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軒可沒打算讓施施暫住回春堂,他看得出要義始終對阿施不能忘情,讓她住在要義家裡,可不就等於把一隻小羊羔放到狼窩裡嘛!
“先把阿施送到靈巖山鑄銅坊,居於我們幼年學藝時住的慧園……靈巖山與後宮東門一水之隔,施姬的替身現在就住在湖心園裡,我以去湖心園的名義乘船去鑄銅坊就很便利;我們阿施今早上說啦,她打算在城中開個女子醫館,慧園就在靈巖山腳下,乘馬車出入很方便。”
這話出乎要義的預想,“阿施想開家醫館?你的真面目……就打算一直瞞着她?”他伸手摸摸姬軒的耳後,“這張皮子是三虎做得最好的一張,卻也只能撐上七八個月……你總不能過些日子再變張臉吧,我可做不出和這一模一樣的皮子……何況以阿施的聰明勁兒,你未必能瞞她許久。”
姬軒一巴掌打掉要義捏在他耳朵上的右手,鬱悶道,“你又不是女子,別摸我!等我和阿施成了親,會找機會慢慢給她說清楚的……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她總歸……是不想再離開我了。”
說到成親,他眼前一亮,“阿義,靈巖山的那個園子的確太簡陋,這些年就百里父女倆在那邊清理着……你快發封快信,讓手下人先去那邊收拾整齊,傢俱裝飾衣食什麼的先備好,都要最好最新的!把你那邊像樣的女衛都派到園子裡當侍女……”
“阿施雖不知她早就被封爲本王的良娣,已經是我姬軒名正言順的妾室啦,呵呵……辦場熱鬧的婚禮讓她高興一下也是可以的……你查個吉利日子,越近的越好……到時候姨母做爲高堂接受我們的拜禮,你親自充當婚禮的管事!夜華……對,讓那小子當一回我的大舅哥吧……阿義,你聽沒聽到我說話?”
要義白他一眼,“聽到啦!我在掐算哪天是黃道吉日!”
姬軒把這些瑣碎事交待給要義,自己就不再操心了,靠在榻子上一心一意地想阿施穿上華服是什麼勾心攝魄的樣子。
要義正要提醒他朝中上大夫們的舉動頗爲異常,見姬軒眼直直地正笑得淫…蕩,便嘆了口氣不再理他,拉開前車窗,向駕車的阿青交待前往靈巖山慧園的事。
阿青一一記住,把手中的馬鞭交給副座上的阿灰,另騎了一匹快馬,先行出發趕往王城。
姬軒擔心着施施的身子不爽利,趕路的速度便慢了起來,又過了一天半車隊才趕到姑蘇城外,給姬軒護駕的百名軍士看到姑蘇城的城門時,就向要義公子辭別返回東界邊關;進城的只有兩輛馬車和隨行的十名暗衛,這陣仗比起普通的貴族子弟出行尚有不足,也就顯不出這行人馬的特殊。
要義這隊人馬來到靈巖山界內已是午後,到了這種機關重重、遍佈暗衛的地方姬軒就毫無顧忌了,從馬車裡將困眼迷離的施施拖出來,讓她側身坐在馬背上攬住自己的腰身,大聲吆喝一聲,那匹駿馬便歡快地撒開四蹄飛奔在山道上。
施施被姬軒的披風裹得嚴嚴實實,姬軒厚實溫暖的大手繞過她的腰握住她的一隻手,施施感覺到那掌中有一層很厚的繭,緊緊攥住她的小手,粗糙但卻帶給她前生今世從未有過的安全感。
耳邊只聽得馬蹄奔跑的聲音猶如鼓聲點點,施施側坐着身子在馬背上總覺得不太穩當,只好緊緊抓着姬軒的前襟,掙扎着把腦袋從披風裡探出來。
馬跑得太快,以至於她覺得山風呼嘯而來刮亂了髮髻,讓散開的發稍打得臉頰生疼,路邊的樹影一行行匆匆閃過,看不清樣子的山鳥們被驚飛起來,她不知道姬軒要帶她去哪裡,張口要問卻被山風咳得直想咳嗽。
直到她聽到不遠處有潺潺流水之聲,才感覺到馬匹奔跑的速度慢了下來,姬軒低下頭用自己的臉貼貼施施的,覺得有些涼,便溫柔地蹭了幾下。
姬軒勒住坐騎,指點着不遠處籠罩在斜陽下的一處院落,“你先住在此處可好?等我們成了親再搬去……老宅。”
施施並不怎麼在乎住在新居還是老宅,她看到路邊的老樹下蜿蜒着一條清亮的小溪,歡呼一聲就扶着姬軒的一條手臂躍下馬背,姬軒還未來得及提醒她小心,施施已經穩穩地站在地上,小跑着撲向泉水。
陽光下的溪水晶瑩清澈,石頭邊上還有小魚追逐嬉戲,施施掬了一捧泉水看着手中驚慌失措的小魚兒得意地大笑,水快漏光的時候又慌亂把小魚放回水裡。
姬軒搖搖頭,走過去拿帕子給施施擦手,“那婦人不是說過了麼?月事期間不可沾冷水的,你也忒孩子氣了!”
施施抱着姬軒的手臂搖來搖去,“我又不是貴族家的千金小姐,哪裡這般嬌氣?謝謝你,阿軒……真的!我真是喜歡這個地方,你若是也喜歡這裡,我們不要回什麼老宅了吧。”
這話正合姬軒的心意,他牽着施施的小手,沿着溪流慢慢往上走,坐騎自覺地跟在他倆後面閒逛着,間或低頭吃一口嫩草。
不遠的身後,要義牽着馬慢慢地向這邊走着,他看到姬軒和施施成雙成對如此合諧的身影不免心裡生出酸澀,可是想到阿施婚後他更難見上一面,抱着見一面少一面的想法,他自虐一般地踟躕在兩人後面,裝做欣賞三月的山景,間或掃上一眼那個窈窕的背影。
再往前走,就看到十幾個樣式相同的白石圍牆的小園安靜地沐浴在落日斜暉裡,蜿蜒卻平整的山道延伸到莊園的門口,施施以爲姬軒所說的新居是其中的一個,但是經過這幾處木門緊閉的小園時卻錯門而過。
施施正想問還有多久纔到家,卻看到不遠處的好景緻:那是一大片粉白的桃花,花朵佈滿枝椏,落英繽紛如雲如霞,美得不可思議!
就在桃林掩映間,一棟挑檐的亭臺若隱若現,施施轉頭問姬軒,“這是我們的新家麼?”
‘我們的新家……’姬軒聽到這個字眼神情也變得寵溺若水,“嗯,來得匆忙,也不知裡面的陳設你中意否……總歸是簡陋些,若是覺得不好的話,明天按你的意思重新佈置。”
施施和他十指相扣,心裡歡喜得滿眼都是桃心,“舒服就好,有山、有水、有桃花美景還有你,我這輩子已經最最最滿足了……唔~~”
姬軒趁她仰臉歡呼的時候,抓緊時機俯下頭,碾壓住她的脣,兩人的呼吸頓時糾纏在一起……姬軒在施施的脣上廝磨一陣,突然輕咬一口,趁她呼痛的時候把舌尖探進她的櫻脣裡,用力吸吮他朝思暮想的甜美味道,強烈的戰慄從兩人糾纏在一起的心苗蔓延開發,全世界只剩下對方熾熱的擁抱……
過了好大一會,兩人才大口喘着氣臉龐紅紅地分開,施施伸手抹着脣邊可疑的水跡,正要嗔怪姬軒在大路上對她動手動腳,卻驀地發現兩人周圍多了許多人,好像突然從地下冒出來的似的,雖然這些人都低頭躬身不出聲響,卻也把施施嚇了一大跳!
“恭敬主上駕到!”這些人分男女兩排站好,身上穿的是僕人的服侍。
姬軒讓他們免禮,“以後稱老爺和夫人便可,這位便是你們的夫人,以後你們皆聽從夫人指令。”
衆人齊聲應諾。
施施奇怪地問姬軒,“他們爲什麼叫你主上,不叫公孫大人?”
姬軒咳了一聲,“呃,這片山都是咱家的產業,他們都是姬家家奴,自然尊我爲主,以後這些人要做什麼都由你分派……我們到堂裡再細說。”
施施也不在意這些小事,只是覺得這些僕人的表情都太刻板,不管男女都是阿青那樣的冰雕臉,好似是一個老師調教出來的,這倒也對,他們共同的師尊就是要義。
這庭園背山而建,兩扇青銅大門全開着,看環扣上的鏽跡斑駁知道這院落建得有些年歲了,門牌上刻着鳥篆體‘慧園’兩個字,用硃色的漆汁新上了色。
園子裡的空間倒是極爲寬敞,高壯的柱子架着走廊和門廳,院角有石砌的井臺、六角形的魚池,青石板的縫隙裡舒展着今年生的嫩草;十幾間石木結構的主房佈局規整。
姬軒牽着施施往當中的明堂走,一個穿着嫩綠袍子的小姑娘迎了出來,笑顏如花地對姬軒驅膝行禮,“少爺總算回來了。”
施施認出她是曾經在離河的漁船上給他們煮魚湯的漁家姑娘,小姑娘水汪汪的大眼滴溜溜地轉在姬軒臉上,施施等了一陣,看人家根本不給自己行禮問好,只是一味地給姬軒拋媚眼……先前見到山園美景的好心情一掃而光,她猛地甩開姬軒的手,“這位姑娘是你什麼人?小妾還是通房丫頭?!”
姬軒哭笑不得,“這位是百里雲姑娘,她父親曾在戰場上救我一命,我從來都是當雲兒是妹子一般,沒有半分別的心思……慧園這些年一直由百里父女打理着,你勿要多心了。”
哼,假哥哥乾妹妹的最靠不住了!施施看雲兒在一邊委委屈屈的小樣子就知道這丫頭可不是隻想當個乾妹子的主戶,想了想自己方纔的舉動也忒掉價了,便試着堆起一臉‘慈祥’的笑容,“百里姑娘既然是夫君的妹子,那我方纔的話太對不住了,看百里姑娘的年歲應當二十出頭……早就嫁人了吧。”
百里雲瞬間破了功,楚楚動人的表情變成冰霜一片,“姐姐的眼神忒地不好,奴家今年一十八歲,還未婚配。”
她之前和父親在這棟園子裡住着頗爲寂寞,周圍雖有住戶,卻是武士們修習技藝的居所,白天無人,夜裡有人休息也幾乎無人對話;從昨天下午便有人源源不斷地往慧園裡搬傢俱、換窗紗牀榻,她以爲是軒少爺來慧園長住了,高興得一早換了最好看的春裝,哪知道姬少爺來是來了,卻帶來一個穿着男裝、頭髮亂篷篷且極沒氣度的年輕女子。
施施‘呃’了一聲轉頭問春杏怎麼還沒跟過來,姬軒也聽出兩人不對盤子,暗悔不該指派百里雲來服侍阿施,現在當着他的面就敢給阿施臉子看,他不在的時候豈不更糟糕?
“阿義?”姬軒讓施施進房裡看看裡面的陳設,把在外面和阿青商議事情的要義叫了進來,“你把百里父女另找一處安置了,帶以前在回春堂服侍阿施的紅玉過來,還有楚國帶來的那個……春杏。”
要義瞅一眼垮着臉站在門後的百里雲,再看看嘴巴嘟着的施施,不由得嘴角微勾,暗想阿施在吳王納過的鶯鶯燕燕中間能忍受幾天呢?這樣一想心情好了太多,“百里姑娘,收拾好東西跟我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