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

楚少涵更加確定了心中所想,面上還是一副平淡如水的模樣,笑着跟王珏道了別,轉身上了馬車。

看着四皇子跟鳳儀公主的車架遠遠離去,蕭清撇了撇嘴,“瘋婆子就是瘋婆子,走到哪兒都改不了亂咬人的毛病。”

蕭沛瞪了她一眼,“她是公主,隨便安你個罪名就夠你受的了,這麼大了一點也不動腦子,你以爲還是小時候麼?”

蕭清無力望天翻了個白眼,懶得跟自家兄長辯解,伸手挽住嬋衣的胳膊,笑盈盈的問道:“你坐哪個馬車來的?”

嬋衣指了指車伕趕過來的一輛青帷小車,蕭清一邊扶她上車一邊道:“我跟你坐一輛車,一會我們路過福民大街的時候順道去鼓樓買一罐辣醬,往燙鍋子的調理裡放些辣醬最好不過了。”

夏明意十分不喜歡蕭清一直纏着嬋衣,出聲阻止道:“這輛馬車太小了,蕭姐姐還是換乘一輛吧。”

“小麼?”蕭清往裡看了看車廂,“不小呀,正好夠我跟晚照一起。”

“我跟姐姐坐這輛車來的,”夏明意淡淡說道,“姐姐又受了傷,萬一擠到傷口就不好了。”

言下之意就是,這車沒你的位置,你別過來跟我們擠。

蕭清點點頭,“嗯,這樣的話確實是有些擠,那你就換一輛車坐吧,別擠到我們了。”

夏明意被她氣的咬牙切齒,怒道:“你是聽不懂麼?”

蕭清也有些來氣,晚照的弟弟怎麼這麼煩人,“你不知道男女七歲不同席麼?還一定要跟我們擠一輛車,煩不煩?”

到底是誰煩啊?

夏明意恨恨的盯着蕭清,一步不肯讓。

車裡的嬋衣目瞪口呆的看他們二人爲了跟自己一輛車而爭吵,見到夏明意昳麗的臉上被氣的染了一層薄紅,跟一個沒要到糖塊的孩子似得,她忍不住莞爾一笑。

“清姐姐,你的馬車呢?不然我坐你的馬車。”

蕭清說了一句“別提了”,指了指騎在馬上還在跟夏明辰說話的蕭沛,“我二哥今兒起的晚了,騎上馬就走,今兒阿爹又要進宮去,套走了家裡的馬車,等我回頭一瞧,馬廄裡就一匹馬了,哪裡拉得了我家那麼大的一輛車,沒法子只好也騎了馬出來,一路上險些凍死我了!”

嬋衣忍俊不禁,擡頭跟夏明意道:“意哥兒,你去跟大哥哥他們擠一擠,他們那輛車大。”

夏明意心裡十分不情願,擡起眼睛有些可憐兮兮的望着她,“姐姐,你的手臂傷了,我跟你一輛車好歹能照顧你。”

蕭清反駁道:“晚照又不是沒帶丫鬟出來,要你照顧什麼,去去去,你趕緊讓開。”

“這是我姐姐,憑什麼要我讓,你爲什麼不讓?”夏明意一臉的堅決。

“她還是我妹妹呢,沒聽到晚照叫我清姐姐麼,速度讓開!凍死人了!”

見他們兩人誰也不讓誰,嬋衣捂着嘴就笑了起來,膚如白雪,眉目清雅的女孩兒,笑聲比銀鈴還要好聽。

夏明意看着她明媚的笑顏,瞬間心跳如鼓。

她不常笑,不,也不是不常笑,只是不常笑的這樣開心,在家裡,她總是淡淡的彎着嘴角,很少能夠笑的開懷,偶爾對他露出個笑臉能讓他高興一整天。

見到自己吃癟,她這樣高興麼?

雖然心頭有些不甘,但看到她此刻明亮動人的笑顏,他也忍不住微微一笑,“那我就去跟大哥擠一輛車吧,姐姐你要照顧好自己,別磕着碰着。”

嬋衣衝他點點頭,帶着笑意的臉上透着溫柔的光,讓夏明意依依不捨的看了好一陣才上了夏明辰的馬車。

蕭清無語的跳到馬車上,催促道:“快走快走,我要餓死了!”

嬋衣往她手裡放了一隻暖手爐,輕笑道:“清姐姐總是這麼風風火火的。”

蕭清撓了撓頭,捧着暖手爐貼了貼臉,雙頰剛剛在寒風中凍的發紅。

“你那個弟弟怎麼跟我小時候養的阿黃似得,看你跟看肉骨頭一樣,兩個眼睛瞪得溜圓,生怕我把你怎麼着了。”

嬋衣心裡一驚,嘴上卻道:“他從小就愛黏着我,長大了也改不了,我回頭跟他好好說說。”

蕭清卻不在意道:“說什麼?你們感情好不是挺好的麼,哪裡像我跟我二哥這樣,每天見了就吵架,吵不耐煩就動手打架,家裡的傢俱都被我們打壞了好些,氣的父親時常罰我們,不是去繞着校場跑二十圈就是去蹲一整天的馬步,也不看我們都多大了,跑二十圈,蹲馬步,小菜一碟……”

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樣,想必蕭老將軍也很無奈吧。

嬋衣心裡微微嘆息,將話頭轉開,“昨日我收到王琳的帖子,說她家的君子蘭開花了,讓我去她家賞花,你去麼?”

蕭清眨巴眨巴眼睛,“王琳……是王珏的妹子吧?”

嬋衣點點頭。

蕭清又道:“賞花什麼的,我還是算了吧,我過去折花還差不多。”

嬋衣奇異的看了她一眼,原以爲她跟王珏很熟,跟王珏的家人也應該不錯的,沒想到她話裡話外的語氣,會是一副不太願意的樣子。

蕭清見她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不解,猜到她心裡在想什麼,摸了摸鼻子,解釋道:“王珏他母親不太喜歡我與他來往,你知道,我父親是武將,他走的路子也差不多是武將的路子。”

嬋衣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

本朝的皇帝十分忌諱武將之間修好,尤其是手握兵權的武將,皇上巴不得每個臣子都臣服與他,沒有任何結黨營私。

而不管這一世還是上一世,定國候走的都是武將的路子,他就不太可能與蕭清這樣武將出身的女子聯姻。

不過嬋衣倒是很好奇一件事,她湊到蕭清身邊,小聲的問了句:“那你對定國候……”

蕭清斜了她一眼,“我可以算的上是從小跟他一起長大的,他是給四皇子伴讀,我是給鳳儀公主伴讀,那會天天見面,我們時常不是一起上樹掏鳥窩,就是下池子摸魚,被太傅逮到了就被罰着一起背書,他小時候性子就悶,在太液池裡摸魚的時候還被我扒過褲子,結果他硬是縮在太液池裡的荷花下面,直到四皇子過來找他,纔上來,你說我能對他有什麼?”

嬋衣的腦門上又被她逼出了一排汗,她忘了眼前的姑娘不能用尋常女子來形容,更忘記這姑娘有一副跳脫的性子,想來定國候小時候過的也實在是悽慘。

她想到定國候那張秀雅絕倫的容貌,和那雙點漆般清冷的眸子,忍不住想,他小時候縮在荷葉底下……打住!不能再往下想了,不然她要笑場!

蕭清嘆息一聲,“不過他也算是挺難的了,你不知道,他的祖母一直不喜歡他,他祖母有兩個兒子,他爹是老大,他還有個二叔,到現在都沒跟他們分家,就住在侯府,他祖母一直想要他二叔承了他們家世襲的爵位,可皇上卻看重他。”

所以他才接了西北馬市差事,想要博個前程出來,好讓那些虎視眈眈的人再不敢輕瞧了他麼?

嬋衣抿嘴,這樣就能夠明白爲何前世定國候會娶了殷將軍家的嫡女了,差事砸了,只好通過聯姻來穩住自己的爵位麼?

嬋衣開口道:“可我聽說,西北的馬市一直都是衛家掌管的,他這一去,就不怕衛家會給他下絆子麼?”

蕭清搖頭,“那有什麼辦法?皇上是鐵了心要收回馬市的,不派他去也會派別人去。”

嬋衣想到前一世,定國候去了西北被排擠的結局,微微嘆了口氣,“西北的邊境也不太平靜……”

蕭清隨口道:“是啊,從前韃子就時常來犯,最近聽說韃子剛擁立了之前什麼部落的九王做大汗,招兵買馬的……”蕭清這樣說着,忽然猛地擡起頭來看她。

韃子的九王,她怎麼忘記了!

她興奮的握着嬋衣的手,“晚照,你真是福星!”

嬋衣不明就裡,奇怪的看着蕭清,就聽她道:“馬市不是衛家的麼?韃子不是在招兵買馬麼?離得這麼近,我就不信衛家的手有這麼幹淨!”

嬋衣用帕子一把捂上她的嘴,“你小聲點,私議政事,你不要命了啊?”

蕭清嘿嘿一笑,聲音壓低:“我回頭跟王珏提一提這個事兒,這樣也好讓他有點頭緒。”

嬋衣又添了一把柴,“可若是韃子忽然來犯呢?西北是衛家的天下,衛家人讓定國候打頭陣,他拒絕的了麼?”

蕭清愁眉苦臉的抓着手裡的暖手爐,撓了撓頭髮,“倒還真沒什麼理由拒絕,不行,這個事兒也得跟他說說,讓他早做防備。”

嬋衣好笑的看了她一眼,想必蕭清自己也不知道,在說起王珏的時候,蕭清總是忍不住爲他着想,或許這就是一同長大的情誼吧。

說着話的功夫,蕭清嘴裡的那個十分好吃的燙鍋子店就到了。

錦屏扶着嬋衣下了車,夏明意早在門口等候她了,看到她幾步上前笑着道:“姐姐,大哥、二哥、沛二哥跟定國候都在樓上的雅間了,羊肉已經讓廚子切成薄片兒了,就等你們兩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