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說這些做什麼?什麼助不助的,您不必跟我客氣!”申海連連擺手,“再者說,您救了景哥兒一條小命就不算了?說這些客套話做什麼?也不怕您笑話,我將您硬留在這兒,也是怕您轉個身就將我們山寨交給朝廷。”
謝硯寧淡淡笑了笑,申海這個擔憂確實是正確的,他雖不是官身,但家中兩位兄長都是在朝爲官,尤其是大哥,一雙腿毀於海寇之手,他不能說是恨盡天下賊寇,但遇見了也不會手下留情。
周茂有些激動,他素來對謝硯寧是很景仰的,等到人真的到了面前,他忽的發覺自己不知道該先說哪一句好了,只是這會兒不是說話的時機,正事當前,他即便心中起伏再大,也得壓回去。
李長寧倒是不如周茂這般神情,他走的是武將的路子,最景仰的是蕭睿蕭老將軍,這會兒看見謝硯寧,並沒有多大的感覺,頂多感嘆一聲謝五爺的風姿,也就結了。
“今兒過來,其實是想跟大當家談一談。”李長寧腦子裡頭一片清明,若是說動了這個申海,說不定這一片的山賊都不足爲懼。
“談?談什麼?”申海第一個念頭就是朝廷要派人圍剿自己了,現在不過是派了兩個先鋒官過來打個招呼,當下臉色就黑了一半兒。
“就談談大當家往後的打算,”周茂收斂住自己內心的激動之色,想了又想,才道,“川貴被皇上給安親王爺做了封地之後,安親王爺一直沒空騰出手來整頓川南,先前的一兩年裡,大當家是過了幾年舒心日子,可如今馬總兵意圖對王爺不軌,被皇上發配到了嶺南,川南的格局大變,黑虎崗遲早要被整頓,大當家若是再不考慮,只怕往後連自己妻兒都無法保全。”
申海臉色難看至極,他自然知道這一點,否則也不會這麼苦惱困惑了,但知道歸知道,難不成要他將寨子散了不成?這些年在山寨裡頭他可是一把手,天上地下唯我獨尊慣了的,再回歸市井裡,且不說自己能不能適應的了,就說朝廷能不能放心都不知道。
申海張了張嘴,有些不知該說什麼好,他能說什麼?還能說些什麼?
“若是大當家沒有打算一輩子就在這黑虎崗做山大王,倒是可以考慮朝廷詔安,”謝硯寧看出了這兩個年輕後生的意圖,雖然並不認識這兩個少年郎,但還是決定幫一把,“我倒是可以從中做箇中間人,我外甥女是安親王爺的妻子,安親王爺也算是從小在眼跟前長大的,他那裡我可以做個擔保。”
申海愣了愣,他沒有想到過這個文文弱弱一臉儒雅的謝五爺會提出來幫他的話,心中猶豫輕了幾分。
“容我考慮幾日,”申海一時之間做不了決定,他覺得自己腦子裡亂糟糟的,“黑虎寨裡頭還有其他當家,我雖身爲大當家,但也不能一意孤行。”
“這是必然,”周茂一口答應下來,“大當家思量的這段時間裡,我跟李將軍就在寨子裡頭,大當家儘可放心。”
謝硯寧讚賞的看了眼周茂,能夠有這份膽識跟心性,必不是尋常子弟,從他說話口氣跟神態裡頭,加上身邊李長寧的將軍身份,謝硯寧已經猜出幾分來。
申海倒是沒有爲難周茂跟李長寧,這兩人有膽量被寨子的兄弟劫上來,便說明他們的氣度跟後手都是準備妥當的,即便是不同意,也不能怠慢兩人,便讓兩人就在這後院兩人一間房擠了擠,與謝硯寧在一處,也算是給他們三人的照顧了。
申海抱着申景離開的時候,申景百般不情願,他又哭又鬧又踢又打的,儼然一副不願與謝先生分開的模樣,讓申海知道自己必須得儘快做個決定出來。
而李長寧在申海走後,便細細的打量了一遍這個後院,雖然外頭看着簡陋,但裡面卻還是佈置的有模有樣,雖然不能跟自己的府宅比,但小住個三兩日的到也沒有不便之處。
作爲一個武將,他早在上山的時候就將山上的情況摸了個七七八八,他這會兒跳上屋頂,趁着天色未暗之前,仔仔細細的從房頂上往山下望去,鬱鬱蔥蔥的樹木幾乎將山路遮的嚴嚴實實,可他眼力跟記性好,對方向上頭也有一定的判斷力,看了一圈兒之後,才跳下來。
“這個院子必定是申海常來的一個院子,我剛纔仔細瞧過了,周圍的暗哨有十六個,比宴客廳還要多四個,而且這院子的視野十分開闊,從山下上來什麼人,在屋頂上一看就能看見。”
周茂點頭:“申海必定是一早就有了退意,否則不會我們一來,他就這樣容易被說服,還給安排到這裡來,甚至連爲難都沒有爲難我們。”
“就是不知道申海能不能做得了這個黑虎寨的主,若是當中有人不願歸順的話,還得多費一番力氣。”
李長寧擔憂極了,他可不想在這裡待的時間太長了。
“不會的,”謝硯寧輕輕一笑,“寨子裡頭當家管事大多都是有家眷的,他們冒不起被剿滅的風險,而且這裡的山賊過多的話,遲早會引起朝廷的圍剿,尤其是這裡還是安親王爺的封地。”
周茂對於謝硯寧在這裡感到十分的好奇,忍不住問了一句,謝硯寧才緩緩道出。
原本他攜着妻兒從益州城出來,打算去看望附近的舊友,閔氏恰巧這幾日身子不適,女人家小日子來了,便哪兒也不想走,謝硯寧便留下了幾個長隨服侍閔氏跟謝翀雲,自己帶了個長隨便去找舊友。
結果舊友沒找着,卻遇見了附近的山賊,雙拳難敵四手,正要坐以待斃之際,申海這個隔壁山頭的山大王抱着高燒不退的小兒子申景來求醫,就這麼撞見了。
若是尋常,申海或許就不管了,可那會兒申景燒了三天不退,性命垂危,他心裡頭抱着一絲善意,希望他救下謝硯寧跟他的長隨之後,上天能夠將這兩筆善緣都記到申景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