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2章 到達

進了八月,天氣漸漸涼爽起來,嬋衣不耐煩一直在川南待着,便早早的收拾妥當,帶着顏夫人跟顏黛一道回了益州城。

益州城還是原先那個樣子,除了回來的前幾天嬋衣辦了幾場宴席之外,她就懶得再動彈了,每日待在家中養花看賬本,她打算開個南北通貨的鋪子,這段日子一直在找合適的大掌櫃。

入了秋天氣逐漸涼了,嬋衣着手置辦秋裝,將將好做成一件,瞧着楚少淵在家,便讓他擡了胳膊來試衣裳,蜀錦算得上是一等料子,嬋衣選的是蟠龍紋圖案,因爲料子本身的圖案就十分鮮亮好看,她便沒有再在上頭繡什麼樣子。

“袖子好像長了些,腰身上頭再添半寸就寬鬆了,”嬋衣拿手量了量他身上衣裳的寬鬆,低聲笑道,“比去年又高了些壯了些,我原想着袖子做的長些,到時候還能改,沒想到你的腰身比去年又壯了,若不是量過,只怕天天在一起都未必能發覺,好了,脫下來我再改改就能穿了。”

拍了拍他的胳膊,仔細的服侍他將衣裳褪下來。

楚少淵歡喜的看着嬋衣,眼睛裡滿是柔情,“晚晚只說我長高了,卻不曾留意過你也長高了不少,去歲還只能打到我的胸前,現在已經跟我的肩膀齊平了。”

嬋衣愣了愣,拿手比了一下,倒還真是他說的。

忍不住笑着對他道:“我可是比你小兩歲呢,你尚且在長個兒,難道就不許我長麼?”

楚少淵一把抱住嬋衣,俯着身子蹭了蹭她的臉頰,一副與她親暱的模樣,直讓屋裡的丫鬟們臉紅,雖已經習慣了王爺對王妃時不時的親近,但到底是未出閣的女子,多少還是有些羞赧。

……

沒過半個月,楚少倫便到了川貴,跟他一同到的,還有兩輛大車,裡頭裝着的東西將車廂堆的滿滿當當的,連人的半個身子都探進不去,可見他這一趟是用了心的。

嬋衣知道了有些爲難的與楚少淵道:“這可真是將人當成了小廝來用了,虧得輔國公世子也能這般坦然的帶了兩車東西來。”

楚少淵不以爲意道:“不必掛在心上,輔國公府沒落成這樣,他這個世子也就是比一般的世襲功勳之家多點體面罷了,想要出來討個差事是難上加難的,如今不過是用用他,且這些也大多都是手底下的人辦的,你不必覺得虧了他。”

嬋衣抿嘴笑道:“那我可要多備些酒食了,你們許久未見,應當是有許多話要說的,”說着又忍不住叮囑,“但有一條,要注意身子,不許喝多了。”

好不容易從雲浮一路趕來,便是再不客氣也要應酬的,更何況楚少倫還是自己想了法子安插過來的,自然是需要多談一會兒。

楚少淵沒有否了她的話,將人抱了抱,安撫道:“他來了,要先去一趟總兵府,然後纔來家裡,你不用擔心,我有分寸,晚上不用等我吃飯,你若是覺得無趣,便去跟外祖母一道吃晚膳,我不會太晚的,等回來還要與你說會兒話的。”

嬋衣點頭,吩咐下人去將那兩大車的東西都拾掇好了,收歸到庫裡,等有空了她再一一查看。

從雲浮匆匆趕來,還沒有睡個囫圇覺的楚少倫馬不停蹄地到了總兵府,比預計的時間還要短些,寧國公沒有留楚少倫太久,只是交代了一下公務,便讓楚少倫離開了。

寧國公世子顧奕十分不解:“父親,照理說楚少倫是朝廷派過來徹查先前的軍械之事的,您怎麼不將他留在總兵府裡?若是那批軍械能夠歸我們所用……”

“不用說了!”寧國公冷淡的打斷兒子的話,“你莫要忘了輔國公世子是誰的人,他來川貴的時候,可是帶了兩大車的東西給安親王。”

顧奕有些急切:“父親,即便他是安親王的人,但我們未必就不能夠虎口奪食,搶了安親王的東西纔是痛快!”

寧國公側頭看着兒子,眉毛微微一挑:“痛快?是我們痛他們快吧!我讓你去川南差的事情你查實了?只知道一味的爭強鬥狠有什麼用!若打蛇不能打到七寸,總有一天要成爲心腹大患!”

這句話簡直說到了顧奕的心裡去,他的神情立即冷下來,看了眼寧國公,咬着牙沒有再吭聲。

寧國公以爲兒子是受教了,便悠悠的開口道:“你且瞧着吧,安親王在川貴掌握了鐵礦,又將軍械握在手裡,幾個世家都以他馬首是瞻,再等等,等到他的私下豢養私兵,再傳進了皇上的耳朵裡,自會有用得着總兵府的地方,川貴哪裡是這樣容易就能吃進去的,他一個小孩子不懂,你不要看他胡鬧,就覺得他能成事,其實那些個世家哪一個不是在試探?等他全都陷進去了,就有好看的了。”

臉上的笑容含着股冷淡的嘲諷,寧國公不像顧奕一般沉不住氣,他在朝爲官這麼多年,爲數不多的動過幾次怒之外,其他時候總是隱忍的要多一些。

顧奕看了眼自家父親臉上含而不露的譏諷跟冷冽,心中越發的憎惡起來。

而楚少倫這邊卻一點兒都沒有琢磨爲何寧國公都沒有安排他的住所,在他眼裡,寧國公這樣的勳貴根本就跟朝廷裡養的奴才差不多,他一個堂堂宗室子弟,便是辦差來了川貴,自然是跟着安親王的安排走,沒道理讓一個奴才來管。

所以楚少倫走出總兵府的時候,並沒有什麼不滿的情緒,反而心裡有些緊張起來,許久沒有見到安親王,他在工部的時候就多有照顧自己,已經一年了,他在工部當差越來越上手,還真應該感謝安親王。

兩人在一起喝酒的時候,楚少倫便毫不遮掩的對楚少淵道:“三哥,多虧你及時的將我安排到了工部,我才能在雲浮城有這一天,你瞧瞧我出來的時候,被皇上賞了這金魚袋,我就想着回去之後,我便要將這一身兒皮換換,等下下個月跟貞姐兒成親的時候,怎樣也要將這場面撐起來!”

楚少淵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有什麼難的,等你成親的時候,我讓沈伯言去給你捧場,到時候必然一水兒的飛魚服五樑冠,場面定然差不了!”

楚少倫激動的看着他,“三哥,我長了這麼大,唯一做對的一件事兒就是跟着你,以前就不說了,自從跟着你之後,我在家裡就一日比一日得父親母親的重視,以前定下貞姐兒的時候,母親跟父親還覺着我配不上人家,後來貞姐兒出了事,母親又變卦,我那時候真的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原本這就是我們連累了人家姑娘,哪裡還有嫌棄人家的道理?”

酒喝多了些,人便止不住想要絮叨幾句,縱使是再堅定,楚少倫也有怔忪茫然的時候,平日裡撐着那口氣不說,如今見了楚少淵,就忍不住全都抖了出來。

楚少淵好笑的拍了他的胸口一下:“你自個兒心裡有計較就行,陸家很好,陸大人爲人正直,做官也向來勤勉公正,他的女兒自然是好的,要知道妻賢夫禍少,有個好妻子,子孫後代都是有大福氣的。”

楚少倫小雞啄米一般的點頭:“三哥說的真對,你不知道我們家對門兒的鎮國公府上,現在可算是成了雲浮城裡的一灘爛泥,自從鎮國公夫人被撤了誥命之後,鎮國公世子夫人就再沒將這個婆婆放在眼裡過,以前是婆婆磋磨媳婦,如今反倒是調轉了一個個兒,雖說她礙着鎮國公世子的臉面不敢做的太多了,但我可是聽我母親說,鎮國公世子夫人寧可去安郡王府上跟大歸的姑奶奶打葉子牌,也不願在府裡給世子的母親主持生辰宴,氣的鎮國公世子母親不停的往鎮國公世子房裡塞人,我出來的時候,兩個人還在打對臺,也不知道回去以後她們能不能好。”

楚少淵向來不太喜歡這些家長裡短的事情,聽過了也就過了,只是他一想到鎮國公世子夫人梁氏就想到了在幽州城守孝的樑文棟。

“梁氏的這些事,她孃家人知道麼?”

楚少倫打了個酒嗝道:“離得這麼遠,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左不過是書信寫一封,勸慰幾句罷了,況且樑家如今早就不同往日了,梁氏越胡鬧,鎮國公世子房裡人就越多,苦不苦的,只有自個兒清楚,不過這事兒傳進皇上的耳朵裡就不一樣了,”他嘿嘿一笑,神秘的湊近楚少淵:“三哥,你許是不知道,皇上這段日子,時常去毓秀園,可偏偏毓秀園又不許宗室進出,大家都猜皇上是想念三哥的緣故,我走之前還有大臣上摺子,說要將你迎回來,說什麼國不可一日無儲君,儲君乃是國之根本什麼的。”

楚少淵心中一跳,拉住他的胳膊便問:“怎麼忽然傳出這樣的事?就沒有人提及老四麼?”

楚少倫搖頭:“不是沒有人提,而是四王爺他實在是有些太難登大雅之堂了,你還不知道吧,他跟那個馬有壬關係密切極了,馬有壬都招供了,皇上對四王爺算是灰了心,而三哥你就不一樣啦。”

可楚少淵一點兒也不想要這個不一樣。

眼睛眯起來,他的神色冷靜的可怕:“你來之前,父王有沒有交代你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