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她更加害怕,越是長大越容易害怕失去。
出了門,她生怕自己開車會出亂子,她攔下出租車,嘴裡的說着市人民醫院,快快快這些的詞語。
蕭婉了醫院,去了趟前臺,問了之後,她直奔七樓,出現在手術室外長長的走廊裡。
一羣人圍在手術室外,這些人中一些是郝新梅的美容好友,一起在一家店進行護膚多年,還有她再熟悉不過的警察。蕭婉看了眼,有些人頭上還綁着白紗布,好些衣服上血跡斑斑,裡面的王阿姨她認識。
小跑到王阿姨身邊,王阿姨回頭看到她,滿臉的晶瑩淚水,她伸手拉住王阿姨的雙手,輕輕的還沒碰上,就看到王阿姨手邊的傷口,傷口周圍的血已經凝固住。
再次看了身邊的人一眼,蕭婉心裡不安,腳下有些晃,入眼明晃晃的一片,觸目的點點紅色,她抓住王阿姨,慌亂不安的問:”王阿姨,這是怎麼了?我媽怎麼了,她怎麼了?這些人是怎麼回事,你的手?”
王阿姨和郝新梅一般年紀,自從郝新梅醒悟過來,自己也要有朋友之後,於是原本互不多來往的兩人,就經常相互串門,一來二去的蕭婉也瞭解到些有關王阿姨的家裡的情況,王阿姨一個人住,兒子女兒全在國外,老伴也⑨∞,..在幾年前去世,一個人閒得無聊,就和郝新梅經常相約是美容。
王阿姨用沒受傷的手握住蕭婉,嘴脣乾裂起泡,還有些皮質吊着,哽咽着說:”你媽沒事,在手術呢,醫生說只要縫針就好了,你別擔心,慢慢的等結果。”
她最怕的就是等,因爲等着等着會絕望。
旁邊另一個阿姨上前來,蕭婉雖然不熟悉,但也是見過幾面,”蕭婉呀,你總算來了,你媽媽一路上就喊着你的名字。那個血一直流不停,我們都叫她別說話,可是就是一路說着要見你。”
蕭婉珥的身體的無形中晃了晃,手心裡全是汗,她還不知道怎麼回事,不能自亂陣腳。強使自己冷靜下來,緊張害怕的問王阿姨:”到底發生什麼事?什麼流血,你們到底怎麼了,怎麼大家都是受傷了。”
王阿姨正要說什麼,一個警察走了過來,和氣的說:”是蕭婉嗎?”
蕭婉沒有聽到警察說什麼,眼眸一直留在王阿姨的嘴角邊,她還在等王阿姨說話,只聽到耳邊有聲音,茫然的點點頭,回個”嗯”字。
警察輕咳兩聲,將一部手機和一條手鍊交到她手裡,沉重的說:”這是在現場警方撿到的東西,剛剛也是用這手機通知的你,你母親只是個受害者,希望她脫離危險。”
蕭婉木訥的拿過手機和手鍊,緊張快速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媽媽怎麼會這樣?””具體情況警方還在調查中,現在還不能給你一個準確的答覆。”
一道甜美的聲音自後方響起,這聲音很熟悉,就是剛剛電話裡頭的聲音,她回頭看去,那個看起來年紀和她不相上下的女警察対着她微笑,她扯了個笑容出來。
耳旁響起王阿姨的聲音,蕭婉看向她,王阿姨眼裡有濃厚的害怕與擔憂,沙啞的說:”今天百貨公司出現社會鬥毆,那羣人太兇了,提着砍刀四處晃。我和你媽媽早早的躲了起來,只是不知道怎麼回事,這羣人與店裡的老闆打起來,幾個人圍着SAp老闆又踢又踹,旁邊那些員工拿起身邊能拿上手的工具就上前幫那個老闆,場面就這樣亂起來,也不知道怎麼的,你媽媽就捂頭倒地。”
事情的由來她瞭解了一大半,只要醫生說還能救得活,那就沒什麼大事,她只要等着就好,她看向還亮着燈的手術室,心裡暗暗祈禱,媽,你要好好的,不能扔下我。
蕭婉完全冷靜下來後,她查看了下王阿姨的傷口,幸好無大礙,隨後去看了看其他人。
時間好似推磨一樣,推一推,走一走,磨一磨,她時不時的看向手術室,心裡祈禱千遍。
也不知過了多久,手術燈滅了,她快速的衝到門口,門緩緩打開,裡面傳來紛沓的腳步聲,那些聲音令她害怕,從小她最聽不得這樣的聲音。
先出來一個醫生,蕭婉急急拽住他詢問:”怎麼樣?怎麼樣?”
醫生摘下口罩,對着她微笑,一笑就讓蕭婉懸着的心穩穩落地。
隨後,病車從裡面被推了出來,她一步跨到車旁,伸手握住郝新梅的手,這個時候她要笑,不能讓郝新梅看到她的眼淚。
她微笑,卻比哭還難看。”媽,我來了,趕快好起來,還等着你給我煮湯呢。”
她附在郝新梅的耳旁,輕輕的這樣說。
車牀上的郝新梅還有些意識,聽到這些混沌的聲音,她知道她的婉婉陪在身邊,手上的觸感讓她努力的想扯出一抹微笑,只是努力了,沒扯出來。
送入病房之後,蕭婉送走那些好心人,還有等着郝新梅醒來詢問事情經過的警察。
她坐在郝新梅的牀前,輕輕的執起她的手,剛剛的被她咽回去的眼淚,現在一窩蜂的往外流,她微笑着,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和平常沒什麼兩樣,”媽,我在呢,一直都在呢。”
媽,你知道我最怕什麼嗎?最怕你跟外公那樣悄悄的走,一走便是永遠,我知道你也在害怕,只是不願提及,外公的離開是你心裡的坎也是我心裡的結,這個世上我們只有彼此,最親的彼此。
蕭婉的眼淚一滴一滴的自相握的手心滑落,沿途流出曲曲折折的無數條,微微涼,卻熱人心。
郝新梅醒來時,垂眼就看到趴在牀邊睡着的蕭婉,一隻手被蕭婉握着,不好動彈,另一隻空起的手,慢慢的擡了過來,落在蕭婉的頭上,摸着她縷縷的秀髮,扒開一些臉前的碎髮,看到自己女兒安然卻不安穩的睡容,她微微嘆息,這孩子一定又是做了什麼不好的夢。
感覺到頭上的異樣之後,蕭婉迷迷糊糊的醒來,揉着惺忪的雙眼,打了個哈欠,看到郝新梅正眯着眼瞧她,沒看清裡面是些什麼內容,這個眼神倒是嚇了她一跳,趕緊的開口詢問:“媽,你怎麼了,是不是傷口還在疼?我去給你叫醫生。”
還沒動身,郝新梅伸手拉住她,疑惑的問:“婉婉,你不用去咖啡廳嗎?”
開什麼玩笑,媽媽住院,誰還去咖啡廳,不去了。
她笑笑坐下,理理郝新梅的被角,輕聲說:“咖啡廳現在交給專業人士打理,很多瑣事人家都幫忙弄好了,再說,放你一個人在醫院我不放心。媽我是這麼沒良心的人嗎,怎麼捨得你一個人。”
蕭婉邊說邊做各種可愛呆萌的怪臉,博得郝新梅一笑。
“媽,人家一羣人打架,你上前湊什麼熱鬧,看看現在你這裹紗布的樣,毀容了八成。”
蕭婉伸手在郝新梅面前比劃着,做了個相機式的鏡頭,對着郝新梅的面容“卡擦”一聲給拍了下來,笑着說:“媽,等照片洗出來,我拿來給你看看哈。對了,媽你餓不餓?我下去給你買些早餐,醫生昨晚交代過了,說要是你醒來了的話,得好好補補,畢竟流了太多血。”
郝新梅看着耍寶的女兒,雖然她在極力的微笑,極力表現“她很好”樣子,可是郝新梅知道,她在害怕。
郝新梅溫聲說:“婉婉,你先別出去,媽有些話和你說。”
走到門邊的蕭婉聞聲回看郝新梅,心裡知道郝新梅要說些什麼,可是那些話兩個人心裡明白就行,說出來反而矯情。
蕭婉沒有坐回牀邊,站在門邊說:“媽,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都明白,你只要知道還有一個我陪着你。”
外公親離世的那段時間,郝新梅親曾自殺過,那段時間,她幾乎寸步不離的守着母親,一次一次從母親手裡拿過安眠藥,刀片。她力氣小,拗不過母親,好幾次眼睜睜看着母親吞下那些東西,一旁的她無能爲力,只能不停的哭着乞求。
手足無措的她邊哭邊打電話,那種日子她真心害怕,多少次聽着手術室開門關門的聲音,她都害怕,加上郝新梅的身子本來就不好,這次,雖然是別人造成的原因,可是郝新梅一直沒消過自殺的念頭,之前是爲了養她成人。
現在,她長大了,羽翼漸漸豐滿,所以她的母親已經悄悄做好扔掉一切離開的準備了,母親不提,她不說,就當這事沒有,可是它依然擱在她的心頭。
郝新梅垂下眼眸,再說不出什麼話來,眼角已經漫出些淚水,擡頭時,眼裡明淨一片,看不出任何的模糊。
“蕭婉,你長大了,有些事你要慢慢的學會接受,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接受什麼?接受自己的母親隨時隨刻都會離開自己的認知嗎?
蕭婉感覺有人用親情的名義給了她一刀,哭不出來,也不能叫喚,只能愣愣的聽着,然後看着傷口處的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