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莫言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走出酒窖的,她甚至記不清當時她和艾米是如何獲救,如何被擡上醫護車送往醫院,她也忘了當她和艾米走出酒窖時,耳旁那驚天動地的吼叫聲。
她只記得,那一路上,跟在唐延身後,他一手抱着奄奄一息的艾米,一手牽着她,緊緊地牽着她,沒有一絲猶豫,哪怕是天塌下來也不肯鬆手,牽着她,一路走出了酒窖。
那一條通往出口的小路,蜿蜒崎嶇且炎熱無比,四周的空氣因高溫而扭曲着,隨時等待一擁而上,將他們融化,可是不知爲何,跟在唐延身後,感受來自他掌心的溫度,居然是如此安心。
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望着他的背影,那上面,有一抹觸目驚心的傷痕,是爲了替她們擋住落下的木架,而受的傷,傷口已經焦黑了,有黑色的血在汨汨冒出,她望着唐延的背,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麼纔好。
爲什麼,來救她的人,會是他?
她多希望不是他,是誰都好,就是不要是他。
見到安莫言平安無事的走了出來,劉媽領着安家下人圍了過來。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感謝上蒼,感謝觀世音菩薩,感謝大慈大悲彌勒佛,大小姐總算是平安歸來。”劉媽雙手合十,虔誠的祈禱了一番,“倘若大小姐有個三長兩短,老媽子我也是不想活了。”
話音剛落,立刻有下人將安莫言扶住,有人遞來溼帕子給她擦臉,有人遞來冰水供她解渴。
“大小姐啊,您可千萬別再幹這種事兒,您知道老媽子我有多提心吊膽麼?心裡想着該怎麼跟老爺夫人交代,我這心啊,一直都懸着,您要是傷了哪兒,我也只能以死謝罪了。”劉媽焦急的說着。
說話間,救護車,醫護車也都陸續趕到安家,消防隊員上前撲火,有人把艾米和唐延都擡上了救護車,很快的,安莫言也給擡進了救護車裡。
安莫言和唐延分別被送進了市醫院的VIP高級貴賓房裡,艾米則送往緊急救護室進行搶救。
滴答滴……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淌着……
不知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安莫言看見牀邊坐着一個人,手裡拿着溼帕子,正在細心地替她擦拭額上的汗珠。
睜開眼,發現那人是季允澤。
“允澤哥……”安莫言擠出一個微笑,想要坐起身來。
“別動,醫生說了,你需要好好靜養。”季允澤趕緊將她扶住,伸手拿過一塊軟枕,墊在她身後,“都是我不好,我今天不該去參加什麼服裝週的,我應該好好陪着你,寸步不離的守着你。”
季允澤這樣說着,眸底有深深的愧疚。
“不關你的事,誰也沒想到會出這種事。”安莫言蒼白着臉。
沒錯,雖然她一直都知道,再過不久酒窖就會失火,艾米會被困其中,但安莫言並不知道具體的日子,應該說是,失火的具體時間,一直在變。
安莫言有推算過,前一世失火的日期,但事實證明,老天爺一直在逗她玩,日期變了,並且,很多人和事,都非她人力所能控制,例如艾米,這幾個月以來,安莫言一直都小心翼翼的,並且不斷提醒艾米遠離酒窖,也不斷告誡安家的下人,不準艾米接近酒窖。
但是,有些東西終究是她無法限制的,艾米是個活生生的人,她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時把艾米看的死死地,更不可能把艾米像囚犯一樣關起來,艾米有獨立的思想和自由,她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所以,即便預知了酒窖會失火,也盡力做好了措施想要阻止。
但是,既定的事實,終究無法改變……
可惡……
安莫言握緊了右拳,老天爺,你是在和我玩這場遊戲麼?不過很可惜,雖然這一次她並沒有成功阻止酒窖失火事件,但她還是做出了一個改變。
那就是,她阻止了艾米的死亡,她救回了艾米的命。
她沒有像前一世那般,傻傻的等着消防車來救援,她選擇了以身犯險,將艾米從大火中救出。
想到這,安莫言嘴角勾起一絲笑意,只要艾米活着,這一次的犧牲就值得,只要艾米活着,將來的一切,就好解決得多。
“如果我陪在你身邊,就不會讓你獨身犯險,一個人面對這種意外了。”季允澤嘆息着,搖了搖頭。
“意外?”安莫言皺了皺眉,看着季允澤,“允澤哥,你真的認爲,這次的失火事件,只是一場意外麼?”
“當然了,就連警方也說了,這是一次意外。”季允澤看着她,輕輕握着她冰涼的右手,“傻丫頭,別想那麼多了,好好休息,一切都會過去的,人沒事就好。”
說完,季允澤俯身,在她額頭吻了一下,“我會陪在你身邊,好好陪在你身邊,寸步不離的守着你,再也不會讓你有任何危險了。”
沒錯,酒窖的失火事件,一直被定義爲一場意外,畢竟安家也算是防守嚴密,並不是閒雜人等可以隨意進出,而安家的酒窖也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隨便燒起一把大火的,也就是說,能在安家縱火的人,若非安家常來常往的熟人,那就是安家自己人。
不管是誰,安莫言心裡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數,那個幕後主使者,一定是董家城無疑,沒錯,就是董家大少爺,那個和艾米私交甚篤的男人,只是,他爲什麼要將艾米置於死地?
一定是有某些計劃談不攏,而這些計劃,很可能是危害到安莫言,甚至整個安家的,所以,艾米拒絕了,因爲她不會背叛安家,於是董家城一怒之下決定棄掉艾米這顆棋子,順帶殺人滅口,以防他和艾米之間的私情敗露,有損董家顏面。
沒錯,一定是這樣的。
安莫言幾乎已經猜到了一個大概,只是,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董家城爲什麼要這麼做?董家城和她,和整個安家,有什麼深仇大恨麼?他是董家大少爺,若說是爲了覬覦安家財產,也未免有些太過牽強了,董家本身也不缺錢的啊。
但是董家和安家,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一直關係都不錯,安莫言想不通,董家城爲什麼要這麼做。
要不是這一世被她偶然撞破艾米和董家城的私情,她幾乎想象不到會有董家城這個人的介入,直到前一世臨死前,安莫言都沒有想過董家會介入這些事情中來,她一直以爲,真正的幕後黑手只是劉家母女夥同唐延。
“幸好你沒事,你知道嗎,我在趕來的這一路上,心裡有多焦急,有多懊悔,有多自責,我想着,如果你有什麼三長兩短,哪怕只是不小心傷到了哪裡,我該怎麼辦。”季允澤看着她,一臉的懊悔。
安莫言覺得心裡暖暖的,對他笑了笑,“你只需要陪在我身邊就好了。”
同一時間,安雲華夫婦,唐先貴夫婦,包括季名禮夫都先後趕往醫院,安雲華與沈世釗先是安慰了女兒一番,確認無事這才放心。
艾米仍在搶救當中,唐延經過一番治療,後背的傷口也控制住了。
“兒子,你怎麼那麼傻呀,安家的酒窖失火了,那是你能獨身闖進去的地方?你嚇死媽媽了,你知不知道?媽就你這麼一個兒子,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媽也不用活了。”唐夫人坐在病牀邊,一邊替兒子削着水果,一邊心疼的說道。
“媽,你想多了,我沒事的,一點小傷,算不了什麼。”唐延笑着說道。
“什麼叫算不了什麼啊?那麼大一個傷口,將來若是留疤了,多難看呀!還有,你知道自己的身份麼,爲了救安家的下人和安家大小姐,你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安家那麼多人,憑什麼就讓我兒子一個人衝進去救人,其他人呢?都是看戲的?”唐夫人不滿的叨叨着。
就在這時,唐先貴轉過身來,看着唐延,滿意的點了點頭,說,“兒子,別聽你媽說的話,完全婦人之見!這件事你做的很好,很正確,我很滿意!你當機立斷,在最危險最混亂的時刻,做出了最正確最明智的選擇,真不愧是我唐先貴的兒子。”
唐夫人聞言大吃一驚,轉頭怒視着丈夫,“先貴,你說什麼呢?兒子被愛情衝昏了頭腦傻了,你也跟着犯傻?咱兒子的命不重要麼?”
唐先貴不滿的皺起眉,怒道,“女人家就是頭髮長見識短,除了打麻將,你還懂什麼?這一次兒子以身犯險,救出了安家小姐,想必安家小姐一定會對兒子動心,就算不動心,感激也總是有的,如此一來,擄獲芳心應該盡在眼前了,況且,安家這次欠了我們一個大人情,不管是將來我去安夫人面前提親,還是商量訂婚的事,應該都會容易得多。”
“爸爸說得對。”唐延點了點頭。
不過他自己心裡清楚,在那一刻,決定不顧自己的性命安危衝進酒窖救人的那一刻,他心裡根本就沒想那麼多。
什麼權衡利弊,值不值得,他根本沒想那麼多,他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不能讓心愛的女孩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