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往事

林謁在的那一個房間裡打了兩個通鋪,通鋪中間只有一條窄窄的過道。

到了晚上,只墊了薄薄的一層褥子的‘牀’板上密密麻麻睡的都是人,擠在一起,連着翻個身的餘地都沒有。

裡面人太多,又不怎麼通風,再加之天氣炎熱,房間裡瀰漫着一種怪味,一陣風吹過來,味道就更加難聞了。不過也沒有人去在意,都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安然的見到第二天的太陽,在生命每日受到威脅的情況下,過得舒不舒服已經是沒人在乎。

從一開始的恐懼到後來的慢慢麻木,所有的人眼神空‘洞’,求生已經成了本能。

房間裡每天人數都在逐漸減少,逐漸不那麼擠了,一個月後,本來的五十多個人,只剩下三十幾個。而不見的那些人,全部被扔在了樹林對面的那個大坑裡,那些屍體,或則是隻是昏‘迷’過去,還沒有死的人,被林子裡的野狼或者是其他的動物蠶食,之後縈繞着蒼蠅。

沒有人去在意的死亡。

弱者要被淘汰,弱者是沒有資格活下去的,這是每個人被迫灌輸的認知。

所有的人膽戰心驚,機械式的活着,過了半年,一百多的人,最後留下來的不到三十個,所有的人都已經麻木了,壓抑了那麼久,連着恐懼這種感知都慢慢的被沖淡,有些人對於偶爾出現的血腥反倒是會覺得興奮。

在這樣的壓迫和大的前提下,以往的認知一一被打破,人‘性’漸漸被泯滅,武力成爲了衡量一切的標準,每個人都漸漸的扭曲。

莫耀是在一個下午的時候來的,等着領着莫耀來的人走了之後,房間裡除了林謁和幾個平日裡就很沉默的人之外,其餘的人把莫耀給圍了起來,防備的打量這個新來的人。

要知道,他們已經半年多沒見過生面孔,每天見到的人都在逐漸減少。

很快,所有的人發現纔來的這個小鬼並沒有什麼不同之處,漸漸的放下了戒心。張恆蠻橫慣了,他的年紀在這裡面最大,打架起來心狠手辣,所有人都避着他。張恆看着新來的這個小鬼一副不理人的樣子有些不舒服,“喂,你是從哪兒來的?”

莫耀眼皮都沒有擡一下,只是靜靜的坐在那兒。

張恆碰了壁,愈發的覺得這小子不識擡舉,眼睛示意平時和他關係不好的兩個人去上前拿住莫耀。

他要給這個新來的小子一點兒教訓。

之後的事情,便沒有什麼懸念了。林謁冷冷的看着倒在地上的三個人,心裡十分的訝異。不過十幾秒的時間就定了勝負,莫耀出手幾乎沒有什麼招數,只是勝在了力氣大。

躺在地上的張恆,手以奇怪的姿態彎曲着,活活的讓莫耀給掰骨折了,本來圍着的人都退開了,恐懼的看着莫耀。

所有的格鬥技巧在莫耀面前都無效,因爲武力值相差的太大。

林謁在以後的日子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莫耀的場景,還是在忍不住在心裡打了冷噤,那個沒什麼表情,眼睛裡翻騰着淡淡紅霧的人,一點兒也不像是一個十歲的孩子,而是一頭野獸。

凡但是人,在這樣的情況下都會因爲條件反‘射’而有不同的表情,或者鄙夷或者傲氣。而那時候的莫耀,黑‘色’的眼睛看不出一點兒情緒,連着呼吸都沒有‘亂’,也沒有多看地上的人一眼,在他眼睛,地上的人像是死物一般。

就像是剛剛的事,完全不值得莫耀側目,更準確的說,那個時候的莫耀,不像是一個人。

在之後也證明了,林謁看人的眼光十分的準,莫耀是天生的利器,經過打磨後更是鋒芒難掩。

林謁和莫耀並不是朋友,也算不上是戰友,更談不上生死之‘交’了。到了最後,那一個房間只有五個人活了下來,林謁和莫耀就在其中。

林謁的父親是金三角一個毒販頭目,他是那個毒販不小心留下的‘種’,沒錯,是不小心,他的母親是一個j□j,他是他父親一夜風流意外收穫,在快十歲的時候才被尋回。

他的上面有幾個哥哥,而他的父親顯然是不缺兒子,若是他父親想要兒子,多得是‘女’人搶着生,淡薄的親情讓林謁被自己父親尋回後,處境比着以前並沒有好多少,他咬了咬牙,乾脆置之死地而後生,自己去了基地訓的地方。

而林謁的父親沒有阻攔,對他來說,若是一個沒有一點兒用的兒子,還不如沒有。

緬甸和雲南相接的地方,隔着著名的金三角很近,除了毒品之外,還有一種生意也是暴利,走‘私’。

緬甸多‘玉’石,近幾年翡翠的價格節節攀升,過度的採伐,原材料越來越少,一塊好品質的原石拍出天價已經不算是稀奇事,進口關稅居高不下,在這樣大的前提下,利益的趨勢,有的人就動了腦筋。而更重要的一點是,有些東西來路不正,見不得光,並不能走正途運輸過去。

一塊品種稀有,品相漂亮的‘玉’石上面曾經沾滿了血,動輒就幾十人的生命系在上面,說是‘玉’石能有安神,駐顏的功效,但是不知道沾了那麼多血和怨氣的石頭是真的能讓人安詳,還是會讓人夜不能寐。

邊境相接的地方,綿延的原始森林,叢林裡條件惡劣,長年的瘴氣瀰漫,沼澤遍佈其中,被青苔覆蓋,表面上根本看不出來,一腳踏進去就會被淹沒。兩國的政|府想要完全的管轄基本是不現實,要耗費大量的財力和警力,更何況,走‘私’犯一般都有武器裝備,並不是小隊的警力所能阻止的。原始森林裡本來也危機重重,不下心進入了沼澤或者遇到了瘴氣,全身而退都成了問題。

畢竟比不得那些把腦‘洞’系在‘褲’腰上的亡命之徒。

莫耀和林謁兩個人沒有失手過,他們自己運原石,偶爾也接到任務去劫道別人的,只要是有利益的事情都做,兩個人就像是‘死神的鐮刀’,收割別人的命眼睛都不會眨一下,這本來就無關良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強者才配活下去。

除了森林裡的危機重重,還要防着人爲的埋伏偷襲,茂密的叢林是最好的屏障,防不勝防,黑吃黑也十分常見,隨時都有‘交’火的可能,一刻都不能鬆懈。

林謁現在還記得,有次莫耀被伏擊,對方下了死本,興許是莫耀壞了他們太多的生意,對方‘花’了重金請了支僱傭兵,後來莫耀帶的那一隻隊伍盡數的折損,林謁收到了消息,本來以爲莫耀必死無疑。畢竟僱傭兵都有重武器,雙拳難敵四手。

一個星期後莫耀卻一個人回來了,身上的衣服‘混’着泥巴和血,被風吹乾了之後擰成一團,像從地獄裡爬出來一般,身上濃重的土腥味和血腥味‘混’着在一起,讓人聞了就想作嘔,林謁要不是看見那雙泛着紅霧的眼睛,幾乎認不出眼前傷痕累累,只剩了半條命的人是莫耀。

沒有人知道,莫耀一個人是怎麼從那支僱傭軍的手裡存活下來,並且獨自穿越叢林回到了基地,因爲知道的人都死了。

那是林謁第一次在因爲傷口發炎進而全身高燒,昏‘迷’不醒的莫耀口中聽到‘肖錦倫’這三個字。

是不是人離着死亡特別近的時候,設防就會自動解開?

林謁看着‘牀’上昏‘迷’的莫耀在喃喃自語,他湊近一些,俯□去聽莫耀斷斷續續說的話,聽了好一會兒,林謁才站直了身體。

那些零隨的話語拼起來,大概是:不要趕我走。

林謁十分的意外,莫耀長年的棺材臉,竟然浮現出脆弱來,就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一般。

有的人原來並不是天生的無情,不過是所有的感情都寄託在一個人身上,那個人不在身邊,在別人眼中便成了無情了。

桌子上的咖啡已經涼了,肖錦倫看着窗外的行人,風捲着剛從樹上掉下來的一片樹葉飄向了遠方,直至漸漸的消失在視野裡。

不遠處的十字路口,指示燈跳轉成了綠‘色’之後,行人匆匆而過。

他突然想到莫耀曾經告訴自己在投資公司工作,那個有名的投資公司最近倒是名聲鵲起,電視報紙多有報道,他不想知道都難,那個公司投了很多的錢去拍電影,連續幾部,既不叫好也不叫作,現在看來,那個投資公司並不是想着賺錢,而是通過這樣的手段達到另一種目的,洗錢。

通過拍電影投資去洗錢,確實可以一次‘性’洗一大筆錢,而且還不引起別人注意,‘欲’蓋彌彰,越是高調便也是安全。

肖錦倫回過頭,看着對面坐着的林謁,‘波’瀾不驚的問:“莫耀現在在哪兒?”語氣平淡他自己都覺得驚訝。

林謁盯着肖錦倫臉上的表情,突然一笑,“看來你是知道莫耀和其他人不同。”

“嗯。”

知道又能怎麼樣,他曾經使勁了渾身解數,養着莫耀,強迫莫耀去讀書,想在一切都來得及之前,壓制住莫耀的殘忍嗜血,把他引上正途,像一個普通人一樣活着,只可惜事宜願爲。

“莫耀做了最後一件事情,去了半條命,換來了和組織再無關係。”林謁一字一頓的說。頓了頓,看着平靜的反常的肖錦倫又問,“你現在想見他嗎?”

肖錦倫腦子裡一團‘亂’,其實並不像表面上的雲淡風輕,林謁說莫耀做了最後一件事,想來也不是什麼好事。這一切都超過了他的預料。

肖錦倫搖了搖頭,“不用了。”

他現在可以確定,如今的莫耀和記憶中的那個人沒有半點牽連,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他需要時間去消化今天的這些認知。

他從來不知道,莫耀會對自己的執念如此之深。只是,再深的執念也不該做出那樣的事情。

爭取這幾天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