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演了四幕戲之後陳良立刻拍板,決定新戲的主角之一就用李優一。簽約之後,李優一拿到了完整的劇本。
這部戲的片名暫定爲《男公關的穿越之旅》。愛情的性取向是同性。既然爲男公關,則和主角有感情戲的自然也是男的。李優一現在暫時定下來的角色是做攻。作出這樣選擇的陳良考慮到的是李優一在試鏡時所體現出來的那種攻的氣質實在太契合了。但是能匹配李優一做受的那位仁兄到現在爲止還沒有出現,至少讓陳良滿意的“受”角兒還沒有出現。在陳良的認知裡,那位受必須是和李優一的攻一角十分貼合。就算中間過程如何曲折坎坷,只要這兩傢伙站一塊兒,旁人看了都會覺得他們必須是一對兒。
雖然這戲的基調是男同志之間的愛情故事,但是又不僅僅是講愛情。畢竟故事發生在這羣男公關穿越回到的古代女兒國中,所以預定一百二十分鐘左右的戲份將會大概有一百一十分鐘的時間講述在女兒國發生的事情。因此,對於國內電影穿越題材並不十分主流化的現在來說,這部戲將會帶給觀衆十足的新鮮感。而且,以陳良的導演能力,他將會把這個本來已經很有趣的故事變得非常有趣。其中的搞笑情節與溫馨場面將在一起交叉出現。據行內人估計,在上映之後這部戲將會達到一個非常紅火的地步。
說幸運也好,說命運也好——對於李優一來說,這部戲的意義更加不一般。上一世李姓同志和陳良合作的最後一部戲就是《男公關的穿越之旅》,當時那一部戲讓李姓同志獲得了國內電影最高榮譽——最佳男主角獎;而該部戲也成就了陳良的最佳導演的稱號。這個稱號並非國內,而是同年角逐成功的國際上的最佳導演獎。
不過讓世人遺憾的是,在這部戲獲獎之後不久,陳良籌拍新戲的時候突遇車禍,不幸身亡。他的成就和輝煌,從此以後也就留在了《男公關的穿越之旅》上。這部電影也就成爲了陳良的絕唱。
如果不是李姓同志在李優一同學重生的時候掛掉了,這個角色肯定就是李姓同志的。但是很可惜,有時候命運的安排就這麼離奇。雖然對於李優一來說,這部戲這個角色再演一遍的效果就跟學生高考時做到了前一晚上背了答案的題目一樣的感覺——駕輕就熟、信手拈來,需要演什麼、演到什麼程度、如何演到那樣的程度……等等一切,真是再容易不過。但那種和作弊沒有兩樣的感覺還是讓李優一非常的不痛快。
李優一自陳良告訴他可能演攻的角色是百分之八十左右的可能性時,就覺得自己這麼做其實就是在作弊。他當然明白服從導演安排是規定也是必須,但是如果他真的就演了這個角色,最得利的是他,但是,最無意義的也是他。兩輩子演同一個角色用幾乎相同的方式,如果上帝安排給他這個角色只是爲了讓他改進演技以獲得國際上的最佳男主角獎,那可真的太沒難度了。
上一世在演過這部戲後與陳良經過了反覆討論,假設當時投資商願意再多給一些時間和資金的話,也許這部戲真的就可以完美無缺了。可惜,當時自己的演技並不如之後的幾年那樣日漸完美,而是尚有一些瑕疵。否則,在陳良的悉心幫助和指導下,以李姓同志的領悟力和努力程度,怎麼可能僅僅只是一個國內最佳男主角獎的獲得呢?
但是如果憑藉現在已經成熟完美的演技去演繹一個曾經演過的角色,這種機會又覺得真是勝之不武。可是若以陳良的性格,一旦選定演員,還真不好說動讓他臨時更換。除非是演員自己的問題演不了了,否則無論如何也是會就按照之前定下的角色演完戲爲止。
帶着沮喪的心情在晚上十一點的時候赴白俊秀的約。痛痛快快打了一架後李優一忍不住對白俊秀抱怨道:“今天真不該去試鏡的。”
白俊秀試鏡結果和他一樣,被當場選中了。但是心情和李優一卻是截然不同的。當然嘍,誰有事沒事就重生一次再演一遍曾經演過的角色,那不是太無聊了嗎。
“爲什麼?”白俊秀一般不會輕易去猜別人的心理和出境,除非他覺得有必要或者有興趣。
李優一嘆息道:“我並不想演那個角色。”
“你想做受啊?”
“沒想過,”李優一跟着想了想這種可能性,然後搖搖頭,“不敢想。”
白俊秀這時已經換好了衣服準備閃人了,聽到李優一這句話,明顯一愣,“難不成你是不想演陳良的戲?”
“怎麼會?!他導的戲一向是最好的戲之一,誰腦子有問題會不願意跟他合作。”
“那你到底在彆扭什麼?”
李優一跟在白俊秀後面把練舞室的門帶上,一邊想着,最後說道:“唉,可能人老了想的事情多了吧,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還要去彆扭什麼。有了機會又覺得機會太容易,不想珍惜;沒了呢,估計是後悔莫及。”
白俊秀露出一個困惑的表情。
“你也有這麼迷茫的時候啊?”
“誰都會有吧。”李優一反駁道,“我又不是神。也許神都會有呢。”重生又不是爲神,怎麼可能會沒有看不清楚前面路的情況啊。
“也許吧。不過,如果你是因爲覺得對角色安排不滿意,那爲什麼不像你自己說的那樣,放棄或者問心無愧的繼續?”
“放棄是做不到了。但是問心無愧做到儘量好的繼續——雖然很難——不過,”李優一眼睛一下子變得亮晶晶的,他看着電梯裡面自己的模樣,腦子裡閃現一個念頭。
如果真像白俊秀所說的那樣,自己是因爲潛意識覺得是角色不合適而如今產生彆扭的情緒的話,那麼,是不是換一個另外不同的角色會有所突破,而對這部戲又不一樣的體驗。可是轉念一想,說服陳良讓自己改變角色設定,又實在是太困難了。除非就和自己之前設想的那樣,讓陳良找一個更加適合的人,但是,這似乎更困難吧。現如今,在國內,僅憑演技的話,既符合角色的要求又能完整的表現出角色的特點的演員,放眼望去,恐怕真的只有自己了吧。
不過仔細想想,自己上一世拍這部戲的時候外貌和現在是大相徑庭,其實,陳良選自己做這個角色主要的原因也只是演技而已。如果非得更加嚴格的去篩選的話——
“NEIL,要不要試試和陳良合作?”
“你想做什麼?”白俊秀立馬知道李優一又在打自己的算盤了,直接反問道。
李優一將自己腦子裡大概的計劃說了出來,白俊秀聽完了之後立刻否決道:“我還不至於爲了演戲而做到這種地步。”
“如果真的是想做到無愧於心的人生的話,你又不願意浪費你的時間在演戲上面,這個計劃其實真的很適合你去完成你的設想。”李優一試圖說服白俊秀改變想法。但是白俊秀用一個“你不要搞這種玩笑出來”的表情看向李優一,讓後者不由停下來不再說沒有什麼效用的話。
一時之間兩人都沒有再說話,過了一會兒,李優一又開口道:“我知道兄弟之間不應該拿任何事要挾對方或者勉強對方做非常不願意做的事情,但是,如果是有好處的幫忙呢?”
“那你也把我的決心想的太低廉了點。”白俊秀冷冰冰的說。
“我說,NEIL,如果你答應幫我這個忙,我可以陪你每天打一架。這樣的條件你都不願意認真考慮一下嗎?”李優一頓了頓,說出了他設計好的陷阱,“或者,其實是你一直都很嫌惡有着這種性取向的我,雖然口口聲聲說是兄弟,但其實從骨子裡就從未看得起過。”
如同李優一所預料的那樣,白俊秀幾乎是立刻就作出了反應。
“說什麼屁話!我說過你是我兄弟就會是我兄弟,跟你的性取向有毛關係!”
看着那張充斥了憤怒色澤的臉龐,李優一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哀怨得自然,“可你的行爲卻和你的言語不一致啊……”
白俊秀的眼睛彷彿冒出了火焰,他盯着李優一看的眼神就像在說“你到底在說什麼話?”一樣。
“不是嗎?如果真的覺得一切都無所謂的話,跟陳良如此好的導演合作,對於提高你的演技來說其實是最好的一個方式之一,還是說,你不想演這部戲是——你決定承認其實你對於我的真實態度一直都是隱藏在我看不見的地方的?”
電梯門就在這時候打開了,坐在大廳裡的保安向沒人出來的電梯口走過來。白俊秀深呼吸,看着李優一道:“好,如果你能爭取到試鏡的機會,告訴我。我隨時都可以。李優一,我會向你證明我的行爲和言語是一致的。從來都是!”
白俊秀先一步跨出了電梯。
看着那樣的怒氣衝衝而帶着備受冤枉的背影,李優一在那一瞬間覺得自己的行爲真是太自私,太噁心。
行動比想法快了一步。李優一衝出電梯,追上白俊秀。
“嘿!走這麼快乾嘛?被我騙到了吧!”不用看鏡子也知道自己現在臉上的表情是如何像剛剛開了一個玩笑之後的模樣,李優一感謝自己那已經烙在骨子裡的表演能力,不管什麼時候都能露出想要表露的情緒。
白俊秀緊緊的盯着李優一的眼睛,緩緩的說道:“言行不一致其實是說的你們這樣的演員吧。”他的聲音裡是說不出的疲憊,“的確,之前我沒有馬上接受你的性取向,但是,之後我在說我們是好兄弟的時候,我是在很認真的告訴你我的想法。不過看樣子對於你來說,當時你並不相信這一點。所以,不管是不是開玩笑,或者是你覺得冤枉我很有意思,我都一定會去試鏡——證明一件我本來不要證明的事。李優一,作爲我第一個定義中的朋友,你很幸運。但是隻此一次。”
我傷害到他了呀。
這樣的覺悟讓李優一隻能看着白俊秀離開自己視線的身影,直到影像全部消失,他卻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品嚐着自己犯下錯誤的苦果。
我怎麼可以做這樣的事啊?
爲了自己的一個小小的念頭,就對一個相信自己、把自己當作唯一的朋友的人狠狠的傷了一回。他在作出這樣事情之前到底腦袋裡在想些什麼啊!
如果去追上白俊秀,告訴他實情,也是無法扭轉已經做錯的局面。自己再如何想要解釋,都會是越描越黑的行爲。總不能告訴對方,自己重生了這一回,所以纔會如此想要換角色吧。
可是,這並不能成爲冤枉了白俊秀而開脫自己行爲的理由。
這樣想着,李優一感到了深深的懊惱。他在做剛纔的事情之前,竟然完全沒有仔細思考可能的後果和對白俊秀造成的影響。畢竟說出那樣的話後,就如白俊秀所說那樣,只能是意味着他李優一在潛意識裡曾經覺得白俊秀對他的性取向並不接受的態度是存在的。
不管事實是如何,他也不該採取這樣的方式讓白俊秀誤以爲這個情況。
畢竟,這樣做的結果,是讓白俊秀再次見識到所謂人心的自私和狹窄,人性的醜陋和惡毒。
他給了白俊秀一個最壞的印象。
該如何讓白俊秀原諒自己。這樣的問題,現今再怎麼去思考都是得不到合適的答案。白俊秀肯定是不可能原諒自己的這個行爲,如果換位思考的話,自己也不會輕易去原諒對自己作出這樣事情的人吧。因爲一個本來信任你的人,卻被你用言語進行嚴重的傷害,不管是誰,都會有一種被背叛的感覺。如果還會因此而感到心痛或者難過,那自己剛纔的所作所爲,更是不能夠被原諒的了。
對象還是白俊秀。
自己一直當作是朋友的人。
當時怎麼就作出那樣卑鄙惡劣的事呢?
越想越懊悔。李優一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大廳裡面的保安走過來詢問他是否有事的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已經陷入了思維的困境中。
——如果這件事任由如此發展的話,他多半會失去白俊秀這個朋友。也許,在這個圈子,就只剩下前一世裡那些齷齪的記憶,再也找不到像白俊秀這樣乾淨的人了。
他不要這樣。不管需要做什麼,他一定不能得到這樣的結果。
想到這裡,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現在應該怎麼做。他衝出了公司的大門,招了一輛出租車,指揮着司機朝着白俊秀的小公寓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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