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9章 聽戲

搬了新的院落,目之所及皆是一片花雀俱鬧的景色,叫嬋衣的心情也愉悅起來。

嬋衣作爲東道主,本該是由她點幾齣她愛聽的戲,但她怕顏夫人悶,便讓人將顏夫人請來聽戲,所以點了些老人家喜歡的熱鬧的武戲,搭建起來的戲臺子上,伶人叮叮鏘鏘的擺開陣勢,正是一出熱鬧非凡的《薛家將》,說的是一門忠烈薛家在邊關奮勇殺敵,後被人構陷入獄再平反的故事,其中武戲衆多,深受老人家跟小孩子的喜愛,嬋衣覺得這戲的寓意也好,便點了幾場。

能跟嬋衣這個安親王妃坐在一處看戲的女眷,皆是益州城裡有頭有臉的人家,此時一看這齣戲,再想象先前被叉出去的周夫人,便都明白了安親王妃的用意,於是看戲的過程當中,俱都是打起十萬分的精神來,好似這戲當真好聽極了一般,時不時的有人附和幾句,倒也不冷場。

嬋衣握着茶盞,輕呷一口,眉頭舒展開來,茶是徐家送來的蒙頂甘露,茶湯碧青微黃,味道甘醇,香氣馥郁芬芳,與她先前在雲浮城喝慣了的明前龍井也不遑多讓,徐家當真是下了幾分心思的。

她笑着跟身邊的吳夫人道:“這樣的茶葉,我以前也只是在家裡宴客的時候喝到過,益州城果然是人傑地靈。”

吳夫人聽音知雅,自然懂她話裡的意思,也笑道:“王妃開的鋪子倒是時候,再晚一些時候,茶葉早早的採摘盡了,哪怕是餘下的茶園也沒有多餘的,現在這個時候正正好好。”

開鋪子自然是要選個好時機的,只是再好的鋪子,遇見個腦子不靈光總惹禍事的合夥人也是叫人覺得有些頭疼,周夫人她是不打算再用的了,省得時間久了,出的亂子越多,只是不能就這樣放開手去,否則誰知道她會不會做出什麼混賬事來敗壞自己的事情。

她笑了笑,道:“也不算是我的鋪子,實在是周夫人盛情難卻,你也知道,我與王爺來川貴就藩,這一行的人不過寥寥數人,正經的主子也才只四個,手底下的奴才更是隻少不多,跟益州城裡土生土長的世家大族不同,家裡頭吃飯的人少,又是在王爺自個兒的封地上,難道還能餓着不成?”

言下之意也就是說開鋪子的事兒她根本就不上心,若不是周夫人在其中張羅,她纔不去管什麼鋪子跟生意的呢。

想也是,安親王妃出生名門,待字閨中的時候就從來沒有操心過生計,出嫁之後則更不必憂心這些勞什子了,自有安親王一手操辦,安親王妃便只需要在家享福就是,何曾需要跟她們這些主持中饋的當家夫人或者當家太太此般,又要節省開銷,又要將事情辦得體面,可真是愁的人早生多少華髮。

吳夫人臉上的笑意淡了些,“到底是不能與王妃比的,且不說周夫人,便是在座的這些夫人太太們,又有哪一個比得上王妃這樣的福氣。”

嬋衣笑着點頭,她確實是有福氣,否則怎麼會嫁給楚少淵呢?

而一旁的陸夫人卻若有所思。

安親王妃剛剛那句狀似無意的推脫,倒像是要與周夫人劃清關係似得,她知道周夫人跟安親王妃合夥開了茶葉鋪子的事情,也知道徐家服了軟,纔會將茶園裡上好的茶葉拿了三成出來供給周夫人開的茶行,可看安親王妃的樣子,竟是並不在意。

陸夫人微微皺眉,看了安親王妃一眼,發覺這個相貌秀麗的小娘子臉上微微帶着幾分輕嘲,像是有些不太贊同吳夫人的話似得,可偏偏因待客,不得不面上帶笑,而她那雙眼睛透徹的像一塊琉璃,午後的光投撒在身上,將她越發映襯的動人。

陸夫人側頭對吳夫人抿嘴一笑,語氣揶揄:“吳夫人這麼說,難道是怪吳大人沒有給你開幾個鋪子麼?”

“金媛,你再胡說,你瞧我往後還……”吳夫人沒好氣兒的看着陸夫人,她們二人打嘴仗打慣了,雖說向來是客客氣氣,但在安親王府的地界上,到底是要收斂些的。

陸夫人抿嘴一笑,“好好,是我說的不對。”

輕巧的將吳夫人的不滿化解開來,嬋衣心中卻明白,陸夫人是在給吳夫人一個臺階下,否則剛纔吳夫人那番略帶着酸味兒的口氣,叫自己聽出來必然會心生不滿。

不過沒想到陸夫人的名字叫金媛,嬋衣莞爾,陸巡撫倒是有個得力的外家。

戲臺上也演到了最後一折,薛家老大人坐了十年牢,終於守得雲開見明月,覲見皇帝的時候,戲中的薛老大人鬍子從嘴角白到了髮梢,戲中的皇帝道:“冤了愛卿十餘年,如今終真相大白,朕賜愛卿良田百傾,高官厚祿。”

戲中的薛老大人只緩聲道:“臣只願能再爲國盡忠,戰場殺敵便是臣最好的賞賜。”

鑼鼓之聲鏗鏘有力,伴隨着皇帝的歉意跟敬重,一幕戲落下帷幕,是一場大圓滿的結局。

嬋衣從小便不愛看這些武戲,只覺得耳根子的清靜都被鑼聲敲得不得安寧了,不過倒是不影響她欣賞故事,這故事立意倒是不錯,君與臣之間即是魚與水,也是天與地,拿來敲打益州城的這些官宦之家的女眷,倒也隱晦。

她道了聲好,然後擡手命人賞賜戲班子。戲班的班主連忙走出來,帶着一干尚未卸妝的伶人謝賞,因嬋衣是主家,賞得便豐厚了些,用十兩一錠的紋銀賞了一百五十兩,隨後廂房裡的其他女眷也都跟着打了賞,戲班主捧着托盤,笑容越發的喜上眉梢,連連道謝。

戲聽完了,便要用晚宴了,這是益州城裡頭不成文的習俗,嬋衣既然有心要與這些官宦女眷交好,便入鄉隨俗了。

恰好下人擁着顏黛過來,她笑吟吟的拉起顏黛的手,對衆夫人道:“今兒的晚宴可多虧了我這表妹,不然這個點兒可是要忙不過來的,大家花廳裡請吧!”

顏黛跟在嬋衣身邊待人接物,漸漸的也多了幾分沉穩幹練,落在有心人的眼裡,便覺出安親王妃這是要給這個表妹相看人家了,所以這樣的場合也不叫她避開。

實際上嬋衣只是因爲無論往後顏黛或者支應門庭,或者是嫁給世家子弟做掌家夫人,待人接物上頭都少不了磨礪,所以先讓她在府裡練練手,等往後自個兒成了婚,也就不會兩眼一抹黑了。

不過看見別人誤解,嬋衣也不打算解釋,反正一家有女百家求是正常的,還能傳出黛兒賢淑的名聲,讓大家都知道安親王有一個相貌跟性情都好的表妹,到時候若外祖母沒有招贅的意思,也省的再造勢了。

……

應酬了一整天,嬋衣身上痠痛,十分疲憊。

沐浴之後,懶洋洋的趴伏在羅漢牀上,錦屏輕柔的幫她敲背按摩,緩解疲勞。

錦心立在一旁回話:“奴婢將周夫人送回府去,周夫人硬要奴婢在您面前求情,說她是一時昏了心,纔會沒過腦子,說了那樣的話出來,周夫人還說賀家準備了好久賀禮,結果因爲她的緣故,都沒有將禮獻到您跟前。”

嬋衣閉着眼睛聽到這裡,微微有些不耐煩:“她以爲她是觀音菩薩、王母娘娘麼?誰到了她手裡就要聽她的話,簡直是不知所謂,先前我也是見周摩一直給她惹亂子,將她弄的焦頭爛額的,才說幫她一把,誰曾想竟是一灘爛泥,還甩不脫了,膩歪死人,往後她再遞帖子過來,不許呈到我面前。”

錦心揚了楊眉,喜笑顏開的道:“奴婢早不耐煩這些什麼夫人的了,那周夫人一回了府就跟衝了血似得,一邊兒瞪奴婢,一邊兒還讓奴婢幫着求情,奴婢也是看王妃一直擡舉她,纔沒跟王妃說她這般對待奴婢,若早知道王妃也不耐煩她了,奴婢定要給她個沒臉!”

嬋衣聽着錦心這番憤憤的言辭,張開眼睛看了錦心一眼:“素日裡你與錦瑟那般交好,怎麼卻連她的半分口舌也沒學着?”

錦心有些委屈,她這不是怕給王妃添亂麼!

錦屏笑道:“王妃也甭怨她,她這木頭腦袋,誰說她些什麼,她但凡能動手絕不動口的,如今能壓着性子,已是極大的本事了,”說完又回過頭來告誡錦心,“在這益州城裡屬王爺最大,王妃擡舉周夫人不假,但咱們作爲貼身服侍王妃的下人,出去辦事代表的是王妃的臉面,若是周夫人對你這般無禮,你大可以呲兒她幾句,左右王妃不在跟前,她便是再恨,也不能將你如何,且即便是告到了王妃跟前,你覺着王妃會因爲她一個外人責罰你麼?”

這一番話讓錦心醍醐灌頂:“感情我受了這樣多的委屈是白受了,早知道我便……”

“便什麼?你這榆木腦袋能想出什麼好詞兒來還口?怕是還沒還口,就叫人家給頂了回來吧!”錦瑟捧着賀禮進來,聽見這一句,忍不住笑話起錦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