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幔回,檐牙高啄1 。
早膳設在御花園的望舒亭,早有宮人內侍候在那裡,石桌擦拭的一塵不染,石凳上鋪設了一層舒適的涼蓆。
待林溪坐下,女官悄悄給三米開外的一個矮小內侍使了個眼色,內侍邁着小短腿鑽進樹叢,不一會兒,皇帝帶着浩浩蕩蕩的僕從姍姍來遲,丞相伴在他身側。
九元界以黑色爲尊,皇帝圓滾滾的身子裹在森森龍袍裡,硬是去了些許滑稽,撐出幾絲威儀。眼下的青黑誠實的反映出他昨日的興奮,倒是臉上紅光不減,顯得精神奕奕極爲亢奮。
“寡人來遲,讓仙子久等了。”
林溪當做不知道他的小心思,笑道:“哪裡,我也是剛到。”
宮人們開始行雲流水的上早膳,可能是因爲林溪昨晚拒絕了凡間珍饈佳餚,這回招待林溪的全是靈餐,甚至還有幾枚靈果,存放在涼氣環繞的寒玉盒裡。
皇帝食不知味地用着御膳房精心製作的精緻早點,看林溪捻了一枚流光溢彩的火紅靈果放進嘴裡,默默吞嚥口水。
這還是前幾天有個修士拿來應付皇帝的,可惜他不能吃,只好便宜了林溪。
艾瑪,太香了。聞到這味兒後,恐怕尋常凡果是入不了口了。
食不言寢不語,皇帝和林溪默默用着早飯,石慕睿謹遵一個好護衛的職責,杵在林溪身後,偶爾和皇帝身後的鳳韶齊對上眼,兩看兩相厭,雙雙撇過頭去。皇帝並沒有發現自家丞相和石慕睿之間神奇的氣場,縮而無味吃了兩個碧玉餃,就放下了筷子。
不遠處影壁人影一閃而過,兩名尊貴男子分花拂柳而來,身後只帶了兩名貼身內侍。皇帝見到年長者。忍不住綻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眼裡滿是毫不掩飾的慈愛:“辰兒用過早膳了嗎?”
軒轅辰行了個問安禮,笑道:“已經在母親那裡用過了。聽聞又有仙人造訪,兒臣厚着臉皮跟着皇兄過來一睹仙人風采。父王可不要趕兒臣。”
“呵呵,知道自己皮厚還不遮掩遮掩。”皇帝對他的大兒子不大熱忱,淡淡道:“這位便是木仙子。”
林溪保持着坐姿,朝軒轅辰微微點了點頭,看到他身後的大哥,頓了頓。這位不就是上回在永靨森林圍追堵截血煞幫的那個領頭人,世界可真小。
軒轅凝華陰鷙的眼神落在林溪身上,讓人頭皮發麻,林溪心裡有些忐忑,害怕他看出什麼。直到他飛快略過林溪改看石慕睿,才悄悄鬆了口氣。幸好那天大皇子只是遠遠地呆在一頭等待結果,沒有看清她的容貌,否則被認出來又是麻煩一樁。
只是大皇子糊弄過去了,不知道重光公主那邊又該怎麼應對。在屠溯小靈境中。她與林溪石慕睿都打過交道,都說女大十八變,雖然林溪這幾年來從小蘿莉長成了女青年,變化不小。可石慕睿容貌上卻是一點變化都沒有,他又是一幅令人見之忘俗的昳麗容貌,很容易給人留下深刻印象。
軒轅凝華乃水木雙靈根資質,雖然沒有嫡妹天靈根那樣拔尖。也不失爲一個好苗子。五十歲便修煉到築基巔峰跟金丹只有一步之遙,被國師收作親傳弟子,亦是下一任國師。
他並不在乎父親不冷不熱的態度,反而很享受皇帝隱晦的羨慕嫉妒恨。不能繼承皇位又怎樣,作爲國師接班人,他同樣能高高在上。
軒轅凝華最恨兩種人。一是比他帥的,二是“別人家的徒弟”。在他看來,石慕睿年紀比他小,修爲卻和他不相上下【大霧】,還生了一張勾人的小白臉。可不是把這兩樣都佔了。
丞相審時度勢,很適宜的給他介紹:“這是木仙子的護衛。”
軒轅凝華問:“叫什麼名字。”
石慕睿眼觀鼻鼻觀心不鳥他。
林溪笑道:“他叫石頭。”
軒轅凝華暗中鄙夷嘲笑了一番這個俗氣的名字,假笑道:“好名字,名如其人。”
石慕睿道:“多謝殿下誇獎。”只要是林溪取的,都是好的。
鳳韶齊笑道:“沒想到大殿下和石仙人如此投緣。”
軒轅辰道:“孤好奇的卻是,皇兄和石仙人哪個更厲害一些。孤一直覺得皇兄是宮中最厲害的人了,沒想到石仙人的氣勢完全不輸皇兄,今日真是不虛此行。”
林溪詫異瞥了一眼軒轅辰,沒想到這位太子也不大待見他哥哥,話裡話外都是挑撥擠兌。本來看到他們結伴而來,林溪還以爲這兩個同母兄弟感情不錯呢。不過看到兄弟二人的面相,林溪就釋然了。
大皇子軒轅凝光今年五十歲,依舊年輕英俊,二皇子比他晚十年出生,雖然保養得當,可看上去還是相對年長。誰願意看到自己不停衰老步入輪迴,而比他年長的兄弟卻停留在原地,青春永葆,甚至長生不死。
看看老皇帝就知道了。
軒轅凝華果然臉色一僵,眼光如刀子狠狠剜着石慕睿:“哦?石護衛敢不敢與我切磋一二。”
“胡鬧,木仙子主僕是貴客,你怎可由着性子胡來?”皇帝斥責道,底氣有些不足。
石慕睿道:“我也覺得不妥,殿下身份尊貴,打壞了賠不起。”
這話太氣人,軒轅凝華何時被人這番看不起過,陰沉道:“就怕你只會大放闕詞。”
皇帝敬畏石慕睿,軒轅凝華同爲修士纔不怕他,氣氛一下子劍拔弩張。
林溪還以爲這貨當場就要發作,但他並沒有被怒火燒壞腦子,還知道不能毀了他老子的後花園,領着大夥轉移陣地,到了他平常練武的華妙宮。
衆人臉色各異,皇帝面無表情臉色發青,渾身縈繞着被兒子打臉的不爽。軒轅辰眼神閃爍嘴角上揚,不知是幸災樂禍還是別的什麼,只有丞相是真的興趣盎然,他還沒有見過修士之間的戰鬥呢。
短短時間,軒轅凝華已經換了一身黑色勁裝,手執青光寶劍,從品相上看應當是上品靈器。
見石慕睿負手立在觀戰臺林溪身後,雙手空空如也,譏諷笑道:“石護衛來了怎麼不上場,還是沒有法寶不敢上?也罷,我崎國雖是凡人大國,還是收藏了不少法寶的,不如你隨便挑一個使使,可能不大趁手,卻總不至於讓人說我勝之不武。”拍了拍手,四個大漢哼哧哼哧擡出一個巨大的桃木箱子,一打開,寶光閃耀,刺的附近的奴僕紛紛捂住眼睛。
石慕睿只當在看一個跳樑小醜,林溪笑道:“大皇子殿下看得起你才願意和你切磋,你去給他練練手。”
暗中傳音道:“接受他的法寶,然後輸給他。”
石慕睿不爽的看了她一眼,臉黑黑的。林溪怕這祖宗當場發作,連忙安撫道:“我知道你最厲害啦,碾死軒轅凝華都不用一根指頭,這樣做是爲了麻痹敵人,大局爲重啦。”
石慕睿這纔不情願跳下觀戰臺,隨手抓了一把靈劍,試都不試,直接擺出起手式。
軒轅凝華攻了上來。
林溪發現,這大皇子雖然傲氣,嘴裡毫不饒人,確實有些真本事的。一套劍法舞的殺氣縱橫,風聲鶴唳。石慕睿見招拆招,一開始從容不迫,漸漸表現出力不從心,到了後來已經應接不暇。
軒轅凝華嘴角噙着不屑笑意,越戰越勇,本還以爲是多厲害的角色,原來只是個繡花枕頭。
皇帝雖然不大高興兒子喧賓奪主不把自己放在眼裡,但看到高高在上的仙人被他壓制,與有榮焉,臉色也不是那麼難看了。丞相更是滿臉笑容,彷彿勝利在望的是他自己。
“陛下您看,大皇子太厲害了!哎呦,那是什麼!”
一條水靈力凝成的冰藍巨龍虛影從軒轅凝華寶劍裡激射而出,帶着毀滅性的力量鋪天蓋地朝石慕睿方向飛去,彷彿要將這個渺小的人類一口吞下。
皇帝眯眼看了半響,情緒高亢道:“哦!那是綺陌國師的殺招——九天龍舞,十多年前有一隻大妖獸入侵崎國,我曾看到國師一招將它斬殺,用的正是這九天龍舞!”
“啊呀呀...大皇子不愧是國師大人的親傳弟子,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崎國朝堂有陛下與二皇子治理,宗室有大皇子和國師守護,我崎國必將繁榮富強!”丞相一邊在皇帝面前努力給大皇子說着好話,一邊不着痕跡提醒二皇子,大皇子是日後的國師,跟崎國的命脈緊密相連。他們是親兄弟,更應該搞好關係,至少不要弄得太僵。
軒轅辰面沉如水,不知聽進去多少。
石慕睿故意賣了個破綻,讓九天龍舞擊中自己,順勢倒跌出場,還裝模作樣的嘔了一口血。
鳳韶齊刷的一下站起身來,叫好道:“大殿下贏了!”
有他帶頭,宮人、內侍、華妙宮的護衛都給力鼓掌,掌聲如雷鳴。
軒轅凝華裝逼拂了一把劍上不存在的灰塵,傲然道:“原以爲是個猛虎,看來只是紙糊的老虎罷了。”
ps:
1出自《阿房宮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