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修這一路從大桓最南部的紹國，經過大桓王畿、白國，隨後穿越徵國、墟國等數個小國部落，從徵國邊境跨越大河和黎河的源頭進入磐國境內。
算是腳印遍佈大半個人族疆域，踏遍千山萬水，一路上見識了各國之間的混戰摩擦，出了王畿之地往北，就很少見到南方和大桓王畿那種人道教化濃郁的氛圍。
徵國和墟國以及白國西北的大批庶民百姓，依舊與野人沒有太大差別，他們裹着獸皮住在山洞茅屋，不能說人言，沒有名字和甚至不知道道德人倫。
天陽關距離賈益所在的靈樞山極近，方修原本是想要從這裡前往靈樞山拜訪一下賈益，之後順道看看青陽。
目前雖然整個山海界，二階的修行者已經成批的涌現，但是依舊未有人踏破三階的門檻，青陽提前三十年踏入了山海界，如今真實年歲已經七十餘歲，若是能夠在百歲之前踏破三階，還有望窺探一下長生途。
若是不能，恐怕他們這些第一批修行者，大多都要淪爲爲後來者奠定根基了。
方修一踏入天陽關內，就沒有絲毫遮掩的釋放出了身上的氣息，肉眼不可見光芒一下子沖天而起，如同雲霞匯聚。
名爲關，但是其實是一座軍事重城，因爲戰事剛剛結束，城內依舊停留着大批流離失所平民和丟失了封邑的磐國卿族，街頭巷尾都可以看到衣不蔽體的流民還有巡邏的士卒。
立刻在關內的青陽、賈益還有名爲後胄的戍官，同時擡起頭，看向了方修所在的方位。
感受到城內爆發的靈光，青陽、賈益兩人臉上露出的是早有預料的表情和喜色，而那磐國的戍官此刻卻露出了震撼的表情。
被幾個身穿着繡着五彩雲霞圖案長袍的煉氣士畢恭畢敬的迎入了一座寬敞宅院之中，方修就看到了青陽和賈益在門口等待着自己。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三人一見面，什麼話都沒有，相視無言，反而是同時大笑了起來，笑的半晌都停歇不下來。
莫名其妙的讓諸多門徒弟子，還有侍童姬女有些不知所措，卻無一人敢擡頭注視他們或者露出異樣的表情。
在他們眼中，這些人和神佛一般無二，都是高高在上，無法捉摸的存在。
院內鋪滿了石子，佈局看上去有些簡陋，但是門廊內鋪着火紅色的地毯，堂屋內燃燒着取自靈樞山的神木薰香，一座精緻的銅爐之內，散發着溫暖的火焰，驅散北方深秋的寒意。
“酆都！你這可謂是姍姍來遲啊！”青陽看上去彷彿顯得蒼老了一些，畢竟過去了三十年，對於常人來說，此刻已經步入了人生最後的階段，但是對擁有那些神魔血脈的修士來說，此刻才走到一半。
“酆都！聽說學宮豐聖現身，壎都諸子聖賢齊赴壎都的消息，我就知道你也到了！”賈益看上去依舊是一副爽朗的模樣。
方修摘下了頭上的斗笠，走入屋內入席。
一襲深青色的長衫此刻顯得有些風塵僕僕，名看上去不過十三四十的少女侍童接過了斗笠，然後跪在一邊，另一人則小心翼翼的脫下方修的外袍，細膩的給方修披上了一件異獸毛皮鞣製成的大氅。
彷彿知道方修的喜好一般，又給方修上了兩壺靈酒和一桌美食，方修嗅了嗅酒香，滿意的點了點頭。
“原本是想要前往靈樞山拜訪假煉氣士你的，然後再去青陽的太首山看看，卻未曾想，在這裡碰上了！”
方修看向了城外，目光注視到濃郁不散的血煞之氣：“更沒想到，你們兩個怎麼會插手蠻族和磐國的戰事！這應該不會是你們兩個會感興趣的事情。”
“還是你二人對磐國和大桓有什麼謀劃？”
賈益絲毫沒有避險或者遮掩的說道：“原本以爲，大桓王權交替，幼主臨朝，內外時局動盪。”
“而磐國力量最強，同時磐國數代磐伯苦心謀劃，又有王霸之心，甚至還得到了軒轅國的支持，我們兩個就想着在裡面插上一手，不論成或者敗，大桓是延續下去還是改朝換代，我們都屹立於不敗之地！”
“誰想到北方的蠻族卻動起來了，讓整個磐國和北境的諸國全部都陷入了進去，反而將這時機錯過了！”
“看來，大桓的氣數未盡，而且也未到易鼎革新的時局！”
青陽散人點了點頭，對着賈益說道：“我早就說過，大桓氣運正隆，至少還得有百年國運，哪怕有一些內憂外患，依舊還沒有到易鼎的情況。”
說到這裡，青陽散人畫風一轉：“其實這些都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磐國將其境內山川河嶽之主的一部分名額分配給我們，我們兩個雖然沒有那登臨神位的心思，但是有卻不能夠錯過這種機會，至少我們道場附近千里方圓的地神，我們絕對不允許落入其他人之手！”
“比起所謂的王朝更替、所謂的人道易鼎，這個反而更重要，不論是以作後備，還是進一步窺探陰司地府的隱秘，都是不可缺的一環。”
青陽和賈益一同點了點頭，目前雖然地府陰司開放的依舊只有山川河嶽之主，土地、城隍、河伯、山神這一類神祗，並沒有真正涉及到陰司地府，掌控輪迴的神職。
唯一一個還是龍丘帝君這個隱藏在陰司深處，近百年來才冒了一次頭的存在，不過可以看得出，等大批山川河嶽各自有主之後，自然就是輪迴體系完善，那些神職顯露的時候。
這種神職，纔是真正掌握了陰司權限，手握地府輪迴的大神重職，可不是那些普通的土地、城隍這類香火神靈可以比擬的存在。
“所以我們和這磐國目前也處於一種互存互惠的情況，我們若不在山海的時候，這山門道統，也得傳承下去。”
青陽捋了捋蓄起的鬍子，搖了搖頭，臉上帶着笑意：“我們這可是小打小鬧，不過是隨手佈局，此刻才知道，酆都你的佈局當真是如同神之一手。”
“當初建立的壎都學宮，如今教化人族的諸子聖賢，皆都出自你的名下，天下稱之你爲豐聖。”
“恐怕這次神道佈局，要讓你佔了上風了！”
聽到這話，屋內青陽和賈益的幾名弟子，還有在一旁的侍童女姬同時震撼的看向了方修。
怎麼也不敢相信，這位就是傳說之中，創建了壎都學宮傳道天下的豐聖，這可是真正在民間傳說之中被宣傳和擺上了神壇的人物，而且還是這樣一個看上去年雖不大的青年男子。
方修放下了斟滿的青銅酒爵：“因緣際會！”
這個倒是真的，方修最開始的時候，並沒有想那麼多。
“看這大桓，應該還有百年國運，那麼這次陰司封神的大局，應該只是限制在各方博弈之間了，就算有些動盪，還不至於到改朝易鼎的地步。”
賈益點了點頭：“除了你我三人之外，還有那些人在入場了？”
青陽進來的最早，開口說道：“磐國有我和賈益，以及那軒轅一族在這邊，別人是插不進手來的。”
“大桓那邊，你佔了一局先手，打亂了不少人的佈局，至少我知道了，包括我們原本都在大桓有留手，現在都作廢了，因爲龍丘帝君和和你壎都夫子、諸賢同時入場佈局，達成了共識，大桓那邊局面也變得明朗了！”
“至於紹國！”青陽看了看賈益和方修，沒有說話，其中的意思自然就清楚了。
“誦國那邊，誦國侯昏庸老邁，呂周呂老頭幫他煉丹延壽，十年前還任命了林舒爲大祭司主持國內的祭祀、神祝，我估計這誦國已經是紹國那邊的嘴上的肉了，是目前紹國最重要的計劃，他們不僅僅想要吞併誦國，還想要兵不血刃將誦國的一切都接收過去，通過這次敕封地祗。”
“高國那邊局勢也不太清楚，陸武是高國的司馬，非常得高侯的信任，不過高國本土的卿族和公室非常強勢，而且還有幾個厲害人物，其他各國白、徵、墟這些小國，裡面也有幾個現世的人物藏身在其中，不過說不上關於神道的佈局，只是分一杯羹罷了！”
“其實原本還有不少西方的人想要向我們這邊伸手，不過被我們聯手打了出去，那個時候酆都你還沒有進來。”
賈益看上去有些得意：“西方的幾個傢伙，幾個直接被坑死了，剩下十幾個倉皇逃出東洲，頭也不敢回。”
這個時候賈益突然說道：“對了！最近北方的蠻族蠢蠢欲動，我聽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名字？”
“常德！”賈益說出了一個讓人出乎意料的名字。
這一下，青陽和方修同時都看了過來，臉上露出了感興趣的神色。
“常德？”方修突然想起了這個自己隨手送進來的人。
“我記得？他好像是酆都你送進來的吧？”青陽看向了方修。
賈益接着說道：“據說他在極北之地尋到了一處神異至極，可能存在着諸多上古隱秘和遺蹟的神山，就差一步就能夠登上神位，而且還讓蠻族諸部其中最強大的三部聽從他的號令。”
“這傢伙另闢蹊徑，不進中土，將目光放在了沒有人注意的北方蠻族身上，真的是出人意料！”
“這可比中土危險的多，更難的是他還真的坐成了！”
“我小看他了！”
“酆都！這該不會還和你有關吧！”賈益看向了方修半開玩笑，半詢問道。
方修搖了搖頭：“我還能逼常德做到這種地步嗎？他自己的選擇，我只是在後面推了一把。”
方修眯起了眼睛，這些現世之人，或許力量很多地方比不上土著強，但是卻總會在關鍵的地方，推動整個山海界的前進，有一些意外之舉，給山海界帶來想象不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