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靜芸和杜瀾要談的其實並不多,杜瀾是一個很有天賦的人,尤其是在人心糾葛方面,不然他也不可能安然的活過了這麼多年。
所以往往唐靜芸說幾句,他就能夠舉一反三,很快領會了唐靜芸的意思。
但就算如此,杜瀾卻忍不住對唐靜芸升起了幾分寒意,不是尊敬,是真真的寒意,夾雜着幾分畏懼。
他有些看不懂,明明長了那麼一張光風霽月的臉,氣質又清冷無雙,她的內心怎麼會有那麼的心思呢?那心思又細又密,就像是一張細細密密的蜘蛛網,捆的人感到窒息。
在唐靜芸那輕描淡寫的話語裡,他似乎能夠感覺到一種高高在上將衆生玩弄在鼓掌之間的傲視之態。
他又怎麼知道,前世的唐靜芸,那可是經歷了現實版的“宅鬥”,在毫無根基的豪門深宅裡,從一個私生女一步步爬上來,又在唐氏集團裡,從無到有,從一個小職員爬到唐氏主宰,這期間所需要的心思計量,絕對是觸目驚心。
唐靜芸好似沒有察覺到杜瀾眼中的畏懼,繼續淡淡的道,“兒子和父子之間的感情也不是不能弄散,你只要讓兒子在平常的時候多忤逆幾次,產生一個兒子不聽話的錯覺,然後慢慢的加深,挑撥兩人的感情,長此以往,再深的父子親情,都會變得脆弱異常。”
她的眼睫毛顫了顫,說起來這一招還是她前世用慣的。
又接着道,“我看杜葉康的兒子也不是什麼好貨色,對了,杜葉康在外頭有沒有什麼比較寵愛的女人?”
杜瀾被唐靜芸的話題跳轉弄的有些奇怪,不過還是點頭,“有的,不過藏的挺隱蔽的,我也是偶然聽說的。”
偶然嗎?唐靜芸的眼簾垂下,恐怕未必吧……
不過她也不在意這種事情,她淡淡一笑,“我記得杜三少和你一樣,都是出了名的風流人物,爲了美人一擲千金也是常有的。”
杜瀾知道唐靜芸這是在嘲諷自己上次在寶格麗的孟浪,當下也是摸了摸鼻子不說話。
“找個機會,讓那位杜三少‘偶遇’上杜葉康的情人吧。”唐靜芸抿了一口咖啡,語氣平淡的開口。
“哦……什麼?!!”杜瀾先是平淡的應承,隨後猛然反應過來,目露震驚的看着唐靜芸。
唐靜芸挑了挑,一副“少見多怪”的表情,鳳眸緩緩的勾起,“兒子和老子養的外室好上了,有什麼比這樣的事情更能夠拆散兩個人的父子親情?”
杜瀾看着面無表情的唐靜芸,心頭一陣寒意,是男人,他比唐靜芸更加了解這一個殺招的殺傷力,是個男人都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更何況還是自己的兒子!
這個女人心底到底有多少陰狠的念頭,才能夠用這樣平淡的表情說出這樣惡意滿滿的主意?
他卻不知道,唐靜芸心底默默的露出一個冷笑,杜氏,杜葉康,前世仗着和某些人勾搭在一起,對唐氏屢次出手,鬧的兇險的時候差點就要被收購了。
關鍵是這個男人做事不擇手段,真正將狠毒放到了骨子裡,她一直都忘不了自己在賭船上旅遊時候碰到的事情。
那時候唐氏和杜氏斗的不可開交,杜葉康爲了要自己的命,居然在公海上買通了海盜,不惜用一船人的性命來爲她唐靜芸陪葬。
她唐靜芸何德何能,居然得此“殊榮”!
她雖然平素裡也自認爲不是一個好人,但是這樣喪心病狂的事情還是做不來的。所以爲了感謝杜葉康對她的“盛情”,她自然也想讓對方好好的體會一把。
她做不到用人命來陪葬,那麼也就只好讓他們父子兩人好好的玩鬧一場咯。
擡眸看了眼掩飾不住震驚的杜瀾,她淡淡一笑,“怎麼,捨不得?如果你有任何的心軟,那麼我就要考慮換一個合作伙伴了,畢竟這種事情,鬧不好就是要賠上性命的。我唐靜芸纔剛剛擁有大好年華,可不想那麼早死。”
杜瀾收斂了眼中的神情,恢復了平靜,點了點頭,隨時應承下了唐靜芸的主意。當然,唐靜芸只是提供主意,怎麼去做,還是要看他自己的想法。
兩人又是交談了一會兒,唐靜芸見杜瀾眉目中多是果斷之色,心中也頗爲滿意的點點頭,覺得點撥的差不多了,笑着點點頭,轉移了話題。
杜瀾心中忍不住鬆了一口氣,動了動有些僵硬的,這才發現,在室內開着溫度偏低的空調下,他背後的襯衫早就被汗水浸溼了。
心中格外的慶幸,還好他就算緊張也只會背後出汗,要是被嚇得頭上冒汗,那可真是丟死人了!
看了眼外面燦爛熱烈的陽光,他明智的的轉移了話題,“對了,你怎麼會在這裡約我?”
“嗯?我怎麼不能在這裡見你了?”唐靜芸挑眉一笑。
“也不是,就是有些詫異而已,”杜瀾笑着搖頭,指了指對面的那棟光茂大廈,目露戲謔,“看到那棟寫字樓了沒有?那裡最近可是迎來了一個公司,讓很多港都金融界的人都等着看笑話。”
唐靜芸挑了挑眉,示意他繼續。
杜瀾喝了口咖啡,繼續道,“知道原石投資嗎?據傳在美國那邊頗有名氣,被人認爲是一個很有發展前途的公司。只是也不知道原石投資背後的人是腦子抽了還是怎麼了,在這裡建立了分公司後,居然毫不猶豫的入手了nymex的eg合約。”
“要說那人本事也是有點的,港都這裡能夠籌集近一億美金的投資集團也不多見,但是那個人居然將所有的人全部投入了eg合約,真是見鬼了!也不知道哪一家出來的子弟,家中長輩也不管管,居然讓他那麼糟蹋錢!”
杜瀾一邊說一邊忍不住吐槽,心中覺得最近的港都真是妖孽橫行,碰上唐靜芸這一隻還不夠,轉眼又來了一隻,忍不住幸災樂禍的道,“現在圈子裡不少人都在猜測,不知道這位二世祖將錢賠到什麼程度,纔會被他長輩揪回家。現在很多人就等着看他的笑話了!”
唐靜芸聞言,嘴角露出一個古怪的微笑,眼簾微垂,令人看不出她的心思,賠嗎?她可不覺得。等到賺翻的時候,可別眼紅啊!
杜瀾覺得唐靜芸沉默的有些詭異,摸了摸自己的冒出來的雞皮疙瘩,笑着問道,“我記得你消息很靈通,有沒有知道這原石投資背後是什麼人?說起來這個人行事風格也很很狂妄啊,我覺得和你很搭。對了,你今天來這裡……”
突然,杜瀾覺得嗓子有些乾澀,剛想說的話卡在了喉嚨裡——你今天來這裡是幹什麼?你不會是從光茂大廈裡出來吧?
那麼問題來了,唐靜芸去光茂大廈幹嘛?!!
一想到這個問題背後的答案,饒是杜瀾心理素質極高,也忍不住的顫了顫,他的聲音裡有些沙啞,“你來這裡幹什麼?”
“你說呢?”唐靜芸翻了一個白眼。
杜瀾快要跳出來的心臟落回了遠處,大大的鬆了一口氣,“我就說嘛,嚇死我了,我還以爲你就是原石投資那個幕後的神經病呢!”
說着,端起桌上的那杯咖啡,喝了一口。
“原石投資是我一個人獨資的,我就是那個神經病。”唐靜芸輕飄飄的投下了一個深水魚雷。
杜瀾的一口咖啡卡在喉嚨裡,吞也不是,咽也不是,然後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咳嗽聲,簡直就差把肺咳出來了。
唐靜芸嫌棄的看了他一眼,拿了紙巾丟在他臉上,“德行,真是太丟臉了!”
杜瀾覺得自己很委屈,這真的怨自己嗎?還不都是眼前的這個女人造成的?要不是因爲她,自己至於這樣嗎?
已經有好多年沒有人用這樣嫌棄的語氣和自己講話了,這也就是唐靜芸,換做是其他的任何人,恐怕都被杜瀾弄死了!
杜瀾咳了好一會,眼睛都咳的紅了,這纔好多了,一停下來就迫不及待地問道,“你沒、咳、騙我嗎?你居然真、咳咳、真的是原石投資的那個神經病?!”
唐靜芸翻了他一眼,“我不和進行人身攻擊的人交談。”
杜瀾“嘶”了一聲,他現在是真的覺得唐靜芸不是一個正常人了!
這特麼有誰把自己辛辛苦苦掙到的那麼多錢,全部投入到註定不會賺錢的行當上去?而且還是這麼孤注一擲?
他早就覺得這原石投資的幕後人的行爲莫名的有熟悉感,感情就是這個一言不合就把自己弄進局子裡的女人在操作啊!
唐靜芸淡淡的撇了他一眼,冷哼一聲,懶得跟這個大驚小怪的人一般計較,“以後我賺錢了你可別後悔。”
說着提起了手上的手提袋,站起來準備離開。反正今天要說的事情也說完了,她就不在這逗留了。
等到走出咖啡廳後,兩人道別。
唐靜芸看了一眼杜瀾脖子上的玉墜,繩是新繩,玉是老玉,而且還摔碎了一個角,不像是杜瀾這種身份的人會再帶的。
杜瀾察覺的低頭看了一眼,發現自己的玉墜露了出來,估計是剛纔咳嗽的幅度太大,所以掉出來了。
“很有紀念意義?”唐靜芸挑眉。
杜瀾若無其事的將玉墜塞回了衣服,淡淡點頭,“是啊。”自己也不知道怎麼了,今天看到這塊摔壞的玉墜,居然鬼使神差的給戴上了。
唐靜芸深深的看了一眼杜瀾,留下一句話,“生日快樂!”
被留在原地的杜瀾,只覺得背後一陣發寒。
又想起了剛纔那不冷不熱的咖啡,一股涼意從腳向頭上蔓延,這個唐靜芸就這樣無時不刻的不在研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