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之上三十六重罡風呼嘯不止,海面於天穹之間,又是黑雲灰霧相連接,其間風雨雷電不止,因爲這樣詭異的天象鬼蜮,海底之中更是不知道吸引和衍生出了多少強大的魔物。
此等險境,莫說是尋常人,就算是修士大能,進去大多也是有進無出,丹境的修士,也常常有攜帶着寶船,在此地船覆人亡。
這片禁海的兇名,傳揚四洲之地,人人皆言其恐怖。
然而當酆都道人和賈益真君來到此處的時候,遠遠卻看到一帆孤舟破開黑壓壓的大海和烏雲,於雷電交加之中闖出了這禁海。
在那孤舟的身後,一艘航行於大海的寶船跟隨着其一起,寶船是一件尋常的三階法寶,不能夠飛行於天際,是用來進行遠洋航行的寶船。
多出自海外散修之地,少部分來自於東洲世家大派,南洲萬國之域。
不過這艘船看起來充滿了異域風情,通體以黃色靈木製造而成,兩側繪製滿了佛門的佛陀菩薩神像,高展的旗幡之上還能夠看到佛家真言。
這是一艘五層樓船,船上此刻出現了大量穿着單薄衣裳,露出胳膊和光頭的男人和僧侶,也有穿着尋常彩色罩衫的男女,這衣服看上去就像是一塊布直接裹在身上,或者只是簡單的裁剪。
不論是服飾,還是男女相貌,都和東洲人族有着其他的區別。
這些人的面孔看上去立體深邃,不像是正統的東洲人族那樣相貌古樸,也不像是方修賈益這樣的來自現世之人的那般樣貌,而是夾雜了不少妖民的血脈。
不過這些人也是黑髮,只有略微的帶着顏色的瞳孔和深邃的五官,才能夠看得出其不同,基本已經連妖民都算不上了,妖魔的血脈已經稀薄到了基本凸顯不出來了。
此刻穿上五層閣樓之上,前後數百米站着成羣的人,朝着那引渡他們走出禁海的帆船揮手,用西洲的佛國的語言大喊着。
“多謝接引使者!”
“多謝接引使者!”
不少人甚至直接作揖跪下,從而可以看得出對那引渡他們走出禁海的存在的敬畏和敬仰,就好似在跪拜神佛一般。
方修和賈益兩人從那大船側畔而過,掃了一眼大船之上的西洲佛土之民,這些人應該是去往南洲萬國之域的,此地距離南洲最近,西洲佛土和南洲的聯繫也最爲緊密。
兩人行走於大海之上,船上的人卻無有一人注意到他們,甚至那站在頂層的船主神識掃過,就好像什麼都沒看到一般。
賈益這個時候說道:“弘遠和尚多年前西渡佛土大洲,建立雷音寺開闢佛國,距今已經三百餘年,看着樣子,西洲佛土也竟然開始逐漸昌盛了起來。
“弘遠和尚真的是好濃厚的氣運,不僅僅得了上古佛門的傳承,這一洲之地,竟然盡數化爲佛土,爲他佛門之地。”
酆都道人擡頭遠遠看去,最後說道:“或許不是如此,西洲貧瘠荒涼,弘遠和尚雖然以上古靈根菩提樹演化一方地脈,開闢佛國,菩提樹百年結出一菩提子,爲這靈根的子株,也能夠孕育一方小地脈。”
“但是哪怕這佛門過了千年,菩提樹種出十棵子株,同時佔據西洲所有的綠洲之地,也不足以讓佛門大興。”
“這些人,或許就是因爲西洲佛土不足以容納那麼多人口,而逐漸的遷徙到了外界。”
“大福緣,大機緣,可不是那麼好得的!”
賈益真君若有所悟,立刻就知道了:“聽聞西洲有一魔窟,乃是從上古時期留下來的存在,魔窟直通幽冥,至陰至邪之血海匯聚而生,孕生無數修羅夜叉這等魔物。”
“血海生靈不斷衍生,西洲的地脈也隨之枯竭,浩瀚之洲的地脈就被這些魔物吞噬殆盡,無法生出,也無法復甦。”
“甚至如今那血海都已經衝入地表,流淌於西洲之上化爲了魔國。”
賈益真君點了點頭:“這血海不滅,西洲就永無寧日,佛門也無法大興,果然這大機緣不是那麼好得的。”
兩人行走,闖入那片禁海之中,這對於常人來說,如同死亡禁區一般的禁海之地,對於二人來說就好像不存在一般。
這個時候,那之前引渡寶船穿越這片禁海的孤舟上,一個帶着斗笠的船伕卻大喊道:“二位可要上船?這禁海危險至極,二位可上我這船,我帶你們過去。”
兩人看了一眼,也沒有多說,前行幾步,如同縮地成寸一般的落在了那孤舟之上。
只看見那船上的船伕並不是人,而是一個真正的怪物,遠遠看去還不覺得如何,走進一看,發現其身高近一丈,虎頭人身,手臂極長。
其穿着無袖的褐衣,帶着斗笠,乍一看和人一模一樣。
身爲怪物妖魔,卻沒有妖魔的那一股沖天戾氣,猙獰虎頭,看上去卻顯得有些慈眉善目,細看,方修甚至能夠感覺到其修行的佛門功法。
身爲妖魔,不走妖魔道,反而修的佛法,這在東洲是難得一見的。
而其一身佛法內斂在體內,秘而不發,但是方修兩人卻可以感覺到那沖天斥地的力量,其已經突破了長生境。
不過長生境是道門對於四階以及以上境界的稱呼,妖魔稱之爲天妖境,佛門則稱之爲羅漢境。
也就是說,這個妖怪,竟然還是個佛門的羅漢。
酆都和賈益盤坐在船上,好奇的問道:“汝是何人?爲何在此引渡?”
妖怪手持着一個綠油油的長竿,劃過大海的時候,就看見整個海面都被劃破,天地大海都彷彿一起推着船往前行,速度看上去不快,但是眨眼間就穿越了數裡之遠。
“吾名良逢,乃是這禁海天雷山之中的生靈,生於矇昧之間,生而有神通,昔日縱橫於這片禁海神域之內,和諸強爭奪這片禁海之主。”
禁海的天空一片黑暗,雷電不斷的從天空劈下,電閃雷鳴之間光亮一閃一停,顯得有些陰森。
更恐怖的是禁海之中大量穿梭不息的巨妖大魔身影,偶爾甚至可以看到那雷雲之上有着大鳥吞噬雷電而行,這一方禁海雖然恐怖,但是其中蘊含的雷電和罡氣力量,也成爲了不少妖魔的必爭之地。
黑暗之中的妖魔,只要感覺到了良逢身上的恐怖氣息,就瞬間避開,不敢靠近,而良逢對於這禁海之中一些危險的死亡區域,或者是大妖巨魔的所在之處也非常瞭解,全部都避開了。
這個時候,良逢指着遠處雷電之下的一座若影若現的大山,其在黑暗和雷電之下,永恆不動:“我就住在那座山上,之前沒有名字,現在叫做天雷山,是我這一族的棲息之所。”
“兩百年前,有一個奇奇怪怪,帶着斗笠穿着衣服的人來到了天雷山上,打敗了我,卻沒有殺我。”
“他告訴我,他叫弘遠,是佛門的僧人。”
“而且他還說,若是吾能夠在這海上幫他接引一萬次前往西洲佛土的船,他就度我入佛門,傳我無上秘法大道,修成正果。”
“之後,我就一直在這裡引渡過往的船隻了,直到我引渡了一千艘船隻的時候,弘遠和尚前來交給了我一本佛經!”
賈益發出了一聲大笑:“弘遠和尚?他自己都未曾證得大道,又如何允諾你修成正果呢?”
酆都道人卻淡然問道:“你信他嗎?”
良逢點了點頭:“信!我相信弘遠大師!”
酆都道人:“那樣就足夠了!”
這良逢是個很有意思的妖怪,和酆都和賈益之前所見到的妖怪都有所不同,這小舟以超越寶船的速度迅速穿越了這片尋常要以至少月餘才能夠渡過的禁海。
酆都和賈益從船上擡起頭,看向了遠處。
只看見天盡頭,目光所極盡之地,出現了一片綿延不盡,看不到盡頭的海岸,海岸上還有着稀稀落落的樹木,以及天空之中盤旋的海鳥。
兩人就知道,這是到了西洲了。
酆都道人從袖間拿出了一本道經:“這是我昔日在壎都學宮參悟出來的一道法門,並不完善,佛門弘遠道人曾說,他踏出長生那一步的時候有借鑑這一法門,今日贈與你,就當時船資了。”
神主賈益豪氣的留下了一顆靈珠:“聽你講了一路的故事,這靈珠上有一絲道蘊,持之打坐冥想,偶然間可窺見一絲昔日大能修士的講經和大道之論。”
兩人說完,頃刻間消散在了船上,朝着西洲而去。
而這妖怪羅漢,也拿着東西,對着二位作揖,划着船重新歸於禁海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