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採香哪裡管得了這麼多,趕緊往裡屋跑去,她真害怕小姐出了什麼事。 進去一看,小姐好好的,正替小少爺穿着衣服,一點也不像有事的人。怎……怎麼回事啊?
“姐姐,你府中的丫鬟怎麼這般野蠻?”清遠的聲音從紗曼後面傳來,似乎還有些憤憤不平,一時疏忽,竟讓一個小丫頭給偷襲了。
“我……姐姐?”聽那男子喚主子爲姐姐,採香狐疑地看向清遠,腦袋亂成了麻,半天也沒扯清。
“好了,清遠,丫鬟也是做她應該做的,你又何必與她計較。”在裡面就聽見了他們之間的動靜,只是礙於怕吵醒越哥兒,云溪沒有及時阻止,沒想到還是把孩子給吵醒了,只得無奈地笑笑。
“我一個大男人當然不會和一個丫頭片子計較。”清遠嗤鼻。而採香卻是敢怒不敢言。
“清遠是我弟弟,也就是這府裡的半個主子,採香,你再去打盆熱水來就是了。”云溪揮了揮手,又想起什麼,說:“清遠在外許久,今兒很早就回來了,思念姐姐心切,所以特意來看看我,你對外不必聲張,只管下去吩咐他人,給清遠騰間主屋出來。”
“是……”採香垂首應下,經過清遠身旁時,擡頭怯怯看了他一眼,面上一紅,想起剛纔自己的不敬,飛也似地溜出了房間。
“呵,這丫鬟好玩。”瞧見採香巴不得長雙翅膀想要離他遠些的樣子,清遠一怔,覺得有些好笑。
云溪往外看了一眼,見清遠目光隨着採香離去的方向久久回不過神,忍不住笑出了聲,有時候啊,心儀一個人就是這麼簡單,簡單到或許連他自己也未曾發覺。
天氣有些寒冷,屋外池裡的魚兒還要吃食,不過云溪自來過慣了錦衣玉食的日子,連着餵了幾日便有些經受不住天氣的低溫,這餵養的任務就落到了採香身上,她不忍魚兒捱餓,所以每日都會記得喂上兩次。
看着魚兒爭先恐後搶食的樣子,採香又多撒了一些魚食,拍拍手上殘留的渣子,對着腳底的魚兒說:“別搶,別搶,都有份的啊,我會把你們喂得飽飽的。”
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噗呲”的笑聲,把採香給嚇了一跳,她驀然轉過身去一看,見是清遠,臉色瞬間變得憋屈起來。不過是踩了他一腳,難道他就不能大發善心一次,饒了她一個下人嗎?
“少爺好……”該有的禮數還是不能少。
“呵,我可不是什麼少爺,我叫清遠,小丫頭你要什麼名字?”清遠斜靠長亭,一腳踏上面前的石頭上,頗有一副風流倜儻的姿態。
“奴婢採香。”採香扁扁嘴,極不情願地說出了自己的名字,心裡卻想着:要殺要剮,倒是給個痛快啊。
“嗯,採香?聽着似花兒般可人。”清遠眯眼,在腦海中斟酌了一番,讚賞地點了點。
“少爺你在說什麼啊?”採香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轉頭看了看四周,諾諾道:“少爺要是沒有什麼事交代的,奴婢就退下去了,還有許多事等着奴婢去做呢。”說着就想走,可還沒走幾步,眼前一花,清遠已負手站在她面前,揚起嘴角大大一笑。
“有事有事,當然有事。”
“那少爺要奴婢去做什麼事?”總之沒什麼好事吧……
採香一直顧及着早上發生的事,眼神裡充滿了不安,她害怕這位剛歸家的少爺不好惹,一氣之下將她趕出府去。小姐爲她找出了殺害她孃的兇手,她這輩子願意爲小姐做牛做馬,還沒想被人趕出去。
“也沒什麼,就是看這池裡的魚瘦瘦小小的,都被你餓成什麼樣了,還不趕緊再喂些食!”清遠眼珠子轉來轉去,有些懊惱剛剛自己衝動將採香攔下。可惜一時又想不出什麼事來,只得胡亂說了一通。
“可是我剛剛就已經……”在採香看來,這明顯就是少爺找她的茬啊!“哪有那麼多的可是,你一口一個少爺,難道主子的話你不聽嗎?”看着眼前的人微微皺着眉毛,小巧的鼻子被凍得通紅,十分可愛,這讓清遠是越看越喜歡。
主子的話自然要聽,採香“哦”了聲,乖乖地返回池岸邊上,開始認真的喂起魚,傻頭傻腦的模樣惹得清遠又是一陣輕笑。
這頭背對着清遠的採香心裡卻打起了嘀咕,不太敢相信只是餵魚這般輕鬆的事,正疑惑着,忽然聽見遠處傳來襲玉呼喚着她的聲音。採香忙回過頭去,哪知腳底一滑,臉色突變,眼瞧着就要跌進池裡去。“啊……”
身子一滯,採香感覺到一隻有力的手臂快速圈上了自己的腰,順勢一帶,整個身子便重重撞進了清遠的懷裡。
“唔……”她的鼻子好痛,這個男人的胸膛簡直就跟路邊的石頭一樣堅硬。
“採香!”襲玉遠遠瞧見這邊的動靜,小跑着奔了過來,一看這副兩人依偎的情景,眼珠子都快要掉了下來。
“啊?襲玉姐姐。”採香慌忙推開清遠,驚嚇之餘,力氣還不小,清遠被她推得生生後退了兩步。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光天化日之下摟摟抱抱,還是與一個相貌不錯的男子!襲玉眉頭上挑,雙手叉腰質問倆人。她過來找採香,無非是聽別的下人們說府裡的少爺回來了,想拉着採香一道去瞅瞅熱鬧,沒想到少爺沒看見,倒是發現了兩個狗男女!
一聽襲玉的意思,就知道她誤解了,採香急得拼命擺手,解釋道:“襲玉姐姐莫要亂說,我與少爺什麼事也沒有!剛剛只是因爲岸邊上的青苔有些溼滑,我差點摔進了池裡,恰好少爺伸手扶了我一把而已。”
少爺……襲玉僵硬地轉動了一下脖子,腦袋有些遲鈍。她細細打量了清遠一圈,見他穿着普通,舉止隨意,乍一眼看去,與豪門書香之子相差甚遠,莫不是採香拿她打趣兒來着?
可她哪裡知道?清遠本就是江湖中人,行事直爽不拘小節,跟滿身書香氣的少爺比起來根本就是兩類人,更何況,他本就是云溪認下的弟弟,倆人之間不過是有情緣卻無血緣的關係罷了。
“我還以爲這府裡放肆大膽的丫頭就你一個,沒想到是一個比一個厲害啊。”清遠的腳步移至長亭間,一撩長袍,坐在了長亭裡的石椅上。他摩挲着下巴,擡起頭,別有深意地看着站在岸邊上手足無措的採香。
襲玉看了他們一眼,心裡頭不是個滋味,感覺自己就好像是憑白插上來一腳,生生驚擾二人的花好月圓。“奴婢眼拙,還望少爺恕罪。”
“無事,咱們初次見面,你不知道我是誰也酌情可諒。”清遠一介粗人,性子也乾脆利落,自然不會去計較。他笑起來的時候有淺淺的酒窩,加上年紀尚輕,看起來溫和無害,一副討人喜歡的樣子。
這爽朗的一笑,當下將襲玉的魂兒給勾了去,面上竟浮現出一抹紅暈,嬌羞不已。小姐待人寬厚,沒想到弟弟也是一樣的平易近人,元宵節和遊舟那日,匆匆兩面,驚鴻一撇,她承認傅雲修長得是好看,樣貌一絕,可襲玉深知自己的身份,加上傅雲修就像是一壺上等的熱酒,買不起也容易嗆鼻,所以對於那樣身居高位的男人,她心裡只敢是迷戀,而清遠對於她來說,更像是一汪清泉,伸出手便能觸摸到。
“少爺大度非凡,奴婢感激不盡。”襲玉甜甜地施了施禮,又看似隨意地擡手摸了摸髮髻間的藍色珠花,今日早上聽說少爺回來了還特意打扮了一番,果然沒有白費心思,想着想着,臉上的笑容就更加的燦爛了。
“得了,聽你們一口一個少爺還真有些不習慣,我還有事,先走一步。”清遠起身拍拍膝前的灰塵,眺望了遠方一眼,離去前又突然回頭看了看採香,揚起一抹青澀的笑容。
採香一愣,掩飾住心中的慌亂,朝着清遠垂首道:“少爺慢走,奴婢也要做事去,就不送了。”言外之意就是清遠不走,她也得想着法子離開了。倒不是採香矯情,只是她那個榆木腦袋根本不會想到愛慕上去,只會覺得清遠這般針對她,完全是因爲早上她對他做了不敬的舉動,所以正想着法子戲弄她呢。
這廂襲玉見清遠朝自己這邊走來,心似小鹿般亂撞,恰好一陣輕風拂過,吹起了她耳間的碎髮,柔柔飄蕩在空中,使得本就清秀可人的臉愈發的靈動。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清遠目視前方快速離去,連看也未曾多看她一眼。
襲玉扁扁嘴,憤然地在原地跺了跺腳,想起剛纔清遠和採香之間扯來扯去的舉止,心中實在是憋屈的慌,採香笨頭笨腦的,哪有她半分的聰慧,爲什麼所以人都要去在意她,都願意主動去對她好呢?
“還愣着做什麼?以爲少爺多看了你兩眼就能偷懶了嗎?”
“噢?是……”採香當然不敢偷懶,見襲玉瞪了自己一眼便甩手離去,她都不知道自己又是何時將襲玉給得罪了?前些日子襲玉和她走得頗近,這還讓她高興了許久,沒想到現在襲玉對她的態度突然就轉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