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天來辦事自然讓人放心,他找了一個在外地做水產生意的朋友,通過鄧局長以二十五萬元的代價拿下了林莊水庫三十年的承包權。溫諒問起有沒有受到什麼阻力時,劉天來說幾個副局長都沒有異議,只有馮局長在商談開始時顯得有點猶豫,不過鄧局長據理力爭了幾句,他最後還是同意了這筆交易。
溫諒笑道:“究竟怎麼回事,要是二把手據理力爭,一把手就服軟的話,這個一把手也當不長了。“
“溫少你說對了,我聽說紀委那邊這幾個月多了老馮不少黑材料,牛書記正在查他,說不定沒幾天就要摘帽子了。”
“這事你倒是挺清楚……”
劉天來狡詐的一笑,道:“不然你以爲我們怎麼坐到一起喝酒的?他在紀委那邊沒人,想託我摸摸情況,嘿嘿。”
溫諒沒心思干涉他們這點破事,臉上露出會心的笑意,道:“怪不得老鄧這麼積極,原來是迫不及待……”
不過這些都是枝葉小事,溫諒注重的是結果。拿下了林莊水庫等於說拿住了顧時同的脈門,他之所以費盡心思要以水庫爲依託構建世紀樂園,一方面是因爲其他地點沒有這麼大面積的閒置土地,其次還要考慮到交通不便,地勢複雜,建築成本較大等等實際問題,另外遊園有水上項目,還要顧及到水源問題。而林莊水庫恰巧滿足所有條件,它固然已經處在半荒廢的境況,可當年也是青州市數百萬居民賴以生存的水源地,橫跨在大柳河和小柳河之上,基建設施完善,水電線路齊備,寬闊的水泥路直通市區,周邊是一望無際的上千畝田地,山水秀美。林木蔥鬱,一片旖旎風光,更主要的是它在青州人們的心中一直都佔據着十分重要的位置,一旦明華開建世紀樂園。單單林莊水庫這個因素,就能抵上百萬的廣告費!
溫諒往東南方望去,那邊高聳入雲的大樓正是明華集團在青州的總部,不知此時此刻,那位顧時同最忠心的狗,站在三十七層的落地窗前想些什麼呢?
穆澤臣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明華大廈。三十七層,總經理辦公室!
“什麼?你再說一遍?”
穆澤臣的表情非但無趣,可以說有些猙獰,手中剛剛簽發的文件夾散在地上,一向擺的整整齊齊的桌面一片狼藉。站在辦辦公桌前的中年男人渾身顫抖面如土色,他叫吳昊,是金盛公司名義上的老闆,而金盛就是前世裡明華用來暗度陳倉。偷偷承包林莊水庫的那個皮包公司。
吳昊接到水利局馮局長的電話,才知道今天上午水庫的承包權已經給了別人,還說什麼局長辦公會上大家都贊同。他一個人也不好表態,而這兩天也沒見金盛繼續派人跟進這件事,以爲你們放棄了云云,最後安慰吳昊以後有機會再合作,反正水利工程年年都有,隨便哪個項目也比水庫盈利前景看好……
後面那些話,吳昊其實根本沒有聽見,他的腦袋從丟掉承包權那一刻起就已經處在絕對的呆滯狀態,接電話的手抖個不停,眼前一黑。要不是秘書扶着,差點要摔倒地上。
等好一會回過神,才發現那頭電話早掛斷了,再打過去卻無法接通,吳昊大罵了一句,親自跑去水利局找馮局長。結果人家先跑一步,愣是沒堵到人。不過他把具體情況打聽清楚,知道是有一家跟鄧副局長有關係的企業插了一腳,然後不敢有片刻耽誤,滿心忐忑的來給穆澤臣彙報。
聽到穆澤臣的怒吼,吳昊嚇的雙腿發軟,整個明華誰不知道穆澤臣寡言少語,喜怒不形於色,誰見過他這般失態發火的樣子?要不是心中還有一點底氣,怕是早就跪到地上。
穆澤臣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吳昊的表情告訴他這一切真的發生了。集團前後投了多少人力物力,又跟許復延做了多少交易,陪了多少小心,才一步步將計劃推到了今天的地步,眼看借老城區改造來置換土地的方案即將完成,水庫周邊數百畝的土地已是囊中之物,金盛這邊最不應該也最不可能出現問題的環節竟然掉了鏈子。
“查,去查,看看誰這麼大膽子來明華嘴裡搶食!”
吳昊的後背幾乎被汗水浸透,聞言如蒙大赦,連滾帶爬的退了出去,不到半個小時,明華強大的人脈網絡發揮了巨大作用,有關資料擺上了穆澤臣的桌面。
他翻看了三遍,前前後後一個字沒有錯過,對方的理由很充足,在外經營水產生意多年,想要衣錦還鄉在青州開一家水產養殖基地,正好趕上林莊水庫出租,無論面積水源位置都符合要求,所以出資承包……這些看似沒有破綻的理由,卻無法消除穆澤臣心頭的疑惑。
如果說爲了水產養殖,青州有太多適合的地點,林莊水庫爲什麼會荒廢,就是因爲大小柳河水流枯竭,春冬斷流,被明華拿來做樂園的水上項目還可以,但要用來養殖卻遠遠不夠。
換個角度來看,先不論水庫本身有沒有投資價值,就是水庫對外招標的訊息也不過纔剛剛發佈幾天而已,這樣都能碰到競爭者,難道明華的人品在青州已經敗光了嗎?
穆澤臣合上手中的資料,下意識的拿起桌上的座機撥了一個號碼,這是他的習慣,每當遇到疑難時都會第一時間跟那個女子商量,可按下最後一個數字的時候才突然驚覺,她此時已經不在明華,不在青州,也不在他的身邊。
“你怎麼看?”
吳昊一直安靜的站在旁邊沒敢吱聲,等穆澤臣詢問,才小心翼翼的道:“我認爲可能是個誤會,以這家公司的實力,應該沒膽子跟咱們對着幹,很可能真的是湊巧選在了同一個地點……”
穆澤臣搖搖頭,他從不信巧合,道:“我看只有兩個原因,一,對方腦袋進水了;二,對方別有用心!”
能做水產做到數百萬身家的人當然不會是腦子進水的白癡,可問題又來了,如果他別有用心,又是怎麼找到水庫這個七寸的呢?明華爲了掩蓋此次運作的真實意圖,不僅將金盛完全剝離了出去,成爲一個跟明華毫無聯繫的皮包公司,而且一直沒有開展一筆業務,在青州大大小小的企業中幾乎是不存在的影子,引起別人注意的可能性爲零。
可事實證明,還是有人黃雀在後,且一下抓住了明華的要害,這,說明了什麼?
穆澤臣眼中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茫然,身子慢慢縮回了椅中,平靜的臉彷彿冬天裡的冰雕,冷漠的讓人無法直視。
“穆總,你看我要不要找這家公司談談,讓他自動退出也好,或者轉租給咱們也好,終不能這樣拖着……”
“出去!”
吳昊打了個寒顫,硬是把嘴邊的話吞了回去,轉身離開。
穆澤臣拉開抽屜,從最下面拿出一張照片,照片上的兩個男女一坐一立,一嚴肅一開心,一冷眼冷麪,一笑靨如花,怎麼看怎麼像兩個世界的人,可在黑白背景的照片中,卻又是如此的和諧和完整。
監獄接待室裡,穆澤臣望着對面安靜而坐的齊舒,一時竟不知說些什麼。她的長髮剪成了齊耳短髮,臉上不施脂粉清淡平常,寬大的獄服遮掩了身材的曲線,看上去更像一個鄰家女子,哪裡還有半點青州交際花的風華絕代。
“你……還好嗎?”
齊舒微微一笑,道:“澤臣,你來找我什麼事,直說好吧。”
穆澤臣沉默片刻,面對這個洗盡鉛華的齊舒,他實在沒辦法問出那些懷疑,苦笑道:“沒什麼事,我只是來看看你,就這樣吧,你多保重,有什麼麻煩就聯繫我。”
齊舒看着他離去的背影,突然道:“澤臣,是不是水庫出了麻煩?”
穆澤臣身子一震,好一會才轉過身,眉頭緊緊的鎖成川字,冷冷的道:“你怎麼知道?”
齊舒,明華固然對不起你,顧總固然傷了你的心,可我們這樣的人,要不是有顧總的提拔和照拂,哪裡會有這小半生的榮華富貴,會這一路上的精彩紛呈,所以,他能負你,你不能負他!
齊舒輕嘆一口氣,道:“我最後跟進的項目,就是世紀樂園,金盛也是由我全權負責,同水利局接觸、推動他們通過出租水庫的決議更是在我一手控制之下……你從來不是能藏住心事的人,既然來找我,自然事情與我有關,而樂園也是我唯一沒有完成的項目了,算算時間,水庫招租的信息也該這幾天對外公佈了。澤臣,監獄的尺寸地只能囚禁我的自由,卻囚禁不了我的思想……”
穆澤臣既然聽到她親口否認,自然不會再有疑心,重新坐下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低聲道:“不是我懷疑你,只是這件事透着蹊蹺,實在不明白究竟哪個地方出了差錯。”
齊舒低首垂眉,眼波沉靜,淡淡的道:“澤臣,你來看我,我很歡喜,可那些世間事,卻終究與我無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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