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兒卻不知,就在她盯着楊煜想心事的當口,楊煜也在呆呆望着她。
這小丫頭,才一年多沒見,竟似是變了個人一般,大變了模樣。沒想到洗乾淨後,竟然是這麼得漂亮。
看她年紀大概十四五歲,一張小臉如姣花照水般,眉如黛娥,目似秋波。一點朱脣,嬌豔欲滴。似璧似玉的肌膚如羊脂美玉般瑩潤無瑕。一顆顆晶瑩的汗珠掛在臉上倒好似鮮花上的露珠一般誘人。那劃破的痕跡滲出的血珠,也不顯得猙獰,倒像是在一片凝脂美玉中開出的花兒一般。
她不動不笑時就像一株玉蓮花,純淨皎潔,氣質如仙。那美目盼兮,竟能讓他紛亂的心緒瞬間歸於寧靜,只覺得她一顰一笑間,卻流露出千種嫵媚,萬般風情,這兩種矛盾的氣質組合在一起卻又是那麼自然,讓人爲之神迷,又不忍褻瀆,真是一靜一動皆是美景。
相比起一年前,她已經長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玉嬌娃了。
這還是個未及笄的女娃兒,若待她長大,不知道將會長成一個什麼樣的驚世紅顏!
就不知將來會便宜了哪個臭小子去?
想到這,楊煜的心中竟隱隱生出了些許奇怪的酸氣。
他此時還是懵懵懂懂,不明所以,只是感覺心裡在瘋狂的叫囂着要留下來,留下來!
男人想到此,自己倒先紅了臉,慢慢地走近了九兒。
越離得近,那美好就越發被他看得真切,甚至鼻尖還能聞到一抹幽幽的冷香。心裡不禁念道:“亭亭玉立,灼灼其華;顏如碧玉,氣若幽蘭。”
九兒沒聽清他在說什麼,奇怪地問:“啊?你剛纔說什麼?”
楊煜一驚,才反應過來自己竟不自覺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臉不禁就紅了起來。
這兩人一個杏面桃腮,冰肌雪膚;一個風姿俊朗,翩若驚鴻。如果不是旁邊一具像山一樣的鷹屍大煞了風景,這該是多麼美好的一個畫面啊。
很快回神後,男子不由分說,將九兒一把橫抱在自己懷裡。
九兒嚇了一跳,她可是兩世加在一起,也從未與雄性離得如此近過。慌得臉都白了,口裡直嚷道:“你幹嘛?快放我下來!”
男人邪肆一笑,朗聲道:“別鬧啊,你如今又不能走,難道叫我們在這裡過夜不成?我倒不打緊,就怕你半夜忍不住會投懷送抱。”
九兒氣得瞪大了眼睛,恨不得咬這男人一口。心裡暗忖:這男人長得人模狗樣,嘴巴竟然這麼討厭。
沒奈何,自己本就沒什麼力氣,被這男人摟在懷中,鼻端全是男子身上強烈的荷爾蒙氣息,讓她本就無力的身體更加軟作一團,偏偏卻對他討厭不起來。
“想來是因爲剛纔這人拼死相救的緣故吧,自己心性便是如此,但凡對自己一分好,自己便對其再也不會生出真氣來。”
九兒也只得暗暗嘆了口氣,已然是羞紅了臉,鼻中輕輕“哼”了一聲,便歪了頭也不再理他。
男人一本正經地走路,懷裡的一團軟軟的,香香的。他甫一低頭就看見小丫頭那顫巍巍忽閃着的長睫毛,還有瑩白如玉的小巧圓潤耳垂,羞得泛起了粉紅的可愛肌膚,竟是連露出的一截粉頸都染上了一抹嫣紅色。
更加受不了的是鼻中縈繞着的那抹誘人幽香。那香淡淡的,涼涼的,卻不像是脂粉和薰香的香氣,撩撥着他拼命忍着自己要親上去的衝動。
男人不能用內力,就不能用輕功,只能老老實實抱着女孩兒走路。
他倒是暗自慶幸,也並不覺得辛苦,直恨不得這條路能再長一些纔好。嘴巴里仍舊說的熱鬧,身體卻已經誠實地起了反應。
他心裡懊惱,自己也不是沒見過女人,從小到大也不知陸陸續續有多少投懷送抱的女人,有被強迫的,有自願的,甚至還有給他下藥的也不知凡幾。
他只覺得女人天生就是麻煩,被弄得煩了,他甚至連女人離他近點都覺得厭煩。後來,乾脆連近身伺候的人也全都被他換成了男的。到最後,被人傳出斷袖的傳言也很久了。這也不單單是那個女人故意傳播的緣故,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因爲怕麻煩才任由那些謠言越傳傳兇的嗎。
可是,怎麼他一對上這個小女人,就一下子全都亂了分寸……
男人熟門熟路回到破廟。九兒卻是心頭巨震,詫異地望向男人,心道,這人怎麼對這裡這麼熟悉,莫不是有什麼企圖?
男人突然眨了眨眼,衝着九兒曖昧一笑:
“本公子知道自己長得不錯,又是小姐的救命恩人。小姐如此癡迷地看着本公子,還這麼熱情的一直呆在本公子的懷裡不下去,是否想趁着今夜花好月圓,良辰美景便以身相許啊?”
九兒聞言,臉一下羞得緋紅。明明是這男人緊摟着自己不鬆手。
她此時真恨不得用藤蔓狠狠地抽這無賴一頓。趕忙奮力掙扎着跳下地來,氣呼呼問道:“你怎麼對這裡這麼熟悉?”
男人心內忍笑,倚在門框上,邪笑了下,聳聳肩道:“這是我的地方,我當然熟悉了。”
九兒差點沒氣得跳起來:“什麼?你還能再無賴一點嗎?這明明是我的家,這裡每一樣東西都是我辛辛苦苦弄來的。你……你給我出去!”
男人看着九兒炸毛的樣子,聽着九兒雖然生氣,但是卻依然軟糯清甜的聲音,心裡早已經笑成了一團。嘴裡卻依舊戲謔着:“哦?原來是小姐的家啊。”
他隨即左右看了看,隨後身子一歪,竟然躺到了榻上:“那敢問小姐,現在我躺在您閨房的繡牀之上,您爲了名節考慮,是不是該要以身相許了啊?”
九兒氣得要瘋了。這男人一路上吃她的豆腐不說,現在還這樣欺負她,叔可忍嬸不可忍,她猛的用手甩出一條藤蔓扎向了男人。男人一個翻身,笑着躲開了,九兒哪肯幹休,不停的向着男人攻擊,可到底靈力只回復了芝麻大的一點,身上還十分無力,又記得男人救過自己的性命,也沒怎麼下死手。
兩人直從屋裡打到了屋外,男人還邊打還邊說笑着:“歪了……手上沒勁……腿太軟……”
一時間,打得九兒的氣越來越大,對這無賴又沒什麼辦法。索性一收手,收回了攻勢,理也不理他,轉身回去了。
楊煜活這麼大,從沒如此恣意開心過,看着小丫頭被自己調笑的炸了毛的樣子,他竟然覺得這她就連發瘋都是那麼得好看。
他這一年來總是想起她,好像也只有在她的身邊自己纔會這麼不像是自己。
這次爲了一件小事,便迫不及待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還一呆就是近一個月的時間,就是爲了等這小丫頭,連他自己都有點鄙夷自己,讓那些熟悉他的人看到他這副樣子,估計會被嚇死吧?
就連他自己也不明白怎麼一見了這個小姑娘他就渾身都不對勁了。
也許是見慣了身邊那些所謂的大家閨秀,第一次見到這麼特別的吧?
那些個閨秀,小姐們美則美矣,一個個卻都像是套在一個固定的模子裡複製出來的,連他的姐姐也是一樣。
小的時候,他也見過姐姐的嬤嬤教她禮儀,那簡直就是作孽,連邁步的大小都要用尺子來量。那個時候只覺得好玩稀奇,年歲漸長,就發現原來自己和那些被套在模子裡的人也是一樣。平時別說這樣跟人鬥嘴,連做個多餘的表情也是不行的。說起話來,更是要前思後想,顧忌這個顧忌那個,哪像這個小姑娘一般活得這麼鮮活,這纔是他所向往的那種生活,恣意,灑脫,自然,放鬆,他竟然打心底裡有點羨慕她了。
楊煜不停的給自己找着各種各樣的理由和藉口,來解釋自己如此反常的行爲。
他遠遠看着小姑娘在簡陋的竈臺前忙碌着,這才發現自己的肚子已經餓得咕嚕嚕叫了。揉了揉鼻子,楊煜慢慢踱到了門口,斜倚在門上,抱着兩隻胳膊,就這麼傻傻地看着女孩兒。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簡陋的屋內點上了火燭。佛像在搖曳的燭光映照下,巨大的黑影顯得有些陰森詭異。
可是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看着長大了的九兒,楊煜卻覺得心裡很安心很溫暖。這是他從來沒有體會過的一種心態,不禁有些沉迷其中。
俗話說,燈下看美人,他只覺得九兒真的是很美很美。看着她,自己就會很放鬆很開心。
可此時的九兒心情可不怎麼樣。今天興高采烈去採蜜,先是看到自己的秘密花園被人糟蹋,又莫名其妙被一隻怪老鷹欺負,後來碰到個英雄救美的,卻還是個無賴。
這個無賴還老是盯着她,找她的麻煩。她突然覺得很委屈,自己好端端的這是招誰惹誰了?
前世就夠慘了,好不容易能夠重活一次了,她也是小心翼翼,一點兒也不敢造次。她都已經避着人了,怎麼還是被人欺負。打又打不過,趕又趕不走,心裡一酸不覺竟委屈地掉下淚來。
楊煜本來還很開心的看美人,一會兒就發現了不對勁。小美人怎麼哭起來了。
他可從來沒有碰到過這種情況。以前敢在他面前搞這套的,他早就噁心地丟出去了。現在看到人家哭起來了,他登時心慌意亂,手忙腳亂起來。
想要去摟人家小姑娘,手伸了一半,又怕人家生氣,趕緊又縮了回來。想幫人家擦眼淚,伸出手,又怕唐突了人家。
他感覺自己的頭髮根都炸了起來,心裡又慌又亂,簡直手足無措。只能在嘴裡一個勁的道歉:“你……你莫哭了?我……就是逗你玩的。我跟你開玩笑的。怎麼就真生氣了。要不你打我幾下吧,我肯定不躲了。你打我吧,我就站在這給你出氣好不好?你別哭啊,我錯了還不行嗎?我給你作揖還不行嗎?……”說着竟然忙不迭的真個作起揖來了。
九兒也不知今天自己是怎麼了,她一向自持冷靜,又是個換了芯的成年人,今天卻在一個陌生人面前控制不住自己,還竟然掉起了眼淚,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無意識地撥拉着鍋中的青菜,偷偷瞄了眼旁邊的楊煜,看着他手足無措,口不擇言,作揖打千的樣子,她又覺得有些好笑,不覺就笑出了聲來。登時如雲開霧散,雨過天晴,梨花帶雨,玉蓮吐珠。將楊煜看的眼都直了。
九兒更加的不好意思,慌忙做好了飯,擺好了飯桌。兩人誰都不好意思再看對方,相對無言的默默用了膳。
九兒想着明早就回乾孃家去,再不與這無賴見面。
楊煜則絞盡了腦汁想怎麼與這個丫頭親近親近。一頓飯吃的是味同嚼蠟。
飯後楊煜倒也不敢偷懶,幫着九兒將東西收拾妥當之後,兩人又默默坐在了桌前。
九兒心裡煩悶,這男人怎麼不說話,難道今晚他真的要留下來嗎?
楊煜手裡無意識的把玩着一塊玉佩,琢磨着怎麼開口既能讓自己留下,又不會唐突了佳人。
過了一會兒,兩人卻是同時開口,“你……”“我……”
兩人皆愣怔了一下,俱都覺得有些好笑,不覺莞爾,都笑了起來,氣氛頓時好了許多。
雙蝶繡羅裙。東池宴,初相見。朱粉不深勻。閒花淡淡春。
細看諸處好。人人道,柳腰身。昨日亂山昏。來時衣上雲。
這詞放在這雖不應景,但想來,花間,月下,荷塘,陌上……男子甫一見到容顏清麗,不施粉黛的恬靜美女,大多數應該是會怦然心動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