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沿着一條不算太寬敞的小路進去,眼前頓時豁然開朗,一座小小僻靜的宅子佇立於此,下過雪的清晨總是乾淨得一塵不染,宅子裡如今只剩下一個人,那便是一直都處在昏昏沉沉中的傅雲修,一直到今兒早晨,他才幽幽醒過來。
昨日的人不是云溪
從牀榻上驀然翻身而起的傅雲修,此時的腦海裡只有這麼一個想法。
他張望了四周一圈,發現除了地上的一堆衣服,其餘什麼東西都沒有變,揉了揉還有些脹痛的腦袋,掀開身上的被子,傅雲修大吃一驚。
牀單上有一抹可疑的血跡,形狀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梅花,雖然顏色已經淡了很多,可還是令傅雲修的後背不禁冷汗直流,房事這方面,他在沒有遇見云溪之前經歷的也不少,所以很清楚那抹血跡代表着的是什麼。
不容多想,傅雲修快速地穿好衣服,離開了那座院落。
前兩天派去送信的丫鬟榮兒主動辭退了,一開始云溪還不知道,直到後來與愛嘮嗑的採香說起來時才知道,要說丫鬟離去也不是什麼大事,壞就壞在,出府那日被人發現她偷盜了其它丫鬟的首飾,那榮兒也不承認,非說是云溪賞給她的,衆人當然不會相信了,她既不是主子身邊的大丫鬟也不是府中稍有資歷的丫鬟,主子賞東西給她肯定是說不通的。
云溪聞言,愣了愣,問道:“那她現在如何了”
“早就走了,聽說不僅扣下了她偷盜的珍珠,還將她一直在府裡的俸祿壓着不給,哎,俗話說得好,惡人有惡報,終究是會嚐到因果的,不就是一顆珠子嗎,也值不了多少錢。”
榮兒,若是沒有記錯的話,就是她那日派去給王府送信的丫鬟,事後她給了一顆珍珠作爲打賞,不過,怎麼突然變成其它丫鬟的東西了。
“她沒有偷她們的東西,你說的那顆珠子其實是我賞給她的。”云溪將那日的事通通說給了採香聽,原本是想着兒女之情不想被別人知道,所以才找了榮兒去替她送,沒想到陰差陽錯下被人誤以爲是她偷了東西。
“啊,如此說來,豈不是我們大家都冤枉了她。”採香驚訝的張了張嘴。
云溪喟嘆一聲,“是我無心之失害了她,眼下她身上沒有盤纏,也不知現在在哪裡。”
“走了挺久了,這會早就出城了。”
“你說她怎麼就那麼笨,來找我不就好了,有我爲她解釋,做主,也就不會弄出這些誤會了。”云溪再次幽幽嘆了一口氣,突然心疼起那個叫榮兒的丫鬟來。
採香哼哼唧唧道:“我看算了吧,聽說那時她巴不得離開雲府,一點也沒有去計較錢的問題,走的時候就跟後面有鬼在追她似的。”
“哦那可就奇怪了。”云溪微微挑眉。
“哎呀,說那些做什麼,還有兩日便是姐姐的大喜之日了,準備好了嗎”採香伸手去握住云溪的手,將掌心的溫度傳遞給她。
云溪呡嘴一笑,點點頭,不過是成親罷了,加上上一世,她這都已經是第三次成親了,還有什麼好害怕的。
兩日後,鮮紅的綢子從王府一直連接到雲府門口,站在街道兩旁看熱鬧的百姓不少,皆是接耳交談,不亦樂乎,約莫着吉時,王府迎親的轎攆總算是出發了,不過出了王府後走的卻不是雲府的路線,而是旁若無人的往相對的方向而去。
百姓們只顧看熱鬧,也沒有人去注意這些不尋常的動向。
雲府,云溪一身大紅嫁衣坐在牀頭,天還沒亮便被一衆人給拉了起來,梳洗穿衣,弄了好幾個時辰,連口東西也不給吃,期間採香塞給她一個白嫩嫩的饅頭,剛要下口便被眼尖的丫鬟給強行收了回去,說是新娘子不可以吃東西,會花了臉上的紅妝。
云溪欲哭無淚,奈何她們最大,只能餓着肚子坐在牀頭等啊等,心裡打定主意到了王府她再吃,反正傅雲修纔不會捨得她餓着肚子。
“新娘子好漂亮啊,嘻嘻。”門口處,幾道小小的身影扒着門框朝裡面看,丫鬟抓了一把放在竹籃裡面的糖果,挨個分發了過去,那幾個小傢伙接下來後,又開開心心地跑遠了去。
“小姐小姐,迎親的轎子到門口啦。”一名小丫鬟一路跑着過來通報,聽了她的話,衆人又開始忙活了起來,云溪眼前一黑,有人替她蓋上了紅帕,周圍嘰嘰喳喳個不停,一人說這樣東西忘了拿,那人又說別人拿錯了東西,總之,新娘子穩穩的,倒是旁人手忙腳亂心急不已。
忙碌中,總算是平安將新娘子牽上了轎。
攝政王成親,老皇帝也來了,說是爲自己的愛女主婚,傅雲修雖然有些詫異,理應視老皇帝爲貴客纔是,不過他既有收云溪爲義女,這麼說來也沒什麼不妥之處。
“雲修啊,從今日起,你可得好好待我的皇兒啊。”老皇帝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從來時到現在,臉上的笑容就沒消下去過。
傅雲修今日一身紅色喜服,細緻剪裁過的綢緞勾勒出他高挑的身材,本就生的俊美好看,鮮豔的袍子更是憑白爲他增添了一分魅惑,他朝着老皇帝客氣地施了一禮,心想就算是他不說,他也會待云溪勝過自己的生命。
“吉時已到,新郎新娘入堂。”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喜娘朝着半空中高喊了一聲,拉長了的調子久久迴盪在賓客們的耳邊。
現在的氣氛伴隨着新娘子的入場再次熱鬧了起來,絲竹聲綿延不斷,賓客們的說笑聲也是一聲高過一聲。
傅雲修站在原處,擡眼看向不遠處被人攙扶着緩緩走來的新娘子,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云溪的模樣,想到這裡,嘴角邊的笑意便不自覺地漸漸擴大。
“一拜天地。”傅雲修接過新娘子的手,兩人面朝外,深深拜了拜。“二拜高堂。”傅雲修轉過身來,新娘子也被人攙扶着轉了過去,高堂上中間坐着老皇帝,兩旁坐着云溪的爹孃,再次俯身拜了拜。
“夫妻對拜。”隨着喜娘最後一聲高呼,傅雲修與對面的人兒手牽着手,面對面,就欲同時行禮
“慢着,你們不能就這麼成親”
人羣裡突然傳來一聲嬌喝,饒是下人們伸手去攔,卻還是被那女子靈活地鑽了進來,一路小跑到兩人跟前,若不是有侍衛攔着,恐怕新娘子頭上的喜帕就被她扯下來了。
察覺到掌心裡的那隻手一下子緊緊握住了自己的手,傅雲修明顯能感受到手那頭傳遞而來的不安與緊張,他伸出另一隻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溫聲安慰道:“別怕,我們繼續行禮。”
不知怎麼的,傅雲修突然聯想到前兩日在那個小院落裡發生的事,心裡頭隱隱覺得不安,怕是有人想要故意來破壞他和云溪之間的婚禮,眼下還是趕緊拜堂纔是。
新娘子至始至終都沒有說過話,不過聽傅雲修一說,也連忙轉過身,在喜娘的示意下最終完成了夫妻對拜。
“禮成,送入洞房。”拜了堂之後,爲了避免鬧出什麼事,傅雲修吩咐喜娘將新娘子牽了下去,隨後沉眼看向擅闖他婚禮的人,不免怒氣相向,“李媚,好端端的你這是做什麼膽敢破壞本王的婚事,就不怕本王降罪與你嗎”
換做平常,李媚早就嚇得痛哭流涕了,不過今日她卻沒有一絲的膽怯,反而聽了傅雲修的話,竟然還揚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容,緩緩說道:“王爺,前幾日您還與我榻上尋歡,而現在不過才兩日功夫,您便要另娶她人,如今我已沒了清白,王爺您就這樣想要把我拋棄嗎王爺,您不能對我如此無情啊”
此言一出,震驚四座,一時間安靜地只剩下絲竹聲,不過在此時此景聽來,未免又有些過於諷刺。
“你,你在胡說些什麼”傅雲修怒喝,欺身上前一步掐住了李媚纖細的脖子,難道那日和他是她不可能,不,即便是,他也不會承認。
“咳,咳咳”李媚蒼涼一笑,一滴眼淚自她的眼角徐徐滑下,“王爺若,若是不承認,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今日,今日我到此,是想,咳咳,是想還您這個。”
順着李媚的目光看去,她的指間懸掛着一枚月色的玉佩,飄飄蕩蕩晃在半空中,玉佩上刻有精緻的龍紋,那是他們皇室的象徵,很久以前,他也曾贈過越哥兒一枚,沒想到,他的玉佩竟會在李媚的手裡。
“這是,本王的玉佩”傅雲修咬牙,放開了李媚,心中懊惱萬分,他那日急匆匆地離去,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平日裡所戴的玉佩已經不見了。
“那日,我與王爺您隨後看見您的玉佩掉落在院落裡,想着改日親自登門送回,卻不想得知您要成親的消息。王爺,今日也是媚兒的成親之日,可我現在卻已不是清白之身,已經無法再嫁原本的夫家,王爺,您不能對我如此絕情啊”李媚假意擦了擦眼淚,其實這枚玉佩是她故意拿走的,就是爲了防止傅雲修在今日如果不承認的話,那麼,這枚玉佩便是最有力的證據。
“本王怎可輕易相信你,這枚玉佩說不定是你偷拿的。”傅雲修直視着李媚,恨不得立馬將她挫骨揚灰。
“您讓諸位評評理,即是王爺您隨身攜掛的東西,我又怎麼會這麼巧拿到。”李媚也不退縮,這門親事,她搶定了
“你”
“夠了”身後的老皇帝驀地站起身,冷眼掃了李媚和傅雲修一眼,坐在他兩旁的雲耀華和韓月此時也是一臉的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