃兩人都十分低調,是的,自己以前一直小看這兩兄妹了,能在楚桓這種多疑的人眼皮子底下好端端地活下來,而且賢妃還有一個身爲楚桓長子的兒子,居然也沒被楚桓忌憚,這兩兄妹,不簡單,說不定,前世如夢之子景鳴被誣向太子楚景雲下毒,也與這兩人脫不了關係。
清安道:“傅懷胥年輕時曾四處遊歷,在太平郡呆過很長時間,我想,也許他對娑羅族也知之甚深,姽嫿是娑羅族的人,那次殿前獻俘,說不定他就認出了姽嫿纔是真正的永定王妃,但是他卻不言不語,眼睜睜地看着姽嫿入宮……對了,我讓你打聽皇宮裡爲什麼會有這麼多蛇的事情,打聽到了嗎?”
“奴婢打聽了,皇上盛怒之下要求徹查,說是尚食局的那幾個周國俘虜,藉着尚食局從宮外採買毒蛇做蛇羹的機會,每次都偷偷取走幾條毒蛇給姽嫿,因爲蛇會吃同類,所以尚食局也沒在意少幾條的事情,那幾個俘虜都已經全自殺了,尚食局的沈司膳因玩忽職守,被皇上下了獄,判了斬立決。”
“你真的信僅憑那幾個俘虜和姽嫿,就能在宮中藏這麼多毒蛇而不被人發現嗎?”
“娘娘是說?”
“今日賢妃來參加宴會,偏偏不帶景祥,自己又在身上抹了有七葉一枝花味道的香料,而往日姽嫿沒有機會接近皇上,只有今天有,這樁樁巧合,實在無法讓我不懷疑,我想,賢妃和傅懷胥必定早就計劃好了,借今日機會,讓姽嫿除掉皇上和一衆妃嬪,這樣,自己的兒子作爲皇上唯一的骨血,就能順理成章地登基,而姽嫿是臨淵王和夏侯軒獻的戰俘,若皇上被毒蛇毒死,臨淵王和夏侯軒也難辭其咎,除了臨淵王和夏侯軒,再拉攏和柳浩宇有嫌隙的鐘爍等人,除掉柳浩宇,楚景祥就能坐穩了皇位,傅懷胥就能獨攬大權,賢妃和傅懷胥,必定是打着這樣一個如意算盤。”
綺雪驚訝道:“若真是這樣,賢妃可真是好狠啊,她自己都來宴會了,就算塗了七葉一枝花,她不怕萬一自己也中毒嗎?”
“她若不來,還怕別人懷疑,她來了,有金吾衛保護,有七葉一枝花,毒蛇不會咬她,就算不幸被毒死,也還有哥哥傅懷胥輔助景祥登基,賢妃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念頭,尚食局的偷取毒蛇,裡面也許就有右相傅懷胥的暗中相助。只是他們計劃雖好,但低估了皇上,就連姽嫿和竹青蛇,也奈何不了他。”
“照這樣來看,賢妃是直奔着皇上而去。”
清安點頭道:“麗妃和蘇如畫一直爲皇上爭風吃醋,在後宮爲了爭寵無所不用其極,賢妃雖然深入簡出,裝着與世無爭的樣子,其實她明白,只要有兒子,根本不必爭寵,她只需要殺了皇上和蘇如錦肚子裡的孩子,再除掉皇上唯一的弟弟楚嵐,朝臣就只能立楚景祥爲帝了,她就是太后了,何必跟人爭寵,在這點,麗妃等人的眼界就比她低太多了,也活該麗妃沒過幾年就樹倒猢猻散,賢妃卻笑到最後。”
綺雪嘆道:“這賢妃娘娘看起來溫柔善良的樣子,沒想到卻這麼狠毒。”
“她狠毒也是皇帝逼的。”想起楚桓的絕情,清安就恨得牙癢癢:“她和楚桓自幼就有婚約,本應該是正妻,楚桓爲了討好麗妃,硬是讓她做了平妻,還縱容麗妃欺凌她,把她逼到武陵產子,現在還百般寵愛洛容瑾,卻對她們母子不聞不問,楚桓先不仁不義,她也不必對楚桓留情,她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取楚桓性命,說到底,我還真佩服她呢。”
綺雪點頭稱是,清安又想起什麼,她忽道:“對了,前世楚桓做了二十多年皇帝,但子嗣卻少得可憐,這肯定也和賢妃脫不了關係,哼,我現在真是越來越佩服這個女人了,麗妃爲了楚桓的一點寵愛,把整個柳家的身家性命都搭進去了,賢妃卻視楚桓爲障礙,一心想要他的命,這纔是女子對負心人應有的態度。”
楚桓對除了洛容瑾以外的所有人都薄情寡義,但卻料不到卻被他一直看不上的賢妃傅秋琰算計,清安想到這個,就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意,真恨前世自己進地府早了,沒看到如夢被逼自殺後的場景,不知道最後楚桓駕崩時,賢妃有沒有把楚桓最疼愛的楚景雲拉下馬,讓自己兒子登基呢,如果真這樣,只怕楚桓真要氣活過來了。
綺雪道:“娘娘,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是揭穿賢妃嗎?”
清安搖頭:“不,就算我們揭穿她身上塗了七葉一枝花的事情,也沒有證據,她那般謹慎的人,一定早毀了香料,我們現在揭穿她,對我們沒好處,靜觀其變。”
若不是自己和賢妃立場不一,還真想和她秉燭夜談一番呢,只可惜,她們一個一心想讓自己兒子登基,一個一心想復國,她們兩人,只能做敵對的敵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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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宮中,賢妃剛剛將景祥哄睡,她看着景祥安靜的睡容,嘴角不由浮現一抹淺笑,那是母親看到自己心愛的孩子的笑容。
她喃喃道:“景祥,你放心,母親一定會給你最好的東西,就算那個人他不想給你。”
今日真是可惜,差一點點,楚桓就要命喪蛇口了,也是自己低估他了,沒想到他連竹青蛇都擋得住,枉費自己和哥哥這些時日的圖謀了。
楚桓今日迴護洛容瑾推開清安的事,她都躲在金吾衛的後面,看得一清二楚,對清安,她是鄙棄的,這個前朝公主遭遇了國破家亡,還能安於後宮當一個恭妃,這般懦弱,真是浪費自己之前還對她有所期待,以爲這個人稱刁蠻任性的廣陵公主至少會做點事情,讓楚桓頭痛呢,沒想到她倒好,安安心心躲在行雲閣,哼,這後宮,豈是你想躲就能躲的。
至於洛容瑾,就算楚桓把她寵到天上去,她也不關心,少女時對楚桓的愛慕,從他讓自己和柳若凌共侍一夫起,就破滅了,要不是亂世中她們傅家要依附楚桓生存,她纔不會低聲下氣地跟柳若凌那個潑辣武家小姐一起服侍楚桓呢,柳若凌實在太蠢,楚桓都這般絕情了,她還對他一片癡心。
可惜啊,這一片癡心,卻給了一個薄情寡義的男人,註定是沒回報的。
所以她從來不和柳若凌一般,想着要楚桓的愛,因爲她知道,楚桓縱使有愛,也絕對不會給她的,既然如此,爲何還要依戀這個薄情郎呢?倒不如殺了他,讓景祥做皇帝,自己做那萬人之上的太后,豈不快哉?豈不比柳若凌心心念唸的皇后之位要來得快活?
她傅秋琰的目標,早就確定了,是太后,不是皇后,所以什麼蘇如錦,什麼蘇如畫,什麼洛容瑾,她都不在乎,只要她們沒孩子。
孩子,想到孩子,傅秋琰又忍不住冷笑,楚桓啊楚桓,你不是一向不喜歡我和景祥嗎,你萬萬想不到,五年前,你重傷在武陵養病時,我給你煎藥時,每天都偷偷在藥里加雷公藤,雷公藤可是會讓男子不育的,這麼多年,你都子嗣稀少,你雖不以爲意,但卻萬萬想不到,那是你最不喜歡的沉默寡言的傅秋琰的傑作吧。
她們都沒孩子,可是我是有景祥的。賢妃看着沉睡中的景祥,她親了親景祥的臉頰:“祥兒,總有一天,沒有人可以看不起你,今日所有看不起你的人,都會跪下山呼萬歲,母親相信,總會有那麼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