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矣吾衰矣!
悵平生、交遊零落,只今餘幾!
白髮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間萬事。
問何物、能令公喜?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
春料峭,冬零落,秋霜夏雨雪。
三月懨懨不知食,故我心去故我在。
……
不恨古人吾不見,恨古人不見吾狂耳!
知我者,二三子!
……
清冷的嗓音意外的適合唱這樣的歌詞,猖狂、囂張、強勢,抑或還夾雜其中的是難掩的滄桑。
林泉沒有想到自己走上來後,居然會聽到的這樣的一首古韻古調的曲子,而且唱歌的還是唐靜芸。
不恨古人吾不見,恨古人不見吾狂耳!他細細的品了品,不由抿脣笑了。這樣的詞句還真是意外的囂張,不過他心中卻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
要說唐靜芸這個人,行事那是圓滑老練,能屈能伸,但是他卻意外的看出了那種骨子裡的張狂。
等唐靜芸唱完,他才施施然的走了過去,“好詞,好曲,好意境!”
唐靜芸收斂下自己眼中的外露感情,恢復了一如既往的淡然表情,“林老闆,既然來了就一起喝點小酒吧,要說咱們以後能夠這樣喝酒的機會可不多了。”
林泉輕輕一笑,也不推辭,走上來坐下,“可惜人太少了,飲茶一二人,喝酒三四人。”
鍾良忙着佈置這裡,自然是沒有空的。
唐靜芸聞言,挑脣,“等着,我給你叫一個過來,現成的。”
說着,在林泉好奇的眼神裡,唐靜芸拿出,撥通了一個電話。
電話響了挺久的,唐靜芸似乎能夠猜到某人一臉爲難的表情,不過她知道,他肯定會接的。
果然,下一秒電話就通了。
“上來,喝酒。”唐靜芸丟下這四個字,就利索的掛斷了電話,迎上林泉探究的眼神,唐靜芸神秘一笑,對着他指了指陽臺外,道,“等着,人很快就會上來。”
然後,沒過多久,林泉的表情就龜裂了,他看到一隻手出現的在陽臺的把手。
下一秒,一個身影倏地從外面翻上來,穩穩的落在陽臺上,來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走了過來。
這個一個很清俊的男子,看上去就覺得很舒服,當然,如果他的神色更柔和一點就更好了。
“我來了。”
“嗯,坐吧。”唐靜芸笑道,“林老闆,給你介紹一下,這個淺戈,我朋友。”
林泉心裡瞬間翻起滔天巨浪,迎上唐靜芸看好戲的表情,努力的壓下自己驚駭的表情,咳了一聲,“你好,淺戈先生。”
他強烈懷疑唐靜芸就是爲了看他受到驚嚇的表情,爲了報復自己剛纔說出身份時候的事情!
唐靜芸遺憾的嘆了口氣,果然不愧是林泉,換做是一般人碰上淺戈這樣的金牌殺手,恐怕早就避讓三尺了,哪裡還能這般安之若素的坐在這裡?
林泉知道淺戈,也知道帝空,他甚至和帝空的殺手打過交道,以前爲了對付一個對手的時候,就是用五百萬買了那人的命。
帝空的殺手素來都是以手段莫測聞名,而其中的佼佼者——淺戈,更是無數人點名要的人。據說凡是他出手的任務,起步價就是八位數。
可惜淺戈一直都是以神秘聞名,和帝空的那位帝王一般,罕有人見過真容。
而現在這個傳說中的人物出現在他的面前,還一副淡然友好的樣子,要不是他本人的心理素質不錯,恐怕真要如了唐靜芸的願,一蹦三尺的跳起來!
淺戈拿起桌上的酒杯,對着唐靜芸一敬,“抱歉了,今天我……”
唐靜芸知道他要說的是梅四的事情,隨意的揮揮手,笑道,“你還當我是朋友,就不要提這事了。”
淺戈抿了抿脣,沒有人知道在他那張平淡的臉下,藏着的是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迴應唐靜芸的善意。
在他堅硬的殼子下面,其實是一顆很柔軟的心,只是他很少會遇到別人的善意,不太懂得該如何應對。
恰巧,唐靜芸是的知道,所以她只是勾着淺戈的脖子,笑眯眯地道,“今天難得把你給逮住了,喝酒,別提那些有的沒的!”
淺戈抿脣輕笑,臉上的笑容意外的美好,擡起酒杯,仰頭將杯中的酒喝完,“好!”
林泉看這兩人的相處模式,眼底的感慨一閃而逝,隨即也是和兩個人一起喝酒。
喝道盡興出,林泉用筷子敲打着酒碗,揚聲歌起《朋友》,“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話一輩子,一生情一杯酒……”
唐靜芸靜靜的聽着這首歌,脣角掛起一個懷念的微笑。
將手上的一杯酒灑在地上,謹以此祭奠我前生僅有的友情。
藍天白雲,碧海林濤,似有清風低吟,又如婉揚歌聲。
很多年後,這樣的場景都一直長存在淺戈的腦海中。
很多人都很疑惑,唐靜芸和一代殺手淺戈是究竟是如何友誼長存的。有人說,一男一女間,自然是有些不得不說的愛恨糾葛;也有人猜測,這兩人之間可能是存在利益糾葛。
但是,很少會有人知道,淺戈只是單純的將唐靜芸當成一個朋友,她以初心待我,我便報之以真心。
唐靜芸之於淺戈,大概就是陽光之於黑暗之花。
我的雙手是骯髒的,因爲我曾經染過太多鮮血;但我緊守住我靈魂的純潔。我將其中的一大半奉獻給我的愛人,一小半交給你,我的朋友。——淺戈。
——
唐靜芸是被的來電鈴聲鬧醒的。
她睜開眼看到陌生的環境,倏地豎起了身子,猛然反應過來,自己喝多了。
拿起,看到來電顯示的人名,不由懊惱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居然把姜曄給忘了。快速的接起了電話。姜曄打來是詢問她什麼時候回來,在不在家裡吃晚飯。
唐靜芸一聽到他的聲音,臉龐就柔和了起來,道,“我在外面,喝了酒,要晚點。”
她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姜曄在那頭聽的也不由笑的眼神柔和,突然覺得手指癢癢的,要是她現在在他面前,他一定狠狠的揉一揉她的軟和的頭髮,口中輕柔道,“好,那你醒酒了早點回來,我在家裡等你。”
唐靜芸又叨叨絮絮的了幾句才掛掉,聽上去意外的乖巧。
掛了電話,她擡眸看向房間門口的林泉,對他淡淡一笑,揚了揚自己手中的,“我男人問我什麼時候回家吶,以後介紹你們認識。”
林泉笑了笑壓下心底的詫異,他正好看到了全過程,通話時候的唐靜芸,眉眼間的鋒利散盡,餘下的唯有溫和,彷彿世間的任何事情,都不能讓她憂心。
用個比喻,林泉覺得,那一刻的唐靜芸,整個人就像是突然把刺都收起來的刺蝟,顯得格外的軟和。
不過,軟和終究只是針對一個人的,現在她,一如既往的強大,無可突破。
“淺戈走了?”唐靜芸笑問道,邊從牀上下來。
林泉點頭,“比你早一點。”
“那好,我也得回家去了,回頭咱們再聊這些事情。”唐靜芸整理衣服上的褶皺。
林泉沒留人,就派了人送唐靜芸離開了。
他倚窗看着她離去的身影,輕輕一嘆,摩挲着手上的一枚戒指。戒指款式很老,看邊角上的痕跡,應該已經有很多年頭了。
——
唐靜芸一路讓司機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別墅,揉了揉自己的臉,將醉酒的感覺壓下去,推開門走了進去。
“芸芸,你回來了?”姜曄帶着幾分詫異的聲音道,他倒是沒有想到她居然會這麼快就回來的,他以爲她總得過個一兩個小時吧。
唐靜芸笑笑沒說話,她纔不會告訴他,她是因爲想他才這麼快的回來的。對着客廳裡的另一個人笑着點頭,“鴻宇,好久不見了。”
陸鴻宇對着自己這位嫂子,那可是典型的“又愛又恨”,生怕自己一個不當心又被整了,當下秉持着少說少錯的道理,點頭致意。
唐靜芸走向姜曄身邊,姜曄一點也不避嫌的一把摟住她的腰,將她往自己的懷裡帶,嗅了嗅她的脖子,有酒氣,是喝酒了,沒騙他。
唐靜芸看到擺放在桌子上的袋子,拿過來一看,裡面正是一些姜曄的換洗衣服,眼神動了動。
姜曄摟住她,笑問道,“餓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唐靜芸搖了搖頭,酒氣還沒有過去,臉上多了些許的紅暈,那姿態宛如清冷的月仙子落入凡塵裡,看的姜曄一呆。
“不餓,就是有些困。”唐靜芸往他那裡湊了湊,他們一開始喝的是啤酒,後來換成了白酒,白酒下肚自然是有些吃不消。
剛纔在外頭強撐的清醒,在遇到姜曄的時候也很快就消散了,只覺得在他身邊很安心。
姜曄見此,笑眯眯的摸了摸她的耳垂,對着陸鴻宇示意了一眼,然後抱着她上樓睡覺了。
陸鴻宇看着滿室的清冷,只覺得一陣悲慼涌上心頭,嫂子一回來,自己在姜哥眼中就變成了草,不,他恐怕連草都不如啊!
簡直就成了待在這裡就遭嫌棄的對象!
默默的離開了這裡,陸鴻宇滿臉的欲哭無淚,不過在心底,還是劃過了幾分豔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