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剛被趙建國等人死死的拉住,終究沒做什麼過火的舉動,鐵青着臉掉頭離開。李勝利老實人也知道這仇結的大了,沒有出門相送,看着他們的背影,擔心的問:“會不會惹來大麻煩?魏剛不是什麼善茬啊……”
夜風夾雜着涼意吹拂過臉龐,溫諒雙手插在兜裡,像普通少年人那樣跳了跳,笑道:“這天可真冷啊……李叔你放心吧,說了這句話,魏剛那我自然能搞的定!”
青河豆漿開業第一天圓滿收場,除了魏剛這個小小的不安定因素之外,收穫的是極佳的口碑和爆棚的人氣。不少住在附近的顧客還特意來打聽營業時間,讓極度勞累的許瑤和寧小凝開心極了,第一次體會到做事的辛苦和快樂,那種感覺是學校裡怎麼也學不到的。
幾個人在下午打烊後到鳳鳴樓吃了頓慶功宴,溫諒目視兩女乘坐出租車離去,轉身對李勝利抱怨道:“過幾天一定得找兩個員工了,不然靠這兩位大小姐,我早晚得把下輩子也搭進去。”
李勝利忍不住想笑,剛纔吃飯那一會功夫,溫諒又被兩個小姑娘逼着答應了無數不平等條約,這樣的員工用上兩天,所有的老闆都要淚流滿面。
到家後溫懷明已經回來了,沒多說什麼,只是指着溫諒的鼻子嘆了口氣:“你啊,你啊……”
溫諒嬉皮笑臉的問:“你老闆怎麼說,就沒誇讚我兩句?”
“還真的誇了幾句,”溫懷明似乎想起了什麼,突然站起,在客廳來回走了幾步,猛然停下盯着溫諒問道:“溫諒,你今天都是故意的對不對?你究竟要做什麼?”
我要做的事,現在還真不能告訴你!
溫諒沒有回答,反問道:“青化廠那邊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提起這個,溫懷明就頭疼,也忘了方纔的問話,“市政府那邊遇到的阻力很大,他們堅決要求按照既定規劃,將青化廠轉賣給範恆安,說什麼要因地制宜,要顧及本地現狀,生搬硬套上面的政策搞一刀切,就是對人民的犯罪。”
“呵,帽子戴的還挺高。”溫諒沒想到財政部、計委等五部委聯合行文的《關於九五期間中央及地方國有企業改革的幾點意見》都已經下發了市一級了,青州竟然還視若無睹自行其是。不過這也不算什麼,陽奉陰違在官場那是常態,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國內的事就是這樣被搞的亂七八糟。
“沒關係,”看溫懷明興致不高,溫諒安慰道:“從當初的絕對劣勢,到現在的分庭抗衡,許復延至少有了搏一搏的實力,何況他在省城還有底牌在手,爸爸你不用太擔心。”
溫懷明再嘆一口氣,無奈的說:“但願如此,走一步算一步吧。”
市委一號院坐落在春熙路17號,是一棟帶前後院子的兩層別墅,樹木繁茂,油化嫩綠的常青藤爬格子般鋪滿了兩側的牆壁,通過柵欄隱約可見房子後面有一個小小的涼亭,涼亭旁邊是兩片開墾的小菜地。這是青州最神秘也最引人注目的所在,歷任青州市委書記就駐足於此,伴隨權力、地位、榮耀的,是無所不用其極的權謀和機心。
許瑤溜進屋子,雙手提着小皮鞋就要偷偷的上樓,坐在客廳沙發上看報紙的許復延抖了抖報紙,許瑤的小臉立刻塌陷,悶着頭扭扭捏捏的轉身走了過來,將皮鞋往遠處一扔,坐到許復延旁邊。
許復延威嚴的臉上不帶一絲的笑容,指指對面示意許瑤坐那邊去。許瑤撅着嘴,冷哼一聲挪了過去,咬着嘴脣不說話。許復延老婆是省第一人民醫院兒科的主任醫師,組織關係還在省城關山,到青州來還得過一段時間,許瑤生性愛動,非得跟着過來,許復延也只好同意。
如此一來,許瑤在青州就跟放養的差不了多少,這纔有了天天去7號院跟溫諒廝混,坐着公交滿青州的亂竄,這纔有了兩人的相識相知,同甘苦共患難。
等着女兒主動承認錯誤,看來得是21世紀的事了,許復延無奈的摺疊起報紙,溫和的笑道:“怎麼?我還沒跟你算賬,你倒耍起脾氣來了?”
“算賬?爸爸,您確定今天在青河豆漿看到我了嗎,我怎麼覺得你的眼睛只顧盯着溫諒那個臭小子,看都沒看我一眼呢?”
“嗯,這態度還不錯!”許復延太瞭解自己女兒了,你要好好問她還真不一定理你,這下只要肯開口就好。
要是溫諒在此,非得吐一口血表示不滿,就這態度還叫不錯?要是在老溫家,早被打死了好伐?
可人比人得死,許瑤同學渾然沒有這樣的覺悟,氣勢洶洶的說:“許書記,你今天干嗎到店裡去,不是在跟蹤我吧?”
許復延驚訝道:“哦,先發制人,倒打一耙,這樣的招數都會了?許瑤,我看你是跟別人學壞了吧?”
這話說的不輕不重,許瑤心裡一驚,千萬不能讓溫諒在父親心裡留下壞印象,至於爲什麼不能,少女心中也沒有固定的答案。
“沒有啦,你看我都在外面勤工儉學了,自然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你呀你呀,”許復延指着她搖頭苦笑,話風卻突然一轉,“溫諒知道我嗎?”
“當然……”許瑤張口欲言,突然想起溫諒的話,硬生生的剎住了車,“……不認識了!沒來青州時你不就千叮嚀萬囑咐,不讓我在外面暴露身份,用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身份生活?我都記着呢,放心吧!”
許復延哈哈大笑:“好,我家丫頭最乖。不過呢,人心有時候會很複雜,你以爲你看明白了,但其實看到的都是假象,所以有時候要多看看,多想想,不要被假象所矇蔽。當然,爸爸也不是說那些肯定就是假的,只是你自己要當心……”
許瑤古靈精怪,哪裡聽不出來父親的話外之音,同樣的事情寧小凝已經做過了,事實證明,她許瑤的眼光比起小凝和父親都來的精準。更也許這與眼光無關,他們看溫諒用的是眼睛,而自己卻是用心靈!
這個時候的許復延不是那個萬人之上、守牧一方的封疆大吏,也不是那個機關算盡、蠅營狗苟的官場中人,更不是那個身陷局中、左突右衝的舉手書記,面對許瑤,他永遠是一個慈祥、仁愛、嚴厲卻不失溫柔的父親。許瑤當然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心中感動,起身坐到了許復延旁邊,抱住他的手臂,小腦袋枕到肩膀上,輕輕的蹭了蹭臉,低聲說:“溫諒是個好人,我相信他。”
許復延摸着她的頭髮,笑眯眯的說:“那是自然,我家丫頭說誰是好人,不是,他也得是。”低着頭的許瑤沒有看到許復延眼中一閃而過的冷厲之色,不依的捶了他一下:“你又編排我,做官的都這麼霸道麼?”
“哦,這話怎麼說的?”
“還不是今天那個什麼廠的廠長,你們走了竟然在店裡鬧事,豆漿杯子都摔在地上了。”許瑤抱怨道,溫諒和李勝利雖然瞞着她,可店裡新請的那個員工卻在一邊偷看了個清楚,掉頭就告訴了許瑤。
“哈哈,人家吃了點虧,有脾氣是正常的。做人做事,欺負人就要有被欺負的覺悟。”
這話許瑤沒有聽懂,但接下來的話她聽懂了。
“許瑤,我下面的話你要記在心裡。溫諒這個小孩子很不簡單,聰敏機智,有膽有識,最可貴的是,他小小年紀,竟然精通人情世故,真不知溫懷明怎麼教孩子的,真是什麼都敢教!但正因如此,你要明白,我在這個位置,不知多少人存了倖進的心思……”
下面的話就不是一個父親,一個市委書記能說的了,許瑤從小在官宦之家長大,耳濡目染,心智比同齡人成熟許多,神色一黯,低聲道:“我知道了。”
許復延哈哈一笑,突然將女兒的頭髮揉的雜亂,“別這麼不開心,爸爸又沒不叫你們來往,,只要注意分寸,做朋友挺好。那小子,有些地方爸爸還是很讚賞的……”
許瑤嘟着嘴佯裝生氣,心裡卻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個男孩,他溫文爾雅,卻又不可琢磨,但不管父親怎樣想,他依然是他。
少女的心思飛到了遙不可知的遠處,卻有突然有種莫名的忐忑不安。假期過後,見到溫諒該不該把父親的話告訴他呢?
也許應該,也許……
(國慶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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