噁心

寧國公夫人還沒來得及介紹謝氏,張太太就拿着帕子黯然垂淚:“國公夫人,今兒能見着您,也算是我的福分,您這兒花團錦簇的,我見着這些太太奶奶,心裡覺得真是好,忍不住就想起我們早逝的姑奶奶……”

張太太聲音大了起來,“我們姑奶奶那是一等一的好性兒,可就是命苦,夫君早早的沒了,就剩下個兒子,還被族裡人欺辱,用他頂了丈夫參軍,我們姑奶奶伸長了脖子盼啊盼的,卻盼來了兒子的死訊,原本心灰意冷想三尺白綾去了,好不容易纔勸回來,說跟侄兒商議過繼個兒子過來,也算膝下有人了,沒曾想卻被侄兒媳婦潑了一身的污水,說什麼跟自家侄兒有染,活生生的害死了我們姑奶奶,將偌大的家產幾家分了個乾淨……”

張太太說着轉過臉來看着謝氏,眼裡惡狠狠的透着兇光,“偏那斷案的大人說什麼,侄兒媳婦謀害我家姑奶奶證據不足,將人無罪釋放了,可憐我們家姑奶奶死了,也要揹負着這麼個罵名,若不是我家外甥命大,在川貴立了大功回來,只怕這樁冤案就要這麼冤下去了……”

張太太邊哭邊道,哭的悽悽切切十分可憐。( 更新快,無廣告,就來)

謝氏忍不住皺了眉頭,這是什麼意思?難道真的是老爺斷錯了案子麼?

寧國公夫人見謝氏不答話,用話來哄張太太:“張太太莫難過,好在杜大人平安回來了,這樁案子總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她用帕子將張氏臉上的淚擦乾淨,笑着給她介紹:“這位就是大理寺少卿夏大人家的夫人,正是負責你家姑奶奶案子的人家,你把你知道的都跟她說說,她定然會爲你做主的。”

張太太轉過頭來,似乎這才注意到謝氏一般,起身作勢要行禮,謝氏忙去拉她的手,被她一把撫開。

端端正正的給行了個大禮,嘴裡毫不客氣的道:“我們人微言輕,還望夏夫人莫要見怪纔是。”

謝氏讓過那個禮,溫和的看着她,“你放心,若當真冤判了,我們老爺定然會還你家姑奶奶一個公道的。”

張太太大大的眼睛盯着謝氏,眼裡閃動的卻是深深的算計,聲音中沒有一絲暖意,“我們家平哥兒立功回來,家業也全被瓜分走了,家裡頭空空蕩蕩的,身邊連個知冷知熱的人也沒有,我就盼着這案子翻了,平哥兒再娶一房媳婦,他心情好了,這日子纔好過。”

張太太眼睛轉到嬋衣身上,如毒蛇一般滑膩的眼睛好像纏住她一樣,讓她渾身不舒服。

嫺衣耳朵裡聽着張太太的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四品的指揮僉事啊,怎麼什麼好事兒都讓嬋衣這賤人攤上了!

謝氏看到張太太一直盯着女兒看,心中驚訝極了,沒想到她獅子大開口般的提這樣的要求。

寧國公夫人似乎也被張太太的話震驚到了,頓了好一會纔開口道:“……這事兒,還要再商議商議。”

張太太卻好像聽不出這話的意思,“您家的姐兒看上去有十二了吧,正好我家平哥兒要守三年的母孝,等平哥兒除了服,也就差不多了,可以先嫁過來,等姐兒及笄了再行房……”

謝氏眉頭一皺,難不成這個張太太以爲她拿捏到了老爺的短處,就能隨意的擺弄別人家的小姐不成?她冷冷開口道:“張太太慎言,我們家姐兒年紀還小,家裡長輩都疼的緊,沒想要給她許人家呢。”

張太太冷哼一聲,“夫人這話是怎麼說的?從來都只有擡頭嫁女兒,低頭娶媳婦的,難不成夫人看不上我們家平哥兒?我們平哥兒可是正經的燕雲騎指揮僉事,十六歲的指揮僉事,就是放到哪兒都要說一聲前途無限的,配不得你們家姐兒麼?”

謝氏沒想到這個張太太會這樣難纏,一時間頭痛欲裂。

寧國公夫人見謝氏皺眉,心中冷冷一笑,這個時候你還挑三揀四,一會兒讓你連挑都沒的挑。

她開口和着稀泥:“杜大人年紀輕輕就能在朝中擔任重職,實在是讓人不可小覷,張太太何必急於一時呢,現在重要的還是這個案子。”

張太太嘴角挑起一抹譏諷之意,她自然知道自家外甥讓人不能小覷,可他卻不是個好拿捏的,若不從別的地方着手,只怕拿捏不住他,自家還有兩個兒子的前程未卜,她不能不爲了兒子早做打算,若是能讓這樣的官宦之家將女兒嫁給外甥,給他一個有力的妻族,他將來前途好了,自家兩個兒子不是能借到更多的力麼?

她一臉的笑容,伸手拉過嬋衣,上上下下的打量她,“真是個好模樣,我早聽說夏小姐在府裡一直掌管中饋,”說着去看寧國公夫人,“我們家平哥兒自打回來,家裡就亂的不成樣子,下人也是懶懶散散的,正缺這麼一個管家的人呢。”

嫺衣在一旁聽着張太太這話,腦子裡浮現出一個好吃懶做的男子的模樣,剛纔的想法立刻淡了下去,有些幸災樂禍的看着嬋衣。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回去她跟父親好好說一說,讓父親同意了,嬋衣肯定就要被許給這麼個懶豬了,這樣一來,看她還怎麼翻天!

嬋衣心中卻一陣,這個張太太當真以爲拿捏了父親的短處,她們就得束手就擒任由別人拿捏麼。

“太太高看了,”嬋衣將手指從張太太手裡抽出來,用帕子擦拭着手指,臉上帶着淡然有禮的笑容,“不過是幫着母親跟祖母料理一些雜事罷了,掃灑上頭,我卻是一竅不通的。”

張太太驚訝的看着嬋衣,看到她正慢吞吞的擦拭自己握過她的手指時,忍不住臉上漲得一片通紅,這個小丫頭難道是在嫌她的手髒不成?

她轉瞬笑了起來,“這麼說來,倒是我說錯了,你不會不要緊,等嫁過來了,我教你,保準一教就會了。”

嬋衣依舊是那副淡然有禮的笑容,卻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我還未曾定親,張太太這話說的太早了,而且,我還真不知道我們家何時有了您這樣一門親戚。”

未曾訂下親事,又何來嫁不嫁一說,更不要提什麼教不教的話了,夏家是什麼門楣,豈是張家能攀得起的。

張太太忍不住瞪着她,臉上被她的話氣的煞白一片。

真是好利的一張嘴!

寧國公夫人擡頭看了眼靜靜的站着的女孩兒,像花骨朵一般清麗的臉頰,臉上是淡然有禮,一派的世家作態,眼睛卻像是藏了兩汪幽泉清澈湛然,看人的時候那雙黑亮的眼睛能夠直直的看向人的心底,像是洞察了一切一般,讓人忍不住就敗下陣來。

謝氏聽得嬋衣的話,心裡卻像是三伏天喝了碗冰鎮的楊梅湯般舒坦。

寧國公夫人擡手去端茶,打算再喝一口,卻不小心茶碗一翻,茶水就濺出來灑到了離得很近的嬋衣身上。

嬋衣今日出門穿了條月白色的百褶裙,裙尾掃上了一小片茶水,顯得十分突兀。

寧國公夫人急忙道:“都是我不好,快去將這條裙子換一換。”

嬋衣正對上寧國公夫人熱切的眼睛,嘴角挑起一抹譏諷的笑容,老的少的都慣會用的一招,就是往人身上潑髒水,她卻絲毫不懼。

門口蹬蹬蹬跑進來一個女孩兒,看上去只有十二三歲,長得眉清目秀,十分漂亮,看見寧國公夫人,笑着行禮道:“給母親問安了,母親,德盛班已經裝扮好了,就等您過去了。”

寧國公夫人點點頭,笑着看向張太太,“我們先出去聽戲,這些事情過後再談。”

張太太笑着道了句:“還真是,誤了國公夫人的戲可就得不償失了。”

寧國公夫人又看了嬋衣一眼,伸手將剛進來的丫鬟招過來,親暱的道:“這是我家三姐兒琳琳,你去帶夏家妹妹換衣裙。”

顧琳琳規規矩矩的行了禮,笑着上前來攙嬋衣。

嬋衣也行了一禮,轉身跟着她去了更衣間。

謝氏忙讓嫺衣跟了上去。

顧琳琳在路上跟嫺衣聊的火熱,卻理也不理嬋衣,才走到一半兒,顧琳琳就停了步子,懶洋洋的指了指前頭的屋子,“就是那間屋子,夏家妹妹自個兒過去就行了,我走不動了,要在這兒歇一會。”

嫺衣也就勢坐了下來,衝她燦然一笑:“二姐姐去換衣裙吧,我在這兒等着二姐姐換好了一同去找母親。”

嬋衣看了她們一眼,冷冷一笑,“嫺姐兒,你忘了來之前祖母怎麼吩咐的了?”

嫺衣臉色立刻冷了下來,十分不甘願的起來,陪着她走了過去。

丫鬟走在前頭,走過一路開滿了梅花的小路,到了一間十分幽靜的屋前,丫鬟住了腳。

嫺衣跟在嬋衣後頭,隱約察覺有些不太對勁,看到嬋衣將門推開,她下意識的在嬋衣身後推了一把,想將嬋衣推進屋子。

嬋衣似乎背後長了眼睛一般,往過一閃,嫺衣噗通一聲跌進屋子裡。

她擡手將屋子的門快速關了起來,在門外插了個活插。

嫺衣爬起來拍門,大聲嚷道:“二姐姐,你這是幹什麼?快將門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