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9章 敷衍

天氣太熱,嬋衣原本就疲於應酬,如今聽到趙夫人這句問話,便覺有些不耐,淡笑道:“確實比雲浮炎熱許多,這纔來川南避暑,趙夫人難道不知道麼?”

趙夫人不由得一哽,看着安親王妃那張比花兒還要嬌嫩的臉,一時間竟沒接上話來,她沒料到安親王妃人小脾氣卻大,雖說安親王妃來川南避暑的事情是人盡皆知的,但她關切的問一句難道也錯了不成?

她的臉上霎時青白交加,不過未過多久便回味過來伏低做小道:“叫王妃見笑了,實在我平日裡不愛走動,何況這樣的事也不該是咱們打聽的,現下見了王妃這般風姿,當真是喜歡的緊,旁的事情倒是都忘了,卻不想叫王妃誤會了,實在是我的不是,該罰!”一邊說着,一邊笑着將話題扯開,拿了身前的一盤點心端在手裡遞到嬋衣眼前,“這點心是秦夫人特意從鎮上的蜜香齋買來的,王妃且嚐嚐看。”

嬋衣看了眼盤子裡橙黃的點心,天氣這樣的熱,這點心又大半是用麪粉蜜豆跟葷油做的,叫人半點胃口也沒有,她興趣缺缺的擺了擺手:“我最討厭吃這種油油膩膩又幹的卡嗓子的東西,既然趙夫人喜歡那便多用些吧。”

趙夫人臉色又是一青,怎麼今日連着幾次都惹得安親王妃不悅?而且還是這樣當面不給人臺階下,她這還是頭一回經歷。

其實嬋衣也不經常做這樣的事情,今日會這麼做,實在是因爲她覺得那個陳縣令就在趙施手底下當差,能夠縱容底下人胡來的官吏能好到哪裡去?加之見到趙夫人又是一臉精明相,就更加沒好感。

屋子裡大多數人都是從這樣的場合歷練過來的,當下便清楚的知道安親王妃對趙夫人沒有好感,一些官位低的,雖是不敢明着踩趙夫人,卻到底默不作聲表示立場,而一些官位高的世家夫人,則都偏着安親王妃這邊。

馬伕人更是直接上手將趙夫人手上的盤子往開推了推,笑着道:“這麼個大熱天兒,誰還有胃口吃點心,若我說這樣的天氣,最好還是在天棚裡頭喝喝涼茶吃吃果子來的舒爽。”

秦夫人忙上前打圓場,雖說是她準備的糕點,卻也是因爲大家都熱的沒心思吃,纔在外頭特意採買了衆人皆稱讚的點心,此刻見趙夫人這般給自己惹事,哪裡肯背這個鍋,連忙笑道:“是了,我是想着大傢伙肯定都嫌熱了,便特意讓人從莊子上摘了些時令的果子來,大家都嚐嚐,這桃子可是今兒剛送來的,還掛着晨時的微露呢。”

她一邊說話,一邊讓人將桃子杏子李子一股腦的都端過來,放到嬋衣跟前。

嬋衣笑了笑,伸手從盤子裡拿銀釺子紮了一片桃子送進嘴裡,“又涼又甜確實好吃,秦夫人這是拿井水澎過的吧?”

秦夫人笑道:“若不放井水裡鎮一鎮,怕是燙的入不了口呢。”

屋子裡頓時有說有笑起來,彷彿先前對着趙夫人沒有好臉色的並不是安親王妃一般。

趙夫人死死的抿着嘴,不發一言,她向來懂得鑽研,可遇上這樣一個脾氣大到隨時都能給自己沒臉的王妃,她竟一時不知該怎麼下嘴,加之屋裡的人又都是人精,見她不討好,都將她從安親王妃身邊擠開,待她反應過來,安親王妃身邊早沒了她的位置。

嬋衣卻對這些事渾不在意,她正與一直跟在秦夫人身後的今日的主角秦小姐說話。

秦夙剛及笄還未滿一個月,聽說嬋衣也是半個月前及笄的,頓時惺惺相惜起來:“母親生我以候去廟求過籤,簽上說這個月份出身的女孩兒性情好,心細如髮又十分心軟,但性子卻是十分堅毅剛強的,我原還覺得家裡只我一個女孩兒,多少有些可惜,如今見了王妃,這才覺得慶幸。”

嬋衣抿嘴一笑,雖然這樣淺顯的恭維實在沒有什麼意思,但看見這樣一個一臉倨傲卻還要上前來與自己說軟話的小娘子,多少也是一種樂事。

她身子半靠在太師椅上,微微前傾聽着秦夙說話,時不時的笑一笑點點頭,示意她繼續說,整個花廳裡頭大多數時候都是旁人說話與她聽,她極少說什麼。

這樣的情態落在旁人眼裡便多少有些懶得敷衍的意味了。

秦夫人極怕女兒惹惱了安親王妃,使了個眼色給女兒,然後又笑着道:“王妃,戲安排好了,一會兒等嫁妝送來了,咱們便移步後院聽戲,請的是從雲浮來的楊家班,您可要給咱們點幾齣好聽的。”

嬋衣推辭不過,點了頭。

不過她卻沒有什麼愛聽的戲,前一世聽的太多了,圍繞着後宅,她爲了簡安傑的前途可謂是費盡了心思,一顆心都撲在了這上頭,哪裡還有別的心思聽戲,而重來一世,她就更沒心情了,楚少淵的處境比簡安傑更艱難,即便是來了川貴,可看看周圍的這些女眷們,一個個的都鬼精鬼精的,削尖腦袋的想要從你身上得些好處,前仆後繼的這股子勁頭,實在是叫人一點精神也打不起來。

因一屋子都是世家太太夫人們,她便按照着喜好,點了一出《遊園驚夢》,楊家班她是知道的,裡頭扮花旦的秋官兒可是一把好嗓子,尤其擅長唱這樣纏綿的崑曲。

點過了戲,聘禮便洋洋灑灑的進門了,與秦夙定親的是都指揮使周瑞生的長子周茂,據說生的儀表不凡相貌英俊,人也十分威武,嬋衣看了眼秦夙細緻的眉眼,暗暗的想,若真是如此,兩人到是相配。

前頭熱熱鬧鬧的迎着禮金,嬋衣坐在太師椅上無所事事的支着腮眼神飄渺起來,與楚少淵訂親的時候,她只顧着自個兒高興了,壓根兒沒注意到其他,哪裡像是秦夙這般,一邊兒還應酬着客人,一邊兒還要派了丫鬟去瞧姑爺到了哪兒,顯然這個秦小姐被教養的十分大方,一點兒也沒有待嫁女孩兒的忐忑。

不一會兒,前頭的喧鬧聲逐漸逼近,將嬋衣的心思也拉了回來,她擡眼便看見秦夫人臉色有些不大好的進了來,身邊還跟着一個笑得諂媚的婆子。

“王妃……”秦夫人剛要說話,那婆子便一步上前來到嬋衣眼前。

“拜見安親王妃!”婆子一邊說話,一邊跪下給嬋衣行禮,聲音洪亮極了。

嬋衣皺了皺眉,看了秦夫人一眼,秦夫人臉上的赧然幾乎壓不住。

“是周夫人身邊的管事媽媽,周夫人得知王妃在此,特派了管事媽媽來給王妃請安。”

秦夫人忙帶着笑解釋着。

嬋衣瞭然,點了點頭:“起來吧。”

那婆子忙站起來,一臉笑容的說道:“我們家夫人早仰慕王妃風姿許久,但聽說王妃苦夏,一直不敢打擾拜見,今次恰好有機會,特讓我給王妃請個安,若王妃得空,我們家夫人請王妃到家中聽戲。”

嬋衣雖然有些不耐,但伸手不打笑臉人,這樣的交際斷然不會少,便淡淡一笑,道:“只怕這幾日周夫人都沒這個功夫吧。”

那婆子恭敬的道:“婚期定在了七月十五,離着也不過是七八日的功夫,王妃到時候可一定要來觀禮。”

嬋衣聽着忍不住皺眉,怎麼就說到了這上頭?她什麼時候答應了要去周家觀禮了?

秦夫人上前扯了那婆子一把,半分戲笑半分警告道:“王妃是來川南避暑的,這幾日天氣這般炎熱,哪裡就能訂下來日程?更何況王妃日理萬機哪裡有這閒工夫?便是今日也是王妃肯賞臉,你不可在此造次!”

秦夫人原就不喜歡周夫人這個人,不說跋扈之類的話,單說她身邊的下人個個都沒眼色,就叫她心存不滿了,而如今在這樣的日子裡,這婆子又來這麼一遭,豈不是要將安親王妃給得罪盡了?可偏偏她還不能說什麼,因爲這婆子不但是周夫人心腹,更是周夫人的奶媽媽,多少是叫人敬着過來的,許多話入得耳中總是要辯三分。

嬋衣看着秦夫人這般,心中瞭然,看來秦家跟周家的親事在秦夫人眼裡並不滿意,否則她也不會當着衆人的面兒來斥責周夫人身邊的體己人。

顯然那婆子也不是個好相與的,低聲嘀咕道:“王妃還不曾說什麼,秦夫人卻先急吼吼的說了一通,難道秦夫人還能做的了王妃的主不成?”

雖說是小聲嘀咕,但離得這般近,嬋衣一字不落的都進了耳朵,當下便勃然大怒,她向來厭惡拿大的僕婦,尤其是像這個婆子這般做派的便是越加的厭惡。

她冷聲道:“我到不知道我們大燕朝何時宴請客人不需遞花貼,只憑個下人就能夠空口白牙的!”

許是嬋衣方纔一直都是軟軟糯糯的粉糰子一樣的人,叫這婆子產生了誤解,以爲是個好拿捏的,纔會大言不慚,這會兒看嬋衣一下子發起了脾氣,她嚇得大氣也不敢出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