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9章 簡單

夏老夫人身子欠佳已經有幾年功夫了,自從嬋衣出嫁,身邊兒沒個小輩在跟前指手畫腳的提點着她,夏老夫人就日漸一日的放任自己下去,也不怎麼養生,原本飯吃的是七分飽便自發放下碗筷,而這會兒卻是遇見了順口的,總要貪嘴多吃幾口,到現在腸胃不適的時候倒是居多,讓底下服侍的人無奈極了,每每府裡頭配丸藥,輪到福壽堂裡,總是要多配幾副幫助消化的藥丸。

而自從家中小輩都成親之後,夏老夫人又親眼見着夏家嫡長女出世,心中那股子精氣神也就越發的放下了,所以家中的事務既然都由大孫媳婦接手過去,她也就安心做個老封君,平日裡一概不管後宅大小瑣事,只做個壽星翁,在家裡頭都快要將晨昏定省的規矩都省了去,所以家中後宅的事兒,她雖然聽見了些風聲,卻並不是全然知曉的。

這會兒聽見嬋衣這麼說,不由得有些奇道:“家裡頭人多麼?也是,你兩個嫂嫂進門之後,自然是比先前多一些人的,你也不要嫌她們吵鬧,往後你回來,祖母讓她們手底下的人都收斂些,不鬧騰到你跟前兒……”

“您想到哪兒去了!”嬋衣直皺眉,她看着祖母有時清楚有時糊塗的樣子,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祖母平日裡的身子就不是很好,她如今不在雲浮城好幾年,剛回來纔將祖母的身子看的差不多了,這會兒怎麼看着又糊塗起來了,“祖母,我說的是父親房裡那些人,那些人也有些太多了,您不嫌吵鬧麼?”

夏老夫人歪頭想了想,像是思緒還停留在之前幾年裡,疑惑不解的看着嬋衣。

“又是顏姨娘那個賤婦在作亂?”想了好半天,夏老夫人才想到這麼個人,隨即便有些生氣,“將那賤婦叫來,我要好好的問問她,到底是哪兒對不住她了,要她這樣作踐我們夏家!”

嬋衣有些吃驚,看了看身邊一直衝她招手的牛婆子,將後頭要說的話都憋了回去。

“祖母,您忘了麼?顏姨娘如今已經被放到了皇覺寺裡頭,再也不會在府裡頭作亂了,您就放寬心吧!”

這麼反覆的安撫了夏老夫人好幾句話,夏老夫人才明白了一般的點頭,“她若是再作亂,你便讓人知會我一聲,縱然再是王爺的姨母,卻也是我夏家的一個妾室,總不至於我們家就要將她供起來!”

絮絮叨叨的說了好幾句話,夏老夫人才有些犯困,卻還不捨得嬋衣離開,直拉着嬋衣的胳膊,叮囑道:“別這麼快就走,祖母好久沒見着你了,讓大廚房加幾個菜,今兒就在祖母這裡吃。”

外頭的太陽還正燦,夏老夫人就留嬋衣吃晚飯,嬋衣推辭不過,只好笑着應聲,直將夏老夫人哄睡了之後,纔將底下服侍的人都叫到一旁的茶房裡。

“究竟是怎麼回事兒?祖母到底是怎麼了?她難道不知道家裡出了什麼事兒麼?”

夏老夫人這根本就是還活在之前的幾年裡頭,前幾日她過來的時候,夏老夫人沒精神,只拉着她的手說了幾句話便倒頭睡了,她還來不及發現這麼多的異常,而這一次她發覺了許多上一次都不曾發現的事情,不由得有些吃驚。

牛婆子左右看了看,發現一同服侍的幾人都有些緘口不言,她抿了抿嘴,咬牙上前稟告:“實在是老夫人前些年受了幾回氣,沒處發泄,纔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

嬋衣挑眉,一臉不明白的看着牛婆子。

“什麼叫受了幾回氣?誰給祖母氣受了?前幾年家中出了什麼大事兒麼?”嬋衣一邊兒皺眉一邊兒思索,可縱然是想了個遍,也沒有將事情理出來。

還是牛婆子不忍見嬋衣這樣傷神,道出真相:“前幾年因爲王爺跟王妃去了川貴,老爺一直在朝中備受排擠,隨後府裡頭有那麼一段日子,大家夥兒誰也不敢高聲說話,生怕惹惱了老爺,老夫人跟老爺便是在這段時日裡時常爭執,直到後來老爺在後宅里納了許多的姬妾,老夫人見了老爺便總要念叨兩句,老爺便總不到老夫人跟前來,有一回鬧的兇了,老夫人便要將老爺那一屋子的姬妾都發賣了,老爺便跟老夫人爭執起來,而那一次也是最兇的一次,老夫人跟老爺吵完之後,半個屋子的東西都被砸碎了,人也險些中了風,到後頭就一日不如一日,精神頭也差了起來,而老爺卻依舊不改做派,便是咱們這些下人看了心裡也不好受,王妃您說,老夫人原本身子就不好,這樣總被氣壓着,只會是一日比一日差。”

嬋衣聽到最後,已是勃然大怒。

“母親管不了父親,祖母管父親還要被氣的病成這樣,既然如此,爲何來信卻半句不提?難道還怕我這個當女兒的知道父親的這些齷齪事?既然父親不想要前程了,那我便成全父親就是了,又何苦讓他人跟着受牽連?”

嬋衣本就不喜夏世敬的爲人做派,這會兒聽見這樣的事兒,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她蹭的一下站了起來,便往東暖閣走去。

“誒!王妃,您且等等,別這樣心急,別衝動吶!”牛婆子嚇得連忙去攔,但哪兒攔得住嬋衣,幾乎是幾步,便將牛婆子甩到了後面去。

錦屏幾個跟隨在嬋衣身邊久了,雖也知道嬋衣的脾氣跟性情,但這還是頭一次看見嬋衣發這樣大的火,幾乎都能從嬋衣走路的步履當中感受到她內心的那股子怒氣。

“王妃,您這樣怒氣衝衝的將一屋子姬妾都料理了,往後只怕父女情誼都要受到損傷,您還是暫且忍忍,咱們再想辦法!”

嬋衣鮮少會有這樣動怒的時候,前一世夏老夫人如何替她盤算的情形彷彿還在眼前,而這一世夏老夫人卻成了這般模樣,跟前一世相比,甚至都沒好到什麼地方去,這讓嬋衣心中十分的害怕,她不願讓夏老夫人再重新走前一世的老路,她希望夏老夫人能活的長長久久,能夠看見子孫滿堂,看着曾孫重孫滿地跑。

所以她現在纔會這樣的憤怒,對於夏世敬這個父親的最後一點敬意,都隨着夏老夫人的病情,而煙消雲散了。

“父女情誼,早就在他只將顏姨娘出的嫺衣當做掌中寶,將我當做路邊草的時候就不存在了,我不過是敬着他是夏家的一家之主,才這般容忍退讓,希望他能夠善待母親跟祖母,可偏偏這兩條,他哪一條都做不到,這讓我如何還能忍受?”

平常人家裡頭,父親都是什麼樣,嬋衣不是很清楚,她只知道自個兒的父親,絕不能稱得上一個好字兒的。

去了東暖閣,謝氏知道今日嬋衣過來,先去了福壽堂,便也沒有讓人去叫嬋衣,只是在東暖閣裡頭幫着大兒媳謝霏雲安胎,這會兒看見嬋衣風風火火的進來,她是驚了一下的。

“這是怎麼了?晚晚,你臉上這可不大對勁!”謝氏只看了嬋衣一眼,就看出了嬋衣的不對之處,驚得站了起來,忙去拉嬋衣的手,“快坐到母親這裡來,跟母親說這是怎麼了?”

嬋衣擡頭看着謝氏,一臉堅定:“母親,去吩咐人將牙婆叫來,我要將後宅那些玩意兒都發賣出去!”

“你這是怎麼了?”謝氏不知所然的看着嬋衣,“那些人又不礙你的事兒,你何必要跟她們一般見識呢,左右都是你父親的人,等你父親回來知道了這些,定然要發脾氣的,誒,晚晚,你這份兒心母親知道,但既然都已經成了這步田地了,就不必理會她們,任由他去吧!”

謝霏雲這也是頭一次看見嬋衣這樣生氣,心中雖然對謝氏的做法不認可,但到底是不好對別人的事情發表什麼言論,也跟着勸道:“是啊,晚晚,你從小便容易衝動,這會兒可是又被她們氣着了?你且聽我一言,她們都是些什麼樣兒的人?都算不得正經人,連個玩意兒都算不上的,你用不着跟她們慪氣,有這功夫,倒不如跟我多想想看,等這一胎的寶兒誕下,該給他做些什麼小衣裳好呢,我到是覺得安姐兒用剩下的小衣裳還有,不用這麼大費周章……”

“我決定了,必須將那些玩意兒清出去!”嬋衣一臉怒容,“還有,祖母的身子不太好,家中也沒有個涼快的地方,我那邊兒碧湖邊兒還有一幢小閣樓,可以騰出來給祖母休養身子,一會兒吩咐人準備好了東西,今天就將祖母的東西搬過去,明兒了我便來接祖母。”

謝氏嚇了一跳,“這怎麼好呢?你祖母她同意了?即便是你祖母同意了,你父親也不會同意的,原本你祖母就不該由你來照料,怎麼能夠搬到你的宅子裡去呢?這事兒你跟王爺商議過了麼?那可不是你一個人的宅子,可是王府,你這樣貿貿然的決定了,萬一王爺不情願,又該如何?”

嬋衣卻一臉的執拗,聽見謝氏這麼說,立馬差了手底下的人去傳話給楚少淵,雷厲風行的速度幾乎將謝氏跟謝霏雲都驚呆了。

不多會兒手底下的人回來傳話道:“王爺說了,一切單憑王妃決定就好,還說反正府裡頭閒着的院子多,若是王妃想念母親,倒是將母親請來一同住幾日也是行的。”

謝氏向來知道楚少淵愛重嬋衣,但這還是頭一次看見楚少淵連問都不問一聲,就將嬋衣做的決定全然同意的做法,她不由得覺得有些不妥。

“晚晚,你這樣行事,怕要被人說三道四,這裡畢竟不是川貴,是雲浮城,你該忍耐還是得忍耐……”

“母親忍耐的夠多的了,可又忍耐出了一個什麼結果?今兒我便要將父親的後宅清理乾淨,若是母親不樂意,母親大可以站在一邊看着,總歸父親最後數落的是我,母親這些年辛苦了,往後的事兒由我來做便是!”斬釘截鐵的話,像是一個個的釘子一樣,出來就立在那裡,鏗鏘有力。

嬋衣向來不是說一不二的人,她習慣爲人考慮,但這一次卻是誰說都不管用,就連蕭清都被驚動了。

蕭清原本是剛從孃家回來,她帶了許多蕭睿給她的一些草藥跟藥膏,以備路上不時之需,這一趟夏明徹去到湖廣,原本就是謀的外放,他在雲浮城裡根基還是太淺,若是在外頭有些政績,回來也好直接進六部做侍郎,所以這一回蕭清跟着夏明徹是打定了幾年之內都不能回來的主意的。

她這纔剛聽自個兒父親叨叨完,前腳才踏進府裡,後腳就聽見了府裡頭的事兒,讓她連手裡頭的東西都沒顧得上放,隨手扔給下人便匆忙過來。

謝氏看見蕭清,就像是看見救星一般,直拉住她的手,“你快來勸勸晚晚,這麼大的事兒怎麼能自個兒做主決定呢?”

剛聽了一遍事情的來龍去脈,蕭清一邊兒用力握了握謝氏的手,一邊兒轉過頭對嬋衣道:“就是啊,母親說的對極了!”這兩句大聲說完之後,又擠眉弄眼的用口型跟嬋衣說了一句,“幹得好!”然後又回頭安撫着謝氏,順着謝氏的話,說着,“公公這麼荒唐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咱們做晚輩的自然是勸解不成,便只能看着,你這般行事,豈不是讓公公一點兒威儀都沒了?”

這幾句話說完了,謝氏也察覺到了不是,忙擡頭看了眼蕭清,再看了眼忍笑忍的辛苦的謝霏雲跟嬋衣,狠狠的拍了拍蕭清的手:“你這個猴兒!讓你來勸晚晚,你反倒是說起反話來了!”

蕭清一臉無辜的看着謝氏:“母親,您這麼說可就冤枉人了,我本就是這麼想的,您還讓我怎麼說呀?難道違背良心說公公這麼做是好樣的?誒,這也太難爲人了吧!”

幾句話將謝氏臉上的愁苦一下就驅散了,轉瞬便噗笑出來,忍不住連連拍着蕭清的手:“你說說你這麼個猴兒,往後你要是去了湖廣,讓我可怎麼活!”

“母親甭慌,不是還有我跟大嫂麼?”嬋衣適時的湊上來逗着趣,被謝氏嫌棄的拍開。

“你只有給我添亂的份兒,哪兒跟清兒這般,一顆赤子之心,更不像霏姐兒這樣沉穩老練,你這麼個猴兒,只會給我添亂!”

嬋衣忙不依不饒的搖晃着謝氏:“母親這心都偏到了腳後跟兒上了!到底誰纔是從您肚子裡爬出來的,我瞧着不像是我,反倒像是兩個嫂子,這樣厚此薄彼,母親您真的覺得好麼?”

屋子裡像是一下子就沒有了剛纔的劍拔弩張,重新恢復了歡聲笑語。

只不過在院子外頭,夏家姬妾們居住的院子裡頭,牙婆正跟着錦屏挨個兒的看着即將被打賣出府的這些人,當中有不少長相十分漂亮的,牙婆看着直興奮。

“這些,這些人都發賣?”牙婆做這行有許久的功夫了,還是頭一次遇見這麼一大批顏色好看的女子被同時發賣,她的心裡一下便算計起來了,這些人經手之後能夠賣一個什麼價錢,能夠如何如何賺一筆的想法,就那麼生生的冒了出來。

錦屏點了點頭,也不顧那些姬妾們哭喊成一團,皺着眉頭道:“發賣的遠一些,不要讓她們再出現在雲浮城裡,最好是賣的遠遠的離開北直隸,省得主子見了心煩。”

這是一院子的人都犯了忌諱吶!牙婆心中有了個底,便喜笑顏開的道:“得了!您且放寬心就是,保管您滿意!”

“我們要見老爺!你不能這麼對我們!”姬妾當中有聰明人,知道錦屏不過是個心腹丫鬟,起不了作用,她們更明白如今只有夏世敬是她們的救星,紛紛哭喊着要錦屏讓開路。

可錦屏原本就是奉了嬋衣的命令來發賣這些人的,哪兒可能給她們一條出路,這會兒帶着幾個五大三粗的侍衛,往那兒一杵,就跟寺院裡頭的怒目金剛似得,讓人望之生畏,有幾個想要闖過去的姬妾在開始嘗試的時候,就被攔了回來,衝力之下跌倒在地上,疼的咬牙切齒,讓另外一些人根本就不敢再起這樣的念頭,只好哭着喊着讓錦屏起來。

“哭的最大聲的,賣你們去窯子裡頭,次一等的,賣你們去戲園子裡頭受苦,若是再哭的,就將你們發賣到窮苦的地方去給人做妾!”一院子的女子哭嚎聲,還有尖銳的喊叫聲,紛紛被牙婆的一句話給鎮住,她的眼神冷冰冰的投在這些姬妾身上,她每日裡發賣不知多少人,看人十分的準,這些姬妾也就是攪和事兒是一流的,若真的讓她們去到那些地方,她們哪一個都不肯的。

果然這話一出,一院子的聲音都安靜了下來,個個臉上掛着的淚珠都恨不得吸回去,不敢再有半分怨言。

後宅的事兒就這麼安安靜靜的解決了,嬋衣跟夏老夫人和和氣氣的吃了一頓晚飯,準備回府的時候,夏世敬還沒有回來,嬋衣將錦心留在謝氏身邊,以防夏世敬忽然發難。

等她回了安親王府裡,天色已經濛濛發黑了,天邊雲彩一朵壓一朵的,看着有些發沉發悶,天氣有些燥熱不安,已經是酷暑時分,空氣當中沉積着重重的水氣,像是發放不出來,硬生生的憋在那裡。

楚少淵也是剛從衙門裡回來,他這些日子有些忙碌,還沒有哪一次是在天黑之前回來的,看見嬋衣正在屋子裡頭換衣裳,幾步上前便擁住了她。

“今兒回了一趟孃家?母親跟祖母可好?”

雖然擁抱之間滿是汗水的味道,但嬋衣卻莫名的覺得這味道讓人十分的安心,沒轉身,臉上便浮動着笑意,輕輕的點了點頭,後又搖了搖頭:“好,也不好,祖母的病讓人十分掛心,母親的話,後宅那一院子的人我今兒都打發了,估計今兒晚上父親回來要跟母親發脾氣,不過好在我將錦心留下了,若是父親敢對母親動手,錦心不會那麼輕易就讓父親動母親的。”

即便稱謂還是“父親”的叫着,可嬋衣在心裡頭已經將夏世敬當做成一個最尋常最普通的,不,或許連尋常普通都算不上,已經可以說是仇人的這麼一個人了。

楚少淵察覺到嬋衣有些情緒低落,一邊兒抱着她輕輕蹭了蹭,一邊兒哄着她:“家裡的事情總是這樣的,開頭幾年也是如此過來的,你還是看開些,況且母親不也沒說什麼麼?母親她忍得了,那咱們管太多,母親也不會開心,倒是祖母的身子不好,可以來府裡常住,咱們府裡頭也就是景兒好這麼一條優勢了。”

還這麼苦中作樂,也是難爲,嬋衣笑了,轉過身來看着楚少淵:“你還不知道,今天瑿姐姐來找我,說想求我保住朱家一條血脈,你說說這是什麼事兒?”

楚少淵的神情一下便有些冷了起來,“她倒是知道找你肯定有用,但可惜的是朱家一再的作死,連我都不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原本朱瑜的死,已經讓朱家從風口浪尖上下來了,只要朱家這幾年安安生生的,他也不是那種容不得人的,只要朱璗跟朱璧還能爲他所用,即便這會兒朱家選錯了邊兒,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兒,只可惜朱家剛愎自用,一心想着扶持老四,也不瞧瞧老四如今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誒!瑿姐姐她也是個苦命人,她的孩子是生生的被四皇子給……你說說天底下怎麼還會有這樣的人?他竟然不將自個兒的妻子,自個兒的嫡出子女放心上,他就不知道女人十月懷胎,即便是小產了也是會出人命的麼?”嬋衣從朱瑿跟她說這個事兒開始,就一直覺得不舒服。

“老四那個人,他根本就不是個人,那是條毒蛇!”

楚少淵眸子發冷,一想到之前他跟四皇子你來我往的那幾個照面,還有他剛回宮時遇見的那些事兒,他就深刻的知道這個老四,絕對不是個好對付的人,只不過不好對付的是他本人,並不是他手中的那些東西,這麼些年了,老四也好,寧國公也好,都一直依附在安北侯身上,安北侯倒的太快,導致於寧國公都來不及接手那些東西,就被打發到了川貴去,老四手裡頭沒有真正厲害的人,就想要騰出手來跟自個兒搶東西,尾巴都藏不好,還如何搶?

“這些事兒晚晚就不要多想了,即便是朱瑿來求你,也要看你樂意不樂意,何況他們自個兒作死,與你何干?跑了一天了,晚飯可曾吃過了?我今兒回來的早,想着一會兒咱們遊湖,順便在花船上吃些冷食,你說可好?”

夏天一到,楚少淵便喜歡吃些冷食,煮好的麪條放到冷水裡頭去去熱氣,或者是吃一碗最尋常的茶泡飯,只要是跟嬋衣在一塊兒,總是歡喜的。

嬋衣也常常的任由着楚少淵,但今日嬋衣纔剛陪夏老夫人吃過晚膳,在面對半桌子的菜餚,就顯得沒那麼有胃口,她一個勁的讓楚少淵吃,自個兒卻只端着綠豆沙冰,楚少淵一瞧就知道她定然是在夏家吃過了,因爲不想讓他一個人冷冷清清的用飯,纔不跟他說。

他壞心眼的眯起眼睛來,趁着嬋衣舀起一勺綠豆沙冰往嘴裡送時,伸手將她手裡的綠豆沙冰往自個跟前一送,一口吞下,眼睛裡還含着得意的光芒。

“你!吃飯就好好兒的吃,哪兒有人吃飯吃的半截子來吃這些甜點的?”嬋衣沒好氣兒的掃他一眼,將他身前的飯食往他那邊兒推了推,“快吃,綠豆沙冰還有,我讓下人準備了兩碗,保管你吃了飯還沒消!”

楚少淵看嬋衣這麼認真,自個兒反而沒有了捉弄她的趣味在裡頭了,幾口將飯吃完,順勢推開了花船的窗子,半圓的月亮照進窗子裡來,讓楚少淵看的直皺眉。

“這都已經快月中了呀,日子過的可真是快!”嬋衣跟着嘆了一口氣,見楚少淵也不伸手討要綠豆沙冰,想着他之前的饞樣,將自個兒手裡頭的綠豆沙冰舀起來,一小勺一小勺的餵食給他,“今天跟母親算了算日子,大約再過半月,嫺衣出閣的日子也到了,這一眨眼真是快。”

嬋衣這兩回回去,都沒有見到嫺衣,倒不是嬋衣不願意見她,反是嫺衣自個兒說快要到出閣的日子了,她要好好兒的將枕巾繡好,所以便沒有從繡樓裡出來。

這樣的結果,嬋衣也沒有什麼看法,總歸她也是不太願意看見嫺衣的,嫺衣這麼做正好與她的心思不謀而合了。

“咱們從川貴出來也有三個來月了吧?”楚少淵忽然想起,川貴那邊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倒也不是忽然想起來,他最近也一直在處理的,只是跟嬋衣相處的時候,他總是自動將那些費腦子的事情都扔到一邊兒去,簡簡單單的不想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