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俊秀。英文名NEIL。出道時憑藉原新和的成名作《所謂俠》成名,之後又接拍了幾部同樣小成本的電影,在兩年內成爲風頭最盛的新星。當時陳良曾經打算過讓李姓同志跟白俊秀合作一次,沒想到白俊秀不給自己這個機會——該同志在第三部戲後宣佈息影,沒有召開新聞發佈會,直接就消失在了衆人的視線裡。此後再沒聽到任何有關他的消息。
白俊秀出道以來一直用着NEIL的名字,直到退出娛樂圈都少有人知道他的中文名。而且據傳聞說,他的背景很神秘,至少在他的資料中看不出他的出國經歷以外的其他東西。至於這個名字也是陳良告訴李姓同志的。陳良的叔叔陳達通是警察局局長,可以調用全國的戶籍等信息網絡知道本國普通國民的基本資料。陳良這是借他叔權謀了一回私。但他叔最多也只是告訴他NEIL的中文名,其餘什麼都沒說。
爲什麼這個如此神秘的人物會幫自己,李優一想到了潛規則想到了一見鍾情,想到了那些狗血或者不狗血的日常劇碼,但是聽到白俊秀說的答案時,還是挺意外的。因爲他實在沒有往最簡單的方面去想。
“不用謝我。我只是不想承你的情。”白俊秀在面對李優一的道謝時只是淡淡的說。
果然如傳聞中那般冷淡啊。不近人情、不喜交際,在圈子裡幾年時間沒有跟任何人鬧過出位的緋聞,合作過的導演和演員都是寥寥無幾,雖然三部戲都既有經濟效益也有藝術價值,但是在圈子裡一個新人如此心高氣傲又誰也不買賬的混着,還真是少有。
今天可算是真正見識到了。
比自己矮兩至三公分的個子,淡茶色的頭髮好歹柔和了一點臉上不近人情的神色,端正過頭的五官在沒有微笑的時候看起來冷峻而嚴肅。就好像一塊藏在冰川地步幾萬年都不會融化的積冰塊。
真是一個不可愛的小孩。
裝着37歲靈魂的26歲男子腹誹着,一邊看着現在正拍攝吻戲的白俊秀,聳聳肩。
“咔!”
原新和皺着眉頭,對白俊秀說:“NEIL,你在看着你愛的人的時候,一定要投入感情,要去想,那個人是你最放不下,最想擁入懷裡,最重要的人……”
“我最重要的人是我媽跟我爸。”
噗哧——在喝水的李優一噴了一口。這白俊秀可夠極品的。
“我說NEIL,那你能不能暫時把你小花當作你此生僅次於你父母最愛的人。深情、專注、默默的看着對方,然後吻下去。”
白俊秀看了一眼劇中名字叫做樂小花的女一號,說我試一下。那語氣聽起來說有多不情願就有多不情願。
李優一也認得那個演樂小花的演員,名叫沈星來着,混演藝界從花瓶混到了最後的超級花瓶,靠跟大腕們鬧緋聞博取了許多注意力。其成長過程中似乎還搭上了一些重量級別的電影界人物。他死之前差點沒被沈星給用同樣花邊新聞的方式給利用了,還好死的比較及時。
白俊秀又一次吻下去了。鏡頭轉換間,他一隻手扶住沈星的脖子,一手摟着沈星的腰部,慢慢的低下頭,吻住沈星的嘴脣。
李優一聽見後邊有人在輕聲笑着說話。原來是前兩天請假的那個武替在和胡記。
“看吧,我贏了。給錢。”
胡記數了兩張一百的,遞給那武替。擡頭看見一臉笑得人畜無害的李優一,就說:“嘿,小子,走好運嘍!”
“那也是承蒙胡哥你照顧,給了我這個機會。有機會咱一起吃飯,讓我好好謝謝胡哥吧。”
“不錯啊,上道哦小子。”那武替笑嘻嘻的拍拍李優一的肩膀,“聽說你身手不錯,還學過武?”
“小手段,不算本事。最主要的是那天運氣好,我當時從樓頂看樓下的時候,差點嚇到尿褲子。”李優一露出一個心有餘悸的表情,武替聲音緩和了一些。估計他也覺得李優一走狗屎運氣,如果當初不是他有事請假,憑一個從來沒做過武替的傢伙,怎麼能被原新和答應說可以上呢。
他不知道當時根本就不是原新和拍的板。而是那個怕原新和怕的要死的副導演自己做的主,吩咐了胡記找一個非專業的,過不過至少應付完那一場再說。
能這麼想只能說明那個時候副導演已經慌了,同時呢也說明在錢的力量下,這個世界真沒什麼有足夠的分量可以撼動一個人的心。
“我們再賭一次,來不來?”胡記這時候沒事,賭上癮了,又問武替。
李優一插了一句,“你們剛纔賭什麼啊?”
“跟你說你被到處亂講——看見沒有,那個NEIL第五次吻了,可愣是不過,你知道爲什麼嗎?”胡記開始循循善誘李優一去尋找答案。
“他演技也不是很生澀。我覺得最有可能的原因應該就是他沒有拍過類似的戲,覺得不自在。”
“對嘍!他還真從沒拍過這種戲。可最重要的,我跟你講,坊間傳聞啊,就是我們兄弟間的秘密。”胡記跟個說評書似的,煞有介事的小了聲音道,“據說啊,這對誰都不待見的小白臉兒,是個同性戀。”
嘶——李優一倒吸了一口氣。 他是個同性戀,他知道怎麼看同性戀,可他就是沒看出來,那個怎麼看都不像是同性戀的白俊秀能是個同性戀。
“就因爲他不敢下嘴?”
胡記猥瑣一笑。“哪能呀!聽說,他跟咱導演有一腿。否則你說他憑什麼第一部戲就能跟我們這厲害的導演一起拍,還竟然是男一號。”
的確,雖然這是原新和的第一部商業電影,但是在拍這部片以前,他的許多其他相關類別作品都受到了極高的評價。有不少大導演曾經在重要場合答記者問時點名道姓預言原新和將成爲他們的接班人。而白俊秀在拍電影之前似乎真的什麼有關演藝界或者娛樂圈的動作都沒有,這樣一個看演技似乎也一般的傢伙,怎麼就能被一個眼界不凡的新銳導演如此看重,讓之做了男一號呢。的確挺讓人費解的。
“可這跟你們賭的有關係嗎?”
“有關係啊。我們不是在賭他到底是單數次還是雙數次能通過這一條嗎?你不覺得導演看那小白臉兒的眼神一次比一次陰沉?”胡記給李優一掃了一回盲。李優一沉默了。他看原新和的表情,那可是正正經經的因爲白俊秀拍吻戲不得要領的反應啊。怎麼在胡記和武替這幫同志的眼裡,就不對勁兒了呢。
NG了二十多條後,吻戲終於過了。白俊秀讓助理搬了一箱礦泉水進了洗手間。許久之後再出來的時候,李優一注意到白俊秀整個嘴脣一週都是紅的。
這笨蛋孩子估計是拿那整箱礦泉水漱口來着吧。
原新和今天眉頭皺得特別厲害。他看了看白俊秀的臉,把化妝叫到一邊問了幾句,最後只好很無奈的對白俊秀說,行吧,NEIL,今天就拍到這兒。明天趕早上四點的通告。
男一號走了女一號還能繼續拍。可女一號沈星直接跟原新和請假說自己突然不舒服,也要離開。原新和挺無奈的揮揮手,讓女一號也走了。站在過道口幫胡記找東西的李優一看着沈星屁顛屁顛兒的小跑步跟在白俊秀身後,一臉的笑顏如花。
——他不肯下嘴那是因爲不喜歡,不代表說,他不愛女人。
李優一想着,搖搖頭,拿着自己找着的東西,回現場拍片了。
又過去一天。
凌晨三點五十,李優一到了片場。五分鐘後他不期然看見白俊秀騎着自行車也到了片場。
身邊一個助理都沒有的白俊秀走過李優一的身邊,李優一像是剛剛反應過來,閉上因爲驚訝而張開的嘴巴,問了聲好。
噢,早上好。
頭也沒回的白俊秀輕聲回答道。
他的聲音在靜謐的黑暗世界中帶有一絲難言的魅惑感。不僅是好聽,還能動人心絃。
李優一驚訝於白俊秀竟然是自己騎着自行車來的片場,驚訝於白俊秀身邊竟然連一個助理都不帶,然後驚訝於白俊秀一臉淡漠的竟然回了自己的一聲問候。
他本來以爲以白俊秀同志的習性來說,剛纔那麼小聲的問候一定當作沒聽見的。說真的,其實剛纔那一瞬間他也不是完全反應過來,只是條件反射,但是聲音因爲心情太過訝異而沒有完整的表現出來。總之,如果是他聽見同樣音量的問候,他估計得什麼都不做,徑直走開。
纔不可能像白俊秀這樣。
鬼使神差的,李優一跟了上去。跟在白俊秀身後一步之遙的距離處,臨進片場了,忽然喊住白俊秀。
“NEIL,”李優一輕聲喊道,“不想拍吻戲要不借位吧。”
“多事。”白俊秀冷冷的說。
李優一無語的看着白俊秀。
深呼吸一口氣,他繼續說道:“不是多事。是想說不喜歡吻不喜歡的人,就別逼着自己做不喜歡的事。看得出來,你很少勉強自己做那些事。”
“無聊。”白俊秀惜字如金。
李優一不跟着走了,眼看就要進片場了,他不願意跟一個被女一號真喜歡、被衆工作人員亂說的大爺級別人物進去。腦殘的說:就怕鬧緋聞。
“跟原導說借位吧,他肯定不會勉強你。”
白俊秀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冷冷的眼神在李優一身上掃了一圈,“跟他們一樣以爲我跟他有什麼?”
“從來不這樣認爲。再說了我能有那資格說你什麼嗎?”
“自以爲是。”
李優一哈哈的笑起來,“得,我自以爲是,我多事,我無聊。小的我退下了行不行,您老隨意。”
走過白俊秀身邊先一步進了片場的李優一沒能看到白俊秀臉上的古怪神情。他一邊走着一邊想着剛纔那個傢伙從頭到尾的冰冷語調和表情,忍不住笑出了聲。這傢伙太好玩了。跟個剛剛進入社會的孩子似的,別人隨隨便便就能給惹得不行。說不定他最後那句話還得給白俊秀臉上添點特別色彩呢。
也不知道白俊秀的爹媽是怎麼想的,竟然願意把這樣的孩子丟進這樣的世界裡。白色的蓮花怎麼着都得給染成黑色,雖然那色兒也挺特別挺好看,但李優一覺得,還是本來的顏色夠打動人心。至少,夠打動他的心。
“李優一,你過來看一下。”一條過了,原新和叫李優一到了機器前,把剛纔過的那條放給李優一看。
“太搶眼了。”李優一看到三分之一,發現了問題。
“是啊,”原新和點頭,“你很聰明,知道該怎麼改就行了。這條重新來過。”
死之前李優一拍了六年左右的電影,部部都是做主角的。對於在片中放出自己最大光華的原則已經產生了一個錯誤的習慣,就跟現在似的。他自然也明白自己失誤在哪裡,戲太搶眼了,也就搶了主角的風頭。如果這部戲不必計較主角的風頭會怎樣的話,他拍得好點,那對戲也是有好處的。但是很明顯,這部戲就是爲了捧紅主角而拍的。他這個次配啊,必須得知道分寸。融合最好,能襯托主角的光芒,那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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