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嵐開始注意永福錢莊的事, 果然如同蘇俊所言,永福錢莊根本就是入不敷出,這讓人不由懷疑永福錢莊開設的真實目的, 沒有哪個商人不是逐利的, 誰會做虧本買賣?除非就像蘇俊說的, 永福錢莊的開設, 根本就另有目的。
而隨着調查的深入, 楚嵐發現,永福錢莊的背後萬長米行,也沒有這麼簡單, 九郡的很多米行,都和萬長米行有聯繫, 或者說, 它們背後實際控制人就是萬長米行, 換言之,萬長米行已經控制了整個楚國的米行, 但是萬長米行是樑亡之後才冒出來的,這兩者,會不會有什麼聯繫?
只是雖有疑點,但檯面上卻沒有一點證據,所有的一切看起來都十分合理, 只是越合理的東西, 往往越可疑。
永福錢莊的趙老闆最近在京城, 楚嵐讓靈錚和靈雀盯着他, 看他和何人有接觸, 靈錚兩人在趙老闆家對面的酒樓盯了兩天,也沒什麼發現, 到第三天,靈錚發現趙老闆出了住處,不知道要往哪去,他站起來就準備追過去,靈雀卻哎呀一聲蹲了下來,靈錚問道:“怎麼了?”
靈雀揉着腳:“等太久,腳麻了……”
靈錚眼見趙老闆上了一輛馬車,他着急道:“那你在這緩緩,我一個人先跟着。”
“好。”
靈雀繼續揉着痠麻的腳,準備等下再去找哥哥,只是她還沒揉一會,就見一個長身玉立的身影微笑着站在她面前。
“小侯爺?”靈雀驚奇道。
洛欽霖頷首:“靈雀姑娘,你在這裡幹嘛呢?”
“呃……”靈雀眼珠轉了兩下:“王妃讓我出來給她買點東西,我累了,就先在這裡歇會……”
“哦。”洛欽霖並沒有打算刨根究底,而且坐下來,長長嘆了一口氣。
“小侯爺,你怎麼了?”靈雀好奇問道。
洛欽霖看看四周,又嘆了口氣:“這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啊?”
“什麼事啊?”靈雀的好奇心都被吊起來了。
“日前京兆尹府抓到一個江洋大盜,他除了供認以前罪行外,還說有人僱傭他去刺殺臨淵王。”
“什麼?刺殺我家公子?”靈雀一下坐起來了。
“是啊……”洛欽霖憂心忡忡:“不知道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敢刺殺臨淵王……”
“是誰主使的?”
“那個江洋大盜說他不知道,那主使蒙着臉……不過嘛……”洛欽霖斜瞥了一眼靈雀:“我總覺得他沒吐露出實情,也許他知道,但是害怕,所以不敢說……”
“害怕?小侯爺是說那個主使人是位高權重的人?”
洛欽霖一笑:“這個我可不知道。”
“小侯爺可否帶我去見見那個人,我想親自問問他。”
“這個啊……”洛欽霖一副很爲難的樣子。
“小侯爺,這件事關乎我家公子安危,還是希望小侯爺能帶我見見,小侯爺的大恩大德,靈雀一定會報答。”
“言重了。”洛欽霖彷彿下定決心:“臨淵王賢德之名天下皆知,刺殺臨淵王,就是和天下人過不去,靈雀姑娘放心,這個忙我幫了。”
靈雀大喜:“謝謝小侯爺了。”
“但是我接下來還有事,這樣吧……”洛欽霖召來身後隨從:“這是我隨從朱武,讓他帶你去京兆尹府吧。”
靈雀點點頭:“好的,就麻煩朱大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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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武帶着靈雀去京兆尹府,兩人兜兜轉轉,不知道怎麼轉到一個小樹林中,靈雀疑道:“這是什麼地方?”
“抄近路,從這走近。”
“哦。”
朱武解下身上水壺:“渴了吧,喝一口?”
靈雀眼珠轉了轉:“好,謝謝朱大哥。”
她接過水壺,就喝了兩口,朱武一臉殷殷期盼地看着她,靈雀忽然叫道:“哎呀,我頭好暈……”
她扶着額頭就倒了下去,朱武見她暈迷,於是抽出劍:“小姑娘,別怪我,要怪,就怪你主子!”
劍還沒碰到靈雀,就被她一腳踢開,朱武嚇了一跳,接着臉就被水噴了一臉,他抹了一把臉:“你……你裝暈!”
靈雀得意洋洋道:“姑奶奶好歹在京城住了好幾年,怎麼會不知道京兆尹府在哪,你這條路是反的!哼,故意帶我繞路,一定有居心,被我試出來了吧!”她呵斥道:“說,你爲什麼要殺我?”
朱武兇相畢露:“找閻王爺問去吧!”
他說吧就和靈雀纏鬥在一起,靈雀見朱武招招兇狠,於是不敢大意,也使盡全身解數,兩人打得氣喘吁吁,最終靈雀故意賣了個破綻,引得朱武以爲她氣力不支,抖動長劍向她襲來,靈雀卻腳步一轉,繞到他身側,一劍刺向他肋骨,朱武倒地,靈雀抓着他衣領問道:“說,爲什麼要殺我?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但是朱武只是古怪地笑了笑,就頭一偏不動了,靈雀掰開他的嘴,發現他已經咬舌自盡了。
靈雀懊惱地扔下手中劍,她大惑不解,朱武爲什麼要害她?他不是洛欽霖的隨從嗎?難道說,是洛欽霖要殺她?
她搖搖頭,不,小侯爺這般位高權重的人,爲什麼要殺她這樣一個丫鬟呢?她想得頭都痛了,也想不出一個所以然,她想,還是趕緊回去,把這件事告訴公子吧,公子一定會查出來的。
靈雀剛走出小樹林,意外地見到趙老闆,他鬼鬼祟祟地一步三回頭,靈雀趕緊躲到一棵樹後面,她四處看着,也沒看到哥哥的身影,想必是趙老闆將哥哥甩掉了,這可是個好時機啊,靈雀於是把回去跟楚嵐報告的事情拋到九霄雲外,而且換成偷偷跟着趙老闆。
趙老闆走了一會,走到一個僻靜處。靈雀看到一個人負手背對着趙老闆,趙老闆恭恭敬敬地垂手道:“明公子。”
那人回過頭來,躲在後面的靈雀差點驚叫出來,這人,分明是貌美若女的小和尚明致遠。
明致遠神情十分冷淡:“蘇俊解決了?”
“解決了,保證不留一點破綻。”
明致遠點點頭,趙老闆試探問道:“明公子,屬下不懂,蘇俊不過一螻蟻,爲何非要冒險解決他?”
明致遠嗤道:“螻蟻?千里之堤潰於蟻穴,當日權傾朝野的傅懷胥覆滅,也只是因爲一個螻蟻。”
趙老闆不敢再說,他又說到另外一件事:“但是蘇俊似乎已經把這件事告訴臨淵王了,臨淵王的兩個隨從都跟了我好幾天了,我剛纔甩掉他們。”
“什麼?”明致遠大驚:“臨淵王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是的。”
明致遠的臉色越來越陰沉:“那連臨淵王都不能留了。”
他聽到一聲樹枝被踩斷的聲音,不由道:“誰?”
靈雀從藏身之地慢慢走出來,明致遠怔道:“麻雀兒,是你?”
靈雀臉上是滿滿的不可置信:“原來趙老闆背後的人,是你!你到底想幹什麼?你想對我家公子幹什麼?”
“靈雀,你聽我解釋……”
“還有什麼好解釋的?”靈雀悲憤道:“你已經是朝中重臣了,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爲什麼還要做這種喪盡天良的事?爲什麼還要騙百姓的血汗錢?”
“靈雀……”
“還有萬長米行,幕後人,也是你,你有了權力還不夠,還要錢,你到底想幹什麼?”靈雀忽然想起楚嵐對於幕後人目的的猜測:“難道公子猜對了,你想謀反?”
“靈雀!”
靈雀步步後退:“不,我要回去告訴公子,你不但想謀反,還想殺他!”
她轉身就飛奔離去,趙老闆大急:“明公子,讓她回去告訴臨淵王,我們就全完了!”
明致遠咬咬牙:“靈雀!你回來!”
然而靈雀聽也不聽,明致遠接過趙老闆遞過來的弓箭,彎弓搭箭,他手有些抖,那一瞬間,他有些猶豫,但他想到了從小到大的渴望,想到了毒發身亡的師父,想到了寺廟中的漫天神佛,那支箭,最終還是射了出去。
靈雀直到倒地的那一刻,還不相信是明致遠親手拿箭射了她,就算當明致遠飛奔過來將她摟在懷中時,她還是不可置信地睜大着眼睛。
一些溫熱的液體滴到她臉上,靈雀喃喃道:“小和尚,你哭了?”
明致遠只是抱着她:“麻雀兒,對不起……”
“有什麼好對不起的呢……”靈雀的聲音越來越小:“我從一開始,就沒有看錯你啊,只是後來,被矇蔽了眼睛,現在,是該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她身上的香囊,已然被血染得通紅,明致遠小心取下,牢牢攥在手裡,趙老闆見到這個情景,不由小心道:“明公子,她已經死了……”
明致遠站起來,他的眼睛是赤血的紅,趙老闆被嚇了一跳,但是明致遠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後就撒腿狂奔,他心裡只反覆徘徊着一句話。
一切相皆是虛妄,一切相皆是虛妄,什麼都是假的,情是假的,愛是假的,都是假的,唯有我心中的滿足,是真的。
我本人間一修羅,奈何誤入梭羅門?
我本就一心想做阿修羅,既然如此,爲何要爲一個女人傷心難過,了因,難道你忘了你想要的是什麼嗎?
他反覆地問自己,問到最後,連他自己都信了,爲了一個女人哭,這是不值得的。
可是,爲什麼心還是這麼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