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室外, 尉遲雨漫擔憂的走來走去。
未來安靜的坐在一邊,急促的腳步聲,是聞訊趕來的莫讓。他見到尉遲雨漫, 立即焦急的詢問。她簡單的說了下狀況, 他的臉色沉了下來。
看見未來木然的表情, 他生氣的坐到她身邊, 她卻沒有理會他。他沉聲道:“爲什麼要頂撞他?”那是最不理智的行爲, 他不覺得她會那樣沒大腦。伸手輕撫她紅腫的臉頰,她卻敏感避開。
“這不是你想要的結果嗎?”她冷冷道,看也不看他一眼。“把尉遲家鬧得一團亂, 每個人都沒有好下場。”他停住呼吸,許久, 才喘口氣。
“你認爲……那是我乾的?”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她擡起頭, 眼裡一片淡然,沒有任何情緒, 那雙清冷的眸子卻令他更是憤怒!“你覺得我會拿我們的事……”
“不是嗎?”內心的窩火令她口不擇言。“你從一開始就在利用我,而我除了這點還有什麼其他價值?”
他詫異的看着她,久久不能言語!“你把韓以俊安在我身邊監視我,而她又是離公寓最近的一個人,那麼……”除了她, 還有誰能如此輕易的捕捉到他的行蹤呢?
“你們在說什麼?”尉遲雨漫完全鬧不清狀況, 但還是能感覺到他們所說的事情很嚴肅。“什麼利用?什麼韓以俊?”
兩人都沒有理會她, 莫讓突然嘲諷的笑了, 惹來路過人們的側目。“我就知道……你不會相信我。”他早料到了, 只是……沒有料到自己的心會如此疼痛!
“你讓我怎麼相信你?”他從一開始就別有目的,一再強調他在利用她, 她……不是不信他,而是……“你的人生……不是隻爲了許矜雅而活嗎?”
他突然一震,好像受到極大的打擊般!眼神散開來,似乎想起什麼似的,站起身。
“你要去哪裡?”尉遲雨漫問道,他向後趔趄了下,轉身就跑!望着他莫名奔走的背影,未來忽的咳了下,鼻腔的酸意泛起,眼裡泛出點點水光。
“在他心裡……我始終不如她嗎?”喃喃自語道,她倔強的吞回溢出的淚水,吸吸鼻子。
尉遲雨漫似乎明白了什麼,正要開口,醫生便從急救室裡出來。她又焦急的奔過去,醫生點點頭,示意她不要擔心。
“尉遲先生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只要留院觀察幾天即可,他是老毛病犯了,平日要多加註意……”醫生叮囑了一堆,尉遲雨漫用心記下。
未來嘆口氣,跟着他們走進病房。尉遲柳還是很生氣,不願見到未來。她只能無奈的回家,留下尉遲雨漫在醫院招呼着。
而公司裡也不需要他完全坐鎮,若有必須的事務,都會拿給尉遲雨漫處理,至於莫讓……自從離開醫院後,便沒了消息。
尉遲雨漫多次派人打聽,都不知道他在哪裡,這點令尉遲柳也十分掛心。
“雨漫,還沒有他的消息嗎?”尉遲柳虛弱的問道,尉遲雨漫無奈點頭。“哎……那孩子……”他心痛的閉上雙眼,嘆息。“是我對不起他……”
“爸,其實我一直想問,爲什麼……那麼看重他呢?”無論是能力還是背景,比莫讓優秀的人不是沒有,但他一律否決了,很堅定的提拔他,並打算讓他接手尉遲家。
“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窗外,大雨淅淅瀝瀝的下着,雨滴打在玻璃上十分響亮,未來呆坐在窗前。已經好些天了,尉遲柳也不理她。心情極度低落……這不關她的事,她對他們沒感情,她這樣告訴自己。
她討厭尉遲雨漫,對尉遲柳更是沒有什麼感情,但爲何……會這般難過?她應該只有一個人,沒有家人,他們都只是……眼眶再度溼熱,她覺得自己好沒用。這是上天給她的一個機會,她卻沒有好好把握住。
“二小姐,吃飯了。”管家敲門喚道,未來應了聲。
來到餐桌前,還是那麼冷清。望着豐富的飯菜,卻沒有胃口。
“二小姐,我知道您心裡難受,但身體要緊,不要老爺恢復您又倒下了。”管家實在忍不住插話道,見她萎靡不振的模樣,他也有些難過。“怎樣都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的?我跟了老爺一輩子,他嘴硬心軟,過些時日就沒事了……”雖然曾經他也不喜歡她,但現在的未來並不惹人厭,如若拋開成見,她還是挺討喜的。
“恩。”她點點頭,隨意扒了幾口飯菜。
“哎……也不知道莫先生什麼時候回來……”感嘆道,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莫讓如此不負責的逃跑。
“管家。”未來突然開口。“你知不知道十多年前,我爸爲什麼要跟李奕翔斷絕往來?”管家驚訝的看着她,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
“這……您是怎麼知道的?”整個尉遲家除了尉遲柳,應該也就只有他知道啊!
“你別管那些,回答我。”她不悅皺眉。
“……”管家無奈的看着她,嘆息不已。
大雨沖刷着幽靜的小道,冰冷的空氣彷彿將雨水凍在地面。未來撐着淡紫色的雨傘,踩着地上的水窪向前小跑着。
這裡四下無人,又接近黃昏,陰森森的感覺更是令人冷得徹骨!她打了個噴嚏,裹了裹身上的棉衣。這麼大的雨,傘根本遮不到很多,她的褲腿已經溼透了,就連上身都有點點水漬。
她爬過了一個小坡,這是座小山的半山腰,而半邊山都是……墳墓,安靜的矗在一層層臺階上。
眼前一片煙雨濛濛,彷彿聚集了亡者的哀傷,是那般的令人發寒,一陣冷風颳過,雨傘向前倒了下,毛骨悚然的鳴音響起,未來有些害怕的吞了吞口水,卻毫不猶疑的繼續前進。
她沒有遲疑的踩上第十九層臺階,毫無意外的,在不遠處的一座墓碑前,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她的心一緊,彷彿內心深處的悲傷要從喉嚨吐出來,心跳得很厲害。
她緩緩走過去,對方沒有注意到她的出現,而是呆呆的坐在墓碑前,任由着雨水淋溼他的全身。他的雙眼無神,毫無焦距的望着墓碑上的照片。
未來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心臟彷彿猛然停止了跳動!是那樣的熟悉……又是那樣的陌生!鹹澀的味道浸入脣齒間,她咳了下,對方纔猛地一顫,詫異的擡起頭看向她,眼裡也有了焦距。
她收起傘,蹲下去,望着墓碑。
“很多時候……活着的人,不一定就是真實的。”她呢喃道,虛幻縹緲的嗓音在空靈的半山腰顯得更加哀傷。“也許死亡是一種解脫,一種另類的幸福。”伸出手,撫上碑上的照片。“她不懂愛情,所以錯過了,失去了……”
“因爲想得到認可,所以不顧一切的迎合他人,又因爲想得到自由,所以自私的傷害了一個這般愛她的男人……她真的知道錯了……”臉頰的雨水……是有溫度的。“可爲什麼……到最後,她都無法告訴他,她其實……是愛他的。”
她的手微微顫抖着,深深吸了一口氣,才轉過頭,看向莫讓。他臉上的眼睛已經拿下,劉海狼狽不堪的搭在額前。“我知道你無法接受……可是讓,她已經不在了。”見他漠然的表情上出現了裂痕,她繼續道:“放過她吧,她需要安靜的離開……”伸出手,撫上他冰涼的臉頰,感覺到他的顫抖。
“我們回家,好不好?”她說道,靠近他。
他張了張脣,許久都無法發出聲音。她抱住他的肩膀,輕輕靠着他。
“對不起,我不該懷疑你,我只是太嫉妒了……”雖然還有很多疑點,但她唯一想到的,便是他對許矜雅的癡迷。不可否認,她很在意。“我好害怕………”她明瞭他心底的悔恨。“是我胡思亂想了,以爲你是同情,是自責……”
他的呼吸聲逐漸濃重,也有了反應,他緊緊抱住她的腰,將頭埋在她的胸口。他渾身發着抖,微小的喘息聲逐漸變大,那是……從喉嚨發出的抽泣……
兩人擁抱在一起,她安撫着他的悲傷,將自己的溫暖傳達給他,讓他知道,他不是一個人,他的人生更不是沒有意義的!
“矜雅從未怪過你,她的離去是上天的安排,同樣的,我的到來也是。”她輕聲道。“既然有了重新來過的機會,爲什麼要放棄呢?”
許久,他才平靜下來。推開她,他抹了把臉。他站起身,再把她拉起來,撿起旁邊的雨傘,撐開。
再次看向她,他已沒有悲傷的表情,那是一種釋然,和一種堅決。
“我們……回家。”喃喃開口,他伸出手放到她眼前。而她,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手交給他。
是的,他們……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