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0章 憂愁

如果不是連連發生意外,王府裡頭早就開始置辦過年事宜了。

嬋衣忙了一下午,一邊對着賬,一邊注意着顏夫人屋子裡的動靜,這些日子她來侍疾的時候很少,雖說事情確實多,但該盡的孝道還是要盡的。

顏夫人睡了一會兒,畢竟已經是老人了,能夠睡着就已是不容易,況且覺又淺,只睡了一小會兒便起了身,扶着丫鬟的手在屋子裡走動,傷了身子之後,覺善禪師便要求她每日裡定要走足了一萬步,不過倒沒說是要一氣走夠了,所以她便走一走停一停,吃飯前後走一走,睡覺前後走一走,這幾日精神看上去比之前倒是好了不少。

“祖母,您睡醒了呀!”顏黛趁着嬋衣打發下人去將莊子上的管事傳進來的功夫,進了內室看顏夫人,瞧見她正走動,臉上浮起一個笑意,“嫂子在外頭整理府中事務,您可是被吵到了?不然我跟嫂子說,讓她去偏廳?”

顏夫人搖了搖手,招她過來,慈愛的看着她,“阿黛,祖母的身子日漸消沉,你要提早有些打算吶!”

或許是歇足了精神,顏夫人的嗓音雖然還是很沙啞,卻能夠連貫的將話說出來而不急喘了。

顏黛神情裡頭有些異色,美目睜大:“祖母,您這是什麼話!您還有好長好長的日子要活着呢,咱們纔跟表哥團聚,您可不能說這樣的喪氣話,您若是有什麼事兒,您讓我可……”

許是從小就沒有爹孃在身側撫育她長大的關係,顏黛最聽不得這些離別的話,更不能去想,一想就難受的直掉眼淚,此刻眼睛都紅了,原本精神就不大好,此刻的神態就越發的脆弱,彷彿人輕輕一碰就要散開一般。

“真是個傻孩子,說的盡是傻話!”顏夫人輕輕搖頭,“人總有一死,不過是早與晚,你從小沒有爹孃在身旁,更應該能看明白這事兒,怎麼到了頭卻這樣偏執?讓祖母怎麼放心的下?”

話語很輕,可透出來的意思,卻叫顏黛心中發沉,她紅着眼睛看着自家祖母,一言不發。

顏夫人輕輕拉住她的手:“趁着祖母還能多照看你兩年,你也這樣大了,祖母的意思是先替你選個人家,也好在祖母百年之後不再有牽掛。”

顏夫人的話叫顏黛心中越發的不自在了起來,她吸了吸有些堵的鼻子,聲音沉沉:“總之您就是要將我攆出去,不許我再待在您身邊服侍了,您就是這個意思是不?”

顏夫人無奈的搖頭,這件事原是想先與阿黛商議商議的,可現在看來還是先與晚照通個氣兒,等意舒回來了,讓他多留意一下有沒有適齡的年輕後生可以託付的吧。

一邊想着,一邊溫聲哄着:“說你是個孩子,還不承認,你瞧一開口就都是孩子話,你嫂子可是還比你小一歲呢,你瞧她不到十四歲就嫁給了你表哥,現在兩個人和和美美的多好?好了好了,既然阿黛不願意,那祖母不提了,不提了,別撅着嘴了,你瞧這嘴撅的都能掛個油瓶在上頭了。”

顏黛聽着顏夫人的話,忍不住笑了,從很小的時候起,祖母就愛拿這些話哄逗她,可一轉眼,祖母已經這樣老了,已經到了蠟燭頭的年紀了。

只要這麼一想,就覺得鋪天蓋地的傷心跟難過,都聚集在她的胸腔當中,再不能讓她說半句話。

輕輕扯了扯顏夫人的手,顏黛悶聲說道:“祖母既然要給我想看夫婿,那一定要我親自過過眼纔好,不能您自個兒覺得看中了,就隨隨便便的將我嫁了,我不要嫁的離您遠了!”

悲傷沖淡了羞赧,顏黛原就對嫁人沒有多大的期待,她想着,固然是能有嫂子跟表哥這樣完滿的婚姻最好,若沒有,至少相敬如賓也是不錯,若是像所看見的這幾個世家夫人這般,那嫁人又有什麼好的呢?

帶着這樣的念頭,再到偏廳跟嬋衣一起對賬冊的時候,顏黛就有些心不在焉,頻頻走神。

嬋衣只以爲顏黛是在擔憂顏夫人的身子,也沒有多責備,只是在她出神的時候,拿了賬冊輕輕敲一敲她的額頭,一臉的無奈跟縱容。

顏黛回過神來,臉色一下緋紅,忙不迭的道歉:“嫂子,我在想其他事情,咱們對到哪兒了?”

嬋衣無奈的搖了搖頭:“今日就到這裡吧,還有十來個莊子明日再說,晚膳我吩咐過大廚房了,你既然胃口不好,就少吃些葷腥多用些粥吧,今天你表哥要回來一起吃,估計一會兒就能見着人了,你在這兒陪着外祖母,一會兒我們用過膳就過來。”

顏黛點頭應下,然後又覺得心裡的事情想要跟嬋衣說一說,見她轉身要走,忙拉了拉她:“嫂子,明日還在這兒對賬麼?”

嬋衣以爲她厭煩了,想了想,道:“明日要見的管事有些多,這裡地方太小,大約是會在花廳,你若是有事不能過來,我一個人對就行了,左右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忙一日也就差不多了,等要做新衣剪窗花的時候你再來幫我,如何?”

顏黛聽她這麼說便知道她是誤會了,忙道:“不是的,嫂子,我……我覺得我也應該學一學這些東西了,明日我還有話想要與你說呢。”

嬋衣愣了愣,笑着點頭:“也行,那明日我安排一下。”

顏黛將嬋衣送出去,心中沉甸甸的,一時間也察覺不出來是憂多一些還是愁多一些。

嬋衣剛回了自己的院子,楚少淵就從外頭回來了,帶着一身的寒氣。

“晚晚!”他已經有好幾日沒有好好的跟嬋衣說過話了,剛揭開門簾子就看見嬋衣在收拾箱籠,幾步上前就想將人擁個滿懷。

“你,退後,退後,”嬋衣急的連連將他往過攆,“你都不瞧瞧地上有什麼,就急衝衝的往過走,你看看,都被踩髒了!”

嬋衣一邊攆着他,一邊蹲下去,將地上鋪着的,她原先換下來的帳幔都拾起來。

“不就是帳子麼,髒了讓人洗洗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