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兆麟點頭:“只是我擔心卓家的族長不會願意讓那卓雲西落到朝廷手中。”
相較而言,卓雲西在徐家只會更棘手,所以他纔會跟父親演了那麼一齣戲來矇騙二太叔。
即便二太叔過後回過味來再發現了端倪,也爲時已晚,況且父親說的對,二太叔再如何也是顧及徐家的,他即便是這樣的算計了二太叔,二太叔也不會叫徐家陷入困境。
徐三叔想了想,道:“也不是什麼難事,卓雲西的事情要說最頭疼的不應該是我們,而是卓家,你想想看,若不是卓家人當初一味的排擠卓雲西母子,他們也不會落到如今這一步,卓家早不是不是當年的土司了,卻還要一味的做出那副當年繁盛時的模樣,便是誰都能輕易的踩上一腳,即便這人不是我們,也會是別人,你不要這樣心軟,心軟做不了大事!”
徐兆麟受教的應了聲,將心情放的平和,即便是在這裡等待,他也會做出甘之如飴的樣子,那些位高權重的人不都喜歡這一套麼!
……
楚少淵一直沒有功夫理會徐家人,這樣一耽擱,就過了三四天。
嬋衣正在院子裡練投壺,自從痊癒之後,她的投壺便拾起來,只不過到底是不如先前那樣熟練了,叫她有些沮喪。
喬夫人走進院子來,擡眼便看見嬋衣跟顏黛二人,她一臉的笑意,“王妃可真是閒不住呢,有這樣的閒情逸致。”
嬋衣自從生病以來就一直被喬夫人照顧的很好,她見到是喬夫人,笑着道:“夫人打趣我,這些日子病着,整個人的骨頭都酥了,再不活動活動,只怕下面的路就更難走了。”
喬夫人笑道:“所以妾身才一直不敢叨饒王妃,方纔樑太夫人遞了帖子過來,我給王妃請安,正好順便就給您帶來了。”
喬夫人不愧是幽州巡撫的夫人,無論做什麼事情都拿捏分寸拿捏的恰到好處。
嬋衣氣喘吁吁的擺了擺手:“有勞夫人了。”
她將最後的幾支投完,一邊擦汗一邊看着拜帖,這些天過去了,樑太夫人才送來拜帖,這叫她心中有些懷疑,難道樑太夫人真的沒聽出來她話裡的意思麼?
她看了眼笑得親切的喬夫人,說道:“原先樑閣老在世的時候,在雲浮城是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如今路過幽州,怎麼也要見見樑太夫人。”
喬夫人笑着點頭,叫丫鬟們去迎了樑太夫人到花廳。
這一回樑太夫人身邊不但跟着上一次來拜訪過嬋衣的錢氏,還有一個相貌十分漂亮的女子,穿着軟煙羅的百褶裙,身上是一件翠綠寶葫蘆纏枝紋的褙子,不算多亮堂的顏色,但卻襯得女子越發的清爽好看。
樑太夫人見到嬋衣,臉上滿是笑容,顯得十分的誠摯:“上回走得急,沒有與王妃說幾句話,也是老身木訥,竟不知說什麼好,索性這一回便帶上了老身的侄媳婦,王妃您別瞧她柔柔弱弱的這幅樣子,實際上她可是個猴兒精呢,她老家是在川西,對這些風土人情十分了解,又是個能說會道的,包管王妃您聽了覺得有趣。”
嬋衣抿嘴笑了,樑太夫人不愧爲閣老夫人,這些話根本不必自己多麼的提點,便能知道自己的意思。
她笑着看了一眼那女子:“這麼說來,今天又有風土人情可以聽了?”
這話一出口,錢氏的臉色便變了變,也不知安親王妃這句話到底是何意,難道她要聽的並不是這些?
錢氏忍不住給自家兒媳婦使眼色,叫她機靈一些,不要惹怒了安親王妃,能說的說,不能說的一句也不要說。
而女子卻看也沒看錢氏,反是對嬋衣笑得開懷:“也不知王妃都愛聽些什麼,妾身從小是在川西長大的,對幽州的風土倒是不如婆母知道的多……”
嬋衣笑道:“無妨,好在我們也要去川西了,你說說川西的風土便是。”
“那便從我們川西的土司說起吧,”女子想了想才道:“妾身姓周,從小是在川西周家長大的,那會妾身的叔父還不是土司,還只是一個跟在土司身邊的小官,後來川西的土司看上了叔父,叫叔父迎娶了土司之女,然後纔有瞭如今的土司。”
嬋衣聽不明白,“我記得土司之位是世襲的吧,怎麼會?”
周氏道:“世襲確實不假,但卓家那一代的老土司只一個兒子,那年又不慎落水夭了,所以後來便從女兒女婿當中選了土司人選出來,叔父這些年又一直在衙門裡忙進忙出的,積勞成疾病逝了,所以這一任的土司之位便落到了妾身的堂兄身上。”
也就是說,先如今的土司不是一開始的那一個,而是後來一個餡兒餅砸到頭上的。
嬋衣不由得想,外頭的事情楚少淵從來不會對她多提及,尤其是她病了之後,更加不許她操勞,只不過這樣大的事情,也不知楚少淵查到了沒有。
她想了一下,問道:“那原來的卓家失了土司之位,就沒有什麼不滿麼?”
周氏笑了:“再不滿又如何?土司的人選是當初老土司定的,即便是卓家族裡的人,也不能說什麼,所以卓家人這些年來與周家一直有聯姻,便是想要挽回土司之位的緣故。”
嬋衣點頭:“便是窮人家都不會這樣輕易的放棄家財的,更何況是這樣家大業大的人家了,這也在所難免,不過……”
她頓了一下,想到了那個叫卓雲西的年青人,卓家衰敗到此,所以他纔會走了江湖麼?
但是餓死的駱駝比馬大,她曾在一本書上看到過,蠱苗族的人都不喜與外族人結交,他有這一身的本事,難道說就只是爲了掙這一口飯吃麼?
周氏認真的看着嬋衣,還在等她的那句不過。
嬋衣意識過來,歉意的對她笑了下:“卓家便是敗落了,也應當不至於像是別的族那般,就此衰頹下去,倒是別的人家,比方說徐家,你知道多少?”
周氏聽嬋衣這麼問,又有些不明白了,王妃不應該是對川西的勢力有興趣麼?怎麼問起了商賈?
但不明白也不能問太多,她沒有停頓的回道:“徐家是茶商,徐家早前是跑馬幫的,後來得了茶引之後,纔開始經商,這些年在川西也算說得上算是個大族了。”
嬋衣心想,便是這樣一個人家,都逼的蔣婭雅幾乎送了命,川貴到底有多亂!
周氏見嬋衣對川西的這些世家感興趣,便索性將她知道的關於川西的世家都通通細數了一遍,說到興頭上,嬋衣還留了她們吃午膳。
便連楚少淵從外院回來,都沒能陪他一道吃飯。
說話足足的說了一箇中午加一個下午,嬋衣纔將川西的這些世家之間的關係捋順。
徐家跟賀家都是靠走馬幫發家的,而且兩家也都在發家之後選擇了做茶商,原本照理來說,即便不是朋友也不應該有多不好,可偏偏這兩家人就是死對頭。
卓家的土司之位給了徐家之後,便一直有跟徐家聯姻,如今卓家的族長竟是老土司的女兒,因要繼承卓家香火,所以不得不招婿,這就叫人有些唏噓。
也怪不得卓家會不太情願了。
而川西之外的土司也有一兩個,但大多都離得太遠了,且自從朝廷招安之後,就一直相安無事,重要的是楚少淵的府宅是在川西的,所以嬋衣沒有細問。
等到嬋衣端茶送客,已經到了日落黃昏的時候了。
楚少淵在外院將行程安排好之後,回到內院就看見嬋衣盯着窗口的盆栽,一副思索着什麼的模樣,表情看着嚴肅極了。
他知道今日樑太夫人來拜訪,她好興致的還將人留了下來,但到底說了些什麼,他不得而知。
就在他想開口問嬋衣什麼的時候,嬋衣察覺到他進來,轉過頭看着他。
“意舒,你說婭婭的蠱毒會不會是賀家乾的?”
楚少淵愣了,這才一個下午,她就將川西的勢力摸清楚了,真是不知該說她聰慧好,還是該罵她不顧及自己的身子好了。
他笑着搖頭:“不管是不是賀家,徐家這一回是別想要全身而退了,便是說得再好聽,我畢竟不是蔣婭雅,不會聽那些幌子。”
聽他說到蔣婭雅,嬋衣有些莫名,“徐家來人接婭婭,婭婭可有說了什麼?她應該不會還相信徐家會顧及到她,信了那徐家少爺的說辭吧!”
蔣婭雅雖然不是絕頂聰明的人,但到底也不是傻子啊,不可能經歷了這樣的事情,還輕易的相信徐家。
楚少淵冷笑一聲:“她傻不傻我不知道,但徐家想要什麼我卻是一清二楚,不過是個茶商,就妄想着能一飛沖天,當誰都是蔣家那般好糊弄?一個蔣家給了他們還不滿足,接下來要什麼纔會滿足得了他們?”
嬋衣有些着急,“總不能看着婭婭被騙,你還是叫人告訴她真相……”
知道嬋衣一向心善,楚少淵也不想她這般着急,忙道:“放心吧,不出幾日,徐家自然不會再糾纏蔣婭雅了,蔣婭雅也會看清楚一切,你不要這樣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