袒護

夏世敬沒料到楚少淵會這樣直白,一時間愣在了那裡。

楚少淵卻有些膩歪了,多少年了夏世敬依舊沒有一點兒長進,也怪不得父王會厭棄了他,從而讓沈度壓在他頭上,便是提拔同樣是大理寺少卿的陳謐也不提拔他。

“原本岳父內宅中的事不該我插嘴,但家和萬事興這話岳父總聽說過吧,如今大哥剛成了婚,家中的中饋都由大嫂主持,岳父內宅中不平靜,讓大嫂如何看待岳父這位公公?何況二哥過了年也馬上要成婚,若是蕭家聽聞岳父內宅亂成一團,以蕭老將軍的脾氣,說不準會後悔將蕭小姐嫁過來,還是說岳父這麼做是想讓二哥的婚事做不成?”

楚少淵淡淡的話,像是當頭棒喝似得,一棒子打到了夏世敬的頭上,讓他睜大了眼睛。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楚少淵,慌忙搖頭道:“不,這不能夠,蕭家跟我們夏家都過了庚帖定了日子,還如何能反悔?”

楚少淵冷笑一聲,實在是懶得與他說話了,扔下一句:“那岳父便這麼胡鬧下去,看看究竟會不會。”

然後他便揚長而去,只剩下夏世敬一個人在幽然院的外廳中,還猶自在瞪着眼睛沉思。

在偏廳等着楚少淵的夏明辰和夏明徹見他一個人出來,連忙迎上去。

夏明辰性子直,直接開口問:“父親找你有何事?”

楚少淵淡淡一笑,並沒有說實話,只是道:“是政務上的一些事,不太要緊,咱們先前說到福建,若說福建現在的形勢,說不上很好,但也不能說太過於糟糕,有些要務已經被大舅握在手裡了,總兵府中汪勵雖然有兵權,但他也不過是個小小的總兵,在福建又沒有什麼自己的人手,常年被秦伯侯打壓着,這一回他能夠坐到總兵的位置上,他自個兒心裡也明白是怎麼回事,是不會也不敢對大舅有什麼想法的。”

夏明徹是從福建回來的,且他心思玲瓏百轉,一見楚少淵這個神情便知道先前父親拉他去外廳,並不是說政務,應當還有別的事,但明顯楚少淵不願提及,他自也不會提,便順着楚少淵的話往下說。

“先前我在泉州的時候曾經見到過那些人,口音聽起來很重,三五成羣的看着跟我們燕人沒什麼區別,但尤爲愛吃五花肉跟辣白菜,當時我便留了個心眼……”

朝堂上的事務總是繁多的,尤其以福建爲重,夏明辰跟夏明徹已經知道了四皇子被禁足的事,便知道了皇上下一步肯定是要往福建派人手過去的,而夏明徹對福建的事務可以說是很清楚了,不論是文官武將,只要是去福建,他都能捋出個頭緒來。

而楚少淵對福建更是勢在必得,他曾在福建吃了那麼大的虧,若不能將福建的掌控權握在手裡,那這些苦頭不是白吃了麼!

楚少淵認真聆聽夏明徹的話,擡起眼睛笑着看向他:“到底是二哥,這樣的法子都能想出來,若這樣安排,想必朝中其他人也不會有什麼意見,而且對於父王也能有一個滿意的交代了。”

夏明徹點點頭:“只是秦伯侯那邊,還是要王爺去親自審問,有些話想必也只有王爺合適問他。”

楚少淵想了想道:“這也不是什麼難事,這一回若是成了,秦伯侯定然是不可能再這麼無限關押下去了,他應當知道誰纔是真的能夠給他一絲生機的。”

事情商議的差不多,門外的小廝便隔着窗柩稟告:“王爺,大爺,二爺,王妃跟夫人回來了,現在正在福壽堂跟老夫人說話兒呢,派了人來問幾位爺午膳可在府裡用?”

楚少淵自從早晨陪着嬋衣過來,已經一上午沒見她了,心中又擔心她在廣安寺與謝氏商議的不妥當,便有些憂慮,看了夏明辰跟夏明徹一眼。

夏明徹察覺到楚少淵的意思,索性順着楚少淵的意思說:“既然已經有定奪了,再往下也就是該着手安排了,有些事不急於一時半刻,還是先去福壽堂吧,我也許久沒有見晚晚了。”

夏明辰想了想,也覺得這些事不能着急,遂也點了點頭。

等到他們三人都去了福壽堂,遠遠的在院子裡就聽見屋裡一片歡聲笑語。

小丫鬟急忙給三人打起門簾子,進了花廳,便看見夏老夫人跟謝氏滿臉笑容,一旁站着的謝霏雲臉上似笑非笑,而嬋衣卻是懊惱極了的樣子。

夏老夫人一見楚少淵進來,忙笑着衝他招手:“好孩子,你來得正好,快將這潑猴兒給領家去,在這兒可要翻了天了。”

夏老夫人臉上一副笑吟吟的模樣,看樣子倒不像是惱了嬋衣,而是在與他玩笑,他行了禮接過話頭來道:“晚晚這是見了祖母高興的,您就別與她一般計較了。”

他話音還未落,屋子裡的人又都齊齊的笑開來。

就連謝霏雲臉上繃着的笑意也終於沒忍住,衝嬋衣擠了擠眼睛,笑得打跌。

夏明辰連忙湊過去,問道:“這是怎麼了?”

謝霏雲拿手掩着嘴角,輕聲對他道:“先前晚晚打趣我說大哥有了媳婦便忘了妹子,母親跟祖母便說她,嫁了人之後越來越皮實了,我用話逗她,說若是王爺在此,定然也會維護她,她便臊着了,偏不許人說她,這不是祖母故意問王爺這麼一句,王爺便連前因後果都沒問個究竟就着晚晚。”

夏明辰聽着也直樂,直勾勾的看了謝霏雲好幾眼,“若是外祖母這麼問我,我也會你。”

一句話將謝霏雲羞得臉上緋紅一片,連忙移開眼睛不看他,但心裡卻如蜜一樣的甜。

嬋衣見衆人都笑她,不依的撅了撅嘴,大聲道:“祖母偏心!您怎麼不問大哥?我就不信大哥能不偏袒大嫂,便是二哥往後成了親,也會偏着清姐姐,您就只會拿我耍笑,每回來了總要笑話我!”

她這話逗得衆人更樂了,原本她就不大,便是成了婚之後也是個小娃娃的模樣,身子骨還沒有完全的長開,還是一副嬌嬌柔柔的樣子,加上她噘嘴軟聲的這句話,顯得不像是發脾氣,更像是撒嬌。

連楚少淵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但到底怕她真的惱起來,便用身子擋住她,輕聲對她道:“好了好了,不惱了,回去……”

嬋衣連忙瞪他,知道他嘴裡的那個回去定然又是一番折騰,她纔不上當。

楚少淵瞧她臉頰氣鼓鼓的,像是嘴裡塞了個小包子,很想伸手去戳幾下,偏一屋子的人,只好作罷,只是手癢癢的,捏了捏她的手,嘴角勾起一抹淺笑。

……

等到吃罷了飯,夏家的幾人一道送了嬋衣和楚少淵上了馬車,嬋衣在馬車上就忍不住去掐楚少淵的臉。

“你讓我說什麼好,祖母問起來,難道正常人不應當是先問問出了什麼事兒麼?”

她到底是羞着了,目光爍爍的看着楚少淵,眼底就有些惱意。

楚少淵連忙將人抱在懷裡,柔聲的安撫:“祖母故意這麼問,也是想看看我們感情好不好,若我當真那麼說了,怕祖母跟母親要擔心你在王府過的不好了,再說……”他那也是下意識的便脫口而出的話,維護她,是他刻在骨子裡的本能,如何能夠做其他反應?

嬋衣倒不是真的想罵他,只是覺得在大家面前表露出這種情誼,讓她十分羞赧,聽他這麼說,也知道自己沒理,便輕輕的錘了他一下,軟軟的道:“那往後不許拿這件事笑話我!”

楚少淵笑着連連點頭,吻了吻她嬌嫩的臉頰,“今兒在廣安寺還開心麼?”

嬋衣靠在他懷裡,先是搖了搖頭,然後才又點了點頭。

“廣安寺裡的梅花倒是真的很漂亮,還都是紅梅,一大片一大片的全都開了,今天雖然有風,但到底是開了春,沒有冬天那麼嚴寒了,吹拂過來花瓣便簌簌的往下落,就跟下花瓣雨似得,只是母親終究還是有些不高興,我看着也忍不住跟着不開心了。”

她說着說着,又想到了在廂房裡聽見錦心的稟告,便將顧曼曼跟張珮卿的事兒與他說了。

楚少淵想了想,道:“岳父那裡我已經與他說過了,想必他往後不會再過火了,至於樑家,惡人自有惡人磨,這些事兒你也不用往心裡去,倒是另外一件事,我要與你說。”

嬋衣在他懷中擡起頭,有些疑惑。

被她這樣的爍爍目光看着,楚少淵便有些心猿意馬,微微垂下頭來又親了親她的脣,這才道:“朱璗應該過兩天就會回雲浮城了,往後西北馬市再無朱家的插手之地了。”

嬋衣愣了,朱璗不是皇上派去的麼?怎麼還不到半年就要將人召回來了?

“父王他到底是起了猜疑之心,”楚少淵笑看嬋衣思索的表情,眼神裡的光閃閃動人,趴伏在他懷裡像只小奶貓似得,他忍不住用臉頰蹭了蹭她的頭髮,“晚晚忘了麼,那天夜裡你若沒有去讓莊妃姨母到慈安宮,只怕現在的局面還不會走到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