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間休息了片刻,手部隱隱傳來輕微的痛感,溫諒嘆了口氣,他固然沒想到雷雨會隨身帶刀,但究其原因還是自己言語先刺痛了他,何況就算不看雷方和朱子萱的面子,難道還能真的跟一個小孩子計較,眼睜睜的看他置於危險而不顧?
溫諒如今交遊廣闊,事業初成,早不是前世裡那個卑微懦弱不名一文的平凡少年,勉強可以說已經一腳踏入特權基層,這個讓無數人眼紅嫉恨甚或痛罵的所在,但他終究還是跟雷方莫小安顧文遠這些紈絝子弟不同,因爲在他的心中,始終願意爲別人多想一點點。
這不是僞善,更不是迂腐,而是讓自己在膨脹的權力和無邊的慾望中保持清醒的唯一方法。
晚上七點,溫諒給萬四維打了電話,老萬早在京城飯店安營紮寨,三五分鐘就出現在溫諒面前。
“溫總,雷少怎麼說?”
溫諒苦笑道:“萬哥你最好有思想準備,你的事怕是不好辦……”
溫諒當然不會腦殘到把雷方兩頭通吃的謀算一五一十的告訴萬四維,但萬四維人精一樣的人物,聽一成話能想出七成道道來,臉色頓時變得蒼白起來,坐在沙發上,垂頭黯然不語。
溫諒給他倒了杯茶,坐到對面也不開口,雖然他早有心拉萬四維一把,也早早謀劃好了一切,但某些事只能做不能說,不把他逼到絕路上,雪中送炭的效果就沒那麼顯著。
不知過了多久,萬四維雙手深深的插進頭髮裡,整個人縮成一團,沙啞着嗓子低聲道:“溫總,我完了!徹底完了!”
萬四維來京數月,起先不知水深,花了不少冤枉錢,直至接上雷方的線,錢更是流水般灑了出去。雖說他這些年一直處在郵電部門的實權位置上,生活也算花天酒地,可真金白銀落到手裡的不過兩三百萬而已,這還是託郵電的福利好,不然能有個零頭都該謝老天開眼了。
此次京城之行,他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思,寧可一窮二白也要爭口氣,不成功就成仁,根本沒在意錢出去了多少。直到最近事有不諧,前景黯淡,才驚醒般點了點手裡的現金,沒想到全部加起來已不足五十萬。
“要是雷少這邊真的不成,我……我……”萬四維眼眸中全是絕望,如今他是欲退一步而不可得,一旦京城這邊沒有眉目,省裡那幫人就會乘勝追擊,到時候不僅丟了官位,失了錢財,更可能被對手整的身敗名裂,鈴鐺入獄。
人生至此,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世人最難過的兩道坎,不過權與色,萬四維能一步步爬到如今的位置,豈是簡單的人物?可今時今日,困在這小小的賓館房間內,舉目四顧,唯有易水蒼茫、不復回頭之嘆。
歸根到底,還是看不破“權”這一字!
溫諒暗暗嘆了口氣,道:“萬哥,你也別太灰心,天無絕人之路,雷少這裡不行,未必沒有其他人幫你度過難關。”
萬四維心中一動,猛的擡起頭來,如同溺水之人所能抓到的最後一根稻草,在溫諒阻止之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這一次是真心誠意,沒有半點的水分。
“溫老弟,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求你拉老哥這一次,這份恩情我一定銘感五內,終生不忘!”
溫諒好說歹說,才勉強扶了他起來,在屋子裡沉吟許久,彷彿下定決心般雙掌互擊,道:“好吧,事到如今,做兄弟的總不能眼睜睜看着老哥你走投無路,哪怕得罪了雷少也顧不得了。”然後在萬四維忐忑不安的眼神裡,低聲問道:“郵電部宋光明部長的秘書羅青松,你能說上話嗎?”
萬四維不知溫諒的意圖,猶豫道:“認識倒是認識,不過沒什麼交情,怕是,怕是……”
他有句話沒說出口,剛到京城時其實也試着接近羅青松,可一朝失勢人情如紙,以羅青松一秘的身份,哪裡會將他放在眼裡?不過羅青松久在官場,明白今日初一,明天十五的道理,說不定哪天人家還會東方山再起,倒沒有落井下石,吃飯也來,洗澡也去,客客氣氣,面子上很過得去,但要真的求他幫忙辦事,那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癡心妄想。
“交情交情,不下功夫去結交,哪裡會有感情啊?這樣吧,明天晚上你約他出來吃個飯,然後……”
萬四維眼巴巴的看着他,溫諒微微一笑,道:“然後,咱們要來個偶遇……”
等萬四維千恩萬謝的離開,溫諒不由搖了搖頭,外人看官場中人總覺得威風八面,一朝權在手,皆是人上人,卻不知道要走到這一步需要多少卑躬屈膝,多少奴顏諂笑,道德,自尊,良心和人性在無盡的爭鬥中消磨殆盡,這條青雲之路,既可以上天堂,也可以下地獄,生與死,轉念之間!
前世裡溫諒對萬四維的認知,一來源於電信系統內部,二卻是萬四維落馬後,各大媒體長篇累牘的全方面報道。
其中最主要也是最常出現的一個名字,就是羅青松!
正是這個人,徹底扭轉了萬四維此時進退維谷的絕境,開始了之後十五年的得意人生!
溫諒回身走到窗前,站在高樓之上,俯身窺探着長安街上流光溢彩的夜晚,然後緩緩的伸出手,五指倒轉,輕輕的一握。
不管那個時空裡萬四維在被雷方拋棄後又通過怎樣的途徑和方法打動了羅青松,這一世既然讓自己適逢其會,那麼這一切的一切,都要徹底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範博快到十點纔回來,溫諒聞到他一身酒氣,笑道:“去應酬了?”
“又一批媒體的朋友到了,京大出版社的鄧社長、薛主任出面搞接待,咱們是正主不能不去啊。”
範博的酒量不錯,這也是青州人民的優良傳統,不過媒體圈都是出了名的三斤不倒,一晚上下來倒也有了幾分醉意。溫諒扶着他倒沙發上坐好,倒了杯水遞了過去,道:“薛主任?就是今天那個被辭退的前臺女孩的親戚?”
範博雖然酒氣上頭,但對溫諒的懼怕根深蒂固,剛接過水杯,被杯子的溫度燙了一下,順帶着腦子清醒了許多,忙站起來道:“我自己來自己來,謝謝溫總了。”
溫諒擺擺手,示意他坐下,道:“怎麼樣,薛主任沒找你麻煩吧?”
範博喝了口水,道:“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嘴裡不三不四的說些難聽話,我不理他就是了。”
溫諒讚道:“範老師,你的養氣功夫見漲啊,這要擱以前,你還不得寫篇文章罵死他啊?哈哈。”
“罵死他不過動動筆而已,可要因此影響了溫總的大局,再把他罵活了也賠不起啊!”
聽溫諒調侃,範博非但不氣,反而挺高興溫諒對他這個態度,也湊趣的幽了一默。領導肯開你玩笑,才說明領導不把你當外人,範博跟着溫諒從青州到蘇海,又從蘇海到京城,實在被溫諒的心機手段和社會關係給嚇到了,心底早打定主意,一輩子緊跟着這位大少的腳步,忠心不二。
可惜的是,縱然範博博覽羣書,才高八斗,可連自己也不知道,這世上最值錢的是忠心,最廉價的,其實也是忠心!
“確實是件小事,不過有時候越是小事越是會在關鍵時刻壞了大事。這樣吧,我會跟雷方打個招呼,這位出版部的薛主任,還是先換個位置比較好。”
聽溫諒談笑間就決定了別人的生死前程,範博手微微一動,卻更緊的握住了杯子,彷彿這只不過區區數元的玻璃杯,價值千金!
接下來兩人又談了談傳媒公司的構架以及未來的發展,正說的興起,雷方卻不期而至,開門先看溫諒的手,見他手上果然包紮着白布,臉瞬時黑了下來:“這臭小子,越來越無法無天了,我回去一定好好整治他!”然後滿懷歉意的道:“溫總,我也是剛剛纔知道雷雨傷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這讓我跟夕姐怎麼交代,當初可是我拍胸口保證你在京城傷不了一根汗毛……”
不管雷方是不是真心致歉,至少姿態給的十足,溫諒笑道:“雷少說哪裡話,這刀傷是我自己不小心,不關雷雨的事……不過說實話,雷雨可真是讓我受驚嚇不小啊……”
“今天你們也見到他那個樣子了?”雷方苦笑道:“這小子是我三叔的兒子,也是我爺爺的心頭寶貝,從小被寵壞了,偏偏鬼心眼特別多,簡直就是個混世魔王……”
說着瞄了一眼範博,道:“範老師喝酒了啊?”
範博瞅了眼溫諒,見他微微頜首,頓時訴苦道:“不喝不行啊,京大那個出版部的薛主任整天來找麻煩,今天還陰陽怪氣的說出書的事離了他不行,雷少,你看,我是不是去打點打點?”
雷方勃然大怒,道:“我引薦的朋友他也敢爲難?肥了他的膽子!這事你別管了,媽的,不知死活!”
範博告完黑狀,知道自己的任務完成,知趣的告辭離開。雷方自覺折了臉面,隨口說起了雷雨的男扮女裝的事:“這事其實我也有責任,那次我帶他出去,正好碰到深雪執勤……對了,這個上官深雪,是上官晨露的妹妹,兩人一個瘋,一個倔,都招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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