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茵問這句話完全沒有別的意思,就是純粹想要傾瀉一下自己憋屈的心情,隨口亂說的。
但是蕭笙竟然一臉認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後回答道:“應該是不知道的。”
“哦。”這一下,連陸茵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於是蕭笙再又刨了幾口飯之後,繼續用催促的目光看着她,示意陸茵快點去廚房做菜。
陸茵嘆了口氣,當真轉身進去了。
炒菜的聲音頓起,接着菜香傳來,對於春梔春茶來說,這樣的場景並不少見,實際上在她們來到藥王谷之前的日子裡,很多次都是這樣,蕭笙過來蹭飯,陸茵在廚房做菜。
這位藥王谷谷主對食物的堅持,簡直可以說濃郁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在陸茵又端出幾盤菜之後,蕭笙總算是消停了,陸茵也在桌邊坐下,給自己夾了一口飯。
“雲月找你了?”蕭笙忽然問道。
聽到他這麼問,陸茵很認真的想了想,然後又很認真的搖了搖頭,“還沒有。”
之所以沒有說‘沒有’,那是因爲按照雲月的態度來看,是肯定要找上門來的,只不過是現在還沒有找上來而已。所以陸茵用了一個比較不固定的詞。
蕭笙淡定的哦了一聲,似乎沉吟了一下,然後給自己夾了一塊裡脊:“要我幫忙嗎?”
他很平靜的問道。
“不用。”陸茵也很平靜的回答,然後又補充了一句,“我會注意分寸的。”
這話說起來似乎很奇怪,因爲剛入門的是她陸茵,人家雲月在藥王谷長大,到處都是她的朋友熟識,兩個人對上不用看都知道贏面哪一場大。
但是陸茵卻說的好像她會對雲月手下留情似的。
蕭笙卻很快的點了點頭:“那就好。”
沒有人會比她更瞭解雲月,那個小丫頭再怎麼折騰也絕對不是陸茵的對手,兩個人之間要是一旦真的起了衝突,輸的肯定不會是陸茵。
陸茵笑了笑。
蕭笙在這裡吃過午飯之後就一如既往很直接的走了,陸茵放下碗筷,喝了杯茶,決定出去走一走。
藥王谷的風景很好,這是蕭笙在眺望的時候發現的,在真正走進這些風景的時候,纔有了更直觀的體驗。
她順着一道石階往上走,身側有不少穿着白衣的同門經過,都是一副來去匆匆的樣子,而像陸茵這樣慢慢走的人反而是看不到幾個,不過大家都在走着自己的路,也就懶得去理會身邊的人是在忙碌還是在閒逛了。
“喂!”忽然有一聲嬌斥遠遠傳來,聽見了的門人都下意識的放慢了腳步,等聲音的主人走過來。
陸茵也跟着回了一次頭,發現自己不認識之後,就波瀾不驚的繼續往前走了。
“喂!你站住!“見陸茵還在往前走,那個人頓時急了,匆匆的又叫了一聲,”那個新人!給我站住!“
新人?陸茵左右看了看,發現大家好像都在看自己,這才恍然大悟喊的是自己,便終於停下了腳步,神色淡然的等着那個說話的人走到自己身前 。
那是個看上去年輕並不大的女孩,穿着乾脆利落,長的很是令人驚豔,她幾步跑到陸茵身前,一臉探究的看着她,眼睛裡的敵意半點不掩飾。
”師姐。“陸茵淡淡的問候,不管心裡怎麼想的,至少禮數上無可挑剔。
”你就是那個新人?“
明明都已經停了下來,那個女孩子卻還是這麼明知故問。
”是。“陸茵垂了垂眼簾,知道這就是雲月的準備了,”我叫做陸茵。“
”我纔不管你叫什麼呢。可是既然你惹到了阿月,那就怪不得我了。“女孩子冷冷的笑着,三兩句就把自己的來意底細說了個清楚。
不知道雲月有沒有隱藏身份到最後才暴露身份的打算,如果有的話,現在一定已經氣的半死了吧。
心下琢磨着,陸茵微微笑了一下,十分平靜的說道:“請師姐指教。”
“最近天氣炎熱,我的藥田都快乾死了,你去望月湖給我打十桶水,不準別人幫忙。”那女孩子猶豫了一下,像是在回憶什麼事情,接着滿臉頤氣指使的說道。
望月湖……陸茵又是一頓,就在所有人都以爲她要奮起反抗的時候,她忽然問了一個牛馬不相及的問題:“師姐,望月湖裡面有魚嗎?”
“有啊。”女孩下意識的回答,然後迅速警惕起來,“你想要幹嘛?”
陸茵笑着道了謝,然後轉身就走。
“你想去哪裡!”那女孩幾步追上來,緊緊的盯着陸茵,像是在期待陸茵動手一樣。
以下犯上,在藥王谷是很重的罪。如果動手了的話,那不管原因是什麼,被趕出去的可能性已經高了百分之六十。
“我準備去望月湖,給師姐打水。”陸茵回答的很平淡,一點都不激動,也不出彩,讓周圍或明或暗的想要看好戲的人都是一陣失望。
“誒……那就去吧。”像是沒想到她竟然會這麼老實,女孩愣了一下之後才吶吶的說道,接着竟然也不跟上去了,就這麼目送陸茵一步一步離開,完全不擔心她是不是在騙人。
這位師姐還真是……走出十幾米之後,發現對方竟然沒有追上來,一回頭,陸茵就看見那個女孩子已經在和別人說話了,大概是在說什麼好玩的東西,整個人都眉飛色舞的。
真是有趣啊。
陸茵啼笑皆非,同時深深的覺得雲月大概已經氣炸了。
是的,雲月差點氣炸了。
聽完僕人對石階那邊情況的描述,她直接一把把手邊的杯子摔到地上,整個人都氣的顫抖起來。
她怎麼都沒有想到,原本計劃在陸茵被趕出藥王谷的時候才暴露的身份,這才第一步就被暴露的乾乾淨淨,而且還是因爲己方隊友順口說出去暴露的。
你說要是是陸茵明察暗訪發現的也就罷了,結果竟然是這麼暴露的自己……雲月差點沒暈過去,支使這僕人把地上的東西收拾乾淨,她的臉色還是止不住的扭曲起來。
旁邊的好友紛紛表示理解,畢竟這種事實在是太出乎意料,也太憋屈了。
“她也真是的,幹嘛把你的名字說出去。”有人抱怨着,“不是讓她只要跟那個新人說去挑水就好了麼?畫蛇添足。”
“這也沒辦法,她就是這種人,我們還能控制她說什麼不成?”
“畢竟是個‘傻子’嘛。”
說着說着,話語裡的惡意就掩飾不了了,所有人鬨堂大笑,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似的,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起了那個女孩子的事蹟,儘管有些早就知道了,但這並不妨礙她們以此取樂。
“好了,這件事到此爲止。”雲月的臉色不太好看,她深深的看了周圍的人一眼,心說你們這些人的心性連一個傻子都不如,活該當一輩子的藥王谷外門人。
“不管怎麼樣,等她挑完那十桶水,就按計劃進行。”雲月臉上表情不變,淡淡的說道,“記住了,不準再有人暴露我。”
“明白。”有人點頭。
望月湖邊,陸茵拎着一個空桶站在湖邊上,靜靜的往湖裡看。
這種水真的可以澆藥田嗎?她保持懷疑,但這湖裡面的魚確實是很多,個個膘肥體壯的,而且還不怕人,看見站在岸上的陸茵紛紛朝這邊聚集,在等她投喂。
手裡那隻着空桶,陸茵早已經把袖子挽上,露出一截嫩生生白的晃眼的手腕,她看準了一條比較大的鯉魚,一把撈了起來,然後轉手就送進了空間裡。
秦老應該看得見吧?
她心裡嘀咕着,現在畢竟在外面,還不知道有沒有云月那邊的人盯着她,所以陸茵也不能跟魚一起進到空間裡,只好一條一條的撈起來,然後扔進去。
在別人看來,自然就是陸茵在這麼多魚的湖裡都撈不到一條。
一直往裡面丟了十幾條,估摸着應該差不多了的陸茵直起腰長長的鬆了一口氣,把手裡的桶隨手丟在地上,活動了一下身體,繼續盯着湖面發呆。
“小師妹。”溫柔的聲音響起,“你在做什麼?”
幾乎是在身後有人出現的一瞬間,陸茵就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好幾步,和湖面拉開足夠的距離。
這是之前的人生養成的條件反射,你永遠不會知道自己單獨站在湖邊的時候,出現在你身後的會是什麼人,而你面前的那片漂亮的湖泊,隨時都有可能成爲你的葬身之地。
等到退到足夠完全的距離了,陸茵才扭過頭,對着出現在身後的人笑了一笑:“大師兄。”
溫餘微笑着頷首。
“我在打水。”陸茵於是接下去說道,聲音平靜,“剛剛一位師姐和我說,讓我幫她打十桶水澆藥田,但是我剛剛纔想起來,師姐忘記告訴我她的藥田的位置了,也沒有告訴我她的名字。”
聽到這裡,溫餘才微微皺起眉。
藥王谷裡自己忙不過來的時候,找幾個師弟師妹幫忙不是什麼大事,但是既不說自己藥田的位置,也不說自己的名字,這就很奇怪了。
畢竟既然是找人幫忙,就絕沒有把最重要的兩件事都忘記了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