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去年暑假揍了周小昌一頓後,溫諒再沒有見過他,兩人的世界隨着學校的不同開始走向完全不一樣的軌跡,卻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再一次遇到。當初的背叛和怨恨早已在時光交錯中輕煙散去,相識一場,總不能看着他被打而袖手旁觀。溫諒開門下車,走到近前,沉聲道:“住手!”
正在拳打腳踢的幾個人扭過頭,溫諒眉頭一皺,怎麼看上去有點眼熟,不過他沒往心裡去,將周小昌從地上拉起來,道:“沒事吧?”
周小昌被打的鼻青臉腫,頭上臉上全是灰塵,衣服也被扯掉了幾個釦子,迷迷糊糊的擡起頭,看到溫諒先是一愣,繼而滿臉羞慚,道:“沒,沒事……”
“你他媽的誰啊你?”
一個男的伸手來推溫諒,溫諒錯開一步,不動聲色的躲了過去,道:“我是過路的,看看什麼過節至於把人打成這樣?”
“你算老幾,管的着嗎?”
周小昌以前在初中也算是帶頭大哥式的人物,現在卻畏畏縮縮的不敢說話,顯然不是第一次被這羣人給欺負了。溫諒心底飛快的估計了一下雙方的戰鬥力對比,對面七人,看樣子都是學生,如果談判破裂,應該還扛的住,笑道:“不說說看,怎麼知道管不管的着?是欠錢不還,還是別的什麼,打人解決不了問題,說來聽聽,我給你們評個理。”
“評個屁,你……”
另一個人攔住了他,對溫諒和和氣氣的道:“周小昌欠我們老大五百,怎麼着,你給還了?”
“哪有五百?”
周小昌辯解道:“我每月都給你們交五塊,這個月真的沒錢了。”
“沒錢?沒錢能來看夜場電影?不是被我們正好撞到,你小子還準備裝死白賴是吧?”
保護費向來是學校裡的小混混們賴以生存的主要途徑,只是沒想到在初中時還幫着同學出頭拉架的周小昌也淪落到被訛詐的地步了。
溫諒揮揮手,不讓周小昌繼續開口,道:“五百啊,我以爲多少呢,還錢也不是不行。不過嗎,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
這人的臉色一下變得尷尬起來,溫諒正覺得奇怪,聽到一個聲音道:“老子尿都撒完了,周小昌那鱉孫子還沒收拾服呢?”
金鍊子從拐角處的衚衕大搖大擺的走了過來,身後還跟着七八號人,乍一看到溫諒,吃了一驚,道:“是你?”
溫諒終於想起那人怎麼看着眼熟了,原來是在燒烤城裡見過的,只是站的比較靠後,印象不太深刻。算算時間,這羣人被帶到派出所受下批評教育,也該放出來了,可真是冤家路窄啊。
金鍊子第一反應就是溫諒這傢伙夠毒夠狠,不僅官面上擺了自己一道,竟然還帶着人跟過來尋仇,忙四下裡張望,看他帶了多少人。不過一看之下,貌似這一片除了他們自己人,就溫諒和周小昌兩個,立刻狂笑起來。
“小子,今個算你倒黴……”
先前跟溫諒說話的那人低聲道:“老大,這傢伙肯定有些來頭,咱們還是別……”
“管他什麼來頭,還不是我爸一個電話,公安就利利索索把咱們放了?都給我上,今晚在場的兄弟,一人發一百!”
周小昌一見這狀況,得,談也談不下去了,習慣性的又想抱頭下蹲,可憐的準備再挨一次揍。溫諒也有點傻眼,他本來打算先談談看,談不攏再動手,反正一打七他還是有把握的,可現在突然又多了快十個人,有幾個傢伙已經從腿上抽出來鋼管了,明顯戰鬥力對比發生了根本性的突變。
說起羣毆,當初溫諒也曾一人打了穆山山一羣,可一中那幫子大少爺們的戰鬥力,不能跟職高的人相提並論,這裡面有幾個人一看就知道身經百戰,沒有一窩蜂的衝上來,反而左右散開,成扇形圍了上來。
溫諒嘿嘿一笑,突然出手,一拳打在那個一直罵罵咧咧的人嘴上,登時把嘴欠的傢伙打的鮮血直流,同時一腳將身邊一人踢的跌倒在人羣裡,拉着周小昌叫道:“傻啊你,還不跑?”
周小昌愣了愣,也大叫一聲,跟着溫諒撒腿就跑。金鍊子等人沒想到溫諒還敢先動手,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竟讓他們跑出了十幾米,才恍然大悟怒吼着追了上去。
於是在4月初的青州街頭,又出現了青州人常見的一幕追逐狂奔,不過不同的是,當你站在旁邊看熱鬧的時候,跟你身在其中被人追,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感受。到了一個十字路口,溫諒看着剛剛跑了不到一千米,就已經累的喘不過氣來的周小昌,不得不感慨一年的時間實在太快改變了一個人,不用扭頭就能聽到後面金鍊子撕心裂肺的罵聲,當機立斷,一指北邊,道:“分開走,他們衝我來的,你先跑掉再說。”
周小昌猶豫了一下,猛一咬牙,道:“我不走!”
溫諒看了他一眼,哈哈笑道:“周小昌,今晚你這張臉,又有了點英俊不凡的味道了。”
這是兩人以前交情好時常開玩笑的話,周小昌眼中閃過一絲對過往的眷戀回憶,卻被溫諒在肩頭推了一把,道:“小破孩子打架而已,你當拍電影呢,還來個生離死別?趕緊分頭走,目標小點大家都好跑掉!”
周小昌這才點點頭,撒開腳丫子往北跑,溫諒衝着他的背影喊道:“明天先別去學校了,等我收拾完這幫貨,你再去……”
“在那,在那邊呢,快追,快追!”
金鍊子帶着人追了過來,溫諒扭頭比了下中指,往另一邊的衚衕裡跑去,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路到跑時才覺長,心中喟然長嘆:要是劉致和他們任何一個人在,何至於苦逼如此?真是一着不慎滿盤輸,出來混,人多,纔是王道啊!
又從一個不到百米的衚衕裡鑽出來,溫諒感慨不已,平日裡只嫌青州的道路曲裡拐彎的不好走,現在才明白當初建設青州市區時,政府是多麼的有先見之明。要不是這些跟迷宮似的小衚衕,一個串一個,真不知道會多出多少流血傷人的案子。
剛喘了口氣,才發現衚衕口不遠處,在街邊的路燈下襬着一個賣炒米粉的小攤位車,車邊的人可能是聽到自己急促的腳步聲,猛然回過了頭。
兩人同時一呆。
今晚可真是邪門,先是遇到一年沒見過的周小昌,被人追的四處跑,然後竟又碰上了同樣許久沒見的姜芷蘭!
她穿着一身樸素的粗布衣服,秀髮用皮筋紮在腦後,腰上繫着一條幹淨的圍裙,姣好的容顏並沒有因爲生活的重壓而有了絲毫的遜色,這時也看清了溫諒,臉上迸射出的驚喜,讓一路狂奔而來的溫大叔有了種找到組織的溫暖。
姜芷蘭難掩激動的神色,道:“你,你怎麼在這?”
溫諒走了過去,正想回答,幽黑的衚衕裡傳來金鍊子的大喊聲:“快點,都快點,別讓那小子跑了。”
你大爺的,感情都練過五千米啊,溫諒苦笑一下,摸了摸鼻子,道:“打架呢,改天聊。”
反正生活在青州,這樣的場景也沒什麼大不了,不說司空見慣,至少不會大驚小怪。溫諒剛準備繼續跑路,卻不妨一隻冰涼卻柔軟的手伸了過來,姜芷蘭拉開車子內側做遮擋的簾子,急急的道:“快蹲下躲一躲。”
看着車裡那窄的可怕的空間格局,饒是溫諒一向果斷,也不禁猶豫了幾秒,道:“這怕藏不住,大不了被打一頓,別連累你……”
雖然金鍊子等人不是道上那些無法無天的小痞子,但今晚跟溫諒的仇結的大了,說不定會恨屋及烏,做出什麼不理性的事來。
姜芷蘭雖然跟溫諒接觸的不到,但也十分了解他的性子,道:“來不及了,快點進去,等下他們追到,見我跟你在一起,這攤子照樣得遭殃……”
溫諒來不及細想,就被姜芷蘭連拉帶按的塞到了車裡,然後放下簾子。遮住了他的身子。雖然溫諒的身材不算高大,也不算肥胖,可這種攤位車一般都是車頭處單獨放着一個小煤球火,車身這邊都是放蔬菜和米粉,溫諒再怎麼吸氣收腹,還是會在簾子上顯出一個明顯的凸起。
“人呢,媽的,那孫子人呢?”
金鍊子一幫人從衚衕跑了出來,一個個累的跟狗似的喘着粗氣,其中幾個手扶着牆壁,一副快要吐的樣子。
姜芷蘭來不及再調整簾子的角度,身子往前一擠,隔着一層薄薄的布,緊緊的貼在了溫諒身上。
兩人的心口同時一跳。
“老大,那個買炒粉的,問問看沒看到人。”
“喂,剛纔有沒有看見一個人跑過去?”
姜芷蘭強做鎮定,身子又往裡側擠了擠,強忍着腿上傳來的異樣,道:“這會過去了好幾個人,你們找的長什麼樣子?”
金鍊子吐了口吐沫,道:“一個瘦不拉幾的鱉孫子,臉長的跟驢似的,眼睛一睜還往外翻,死魚泡差不多。見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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