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很快到了陶家,這是陶家小舅的小別墅式住宅,二棟小樓,前面還有個單籃的籃球場,看的出主人的業餘愛好。
幾人下了車,蘇曼依然抱着小杰瑞,唐尼把車子停在了車庫裡,拖着蘇曼的行李進了屋子裡。
蘇曼放下傑瑞,拽過了自己的行李,笑呵呵的道：“本來該給您二老買點禮物,可我想來想去,也不知道買什麼好,就帶了些調料。”
說着,她打開了行李箱,各種香料的味道撲鼻而來,一包包用透明的塑料袋包好了,一一看去,麻椒,花椒,八角,一應俱全,簡直是個小型的調料庫
陶先生大笑出聲,伸手拍了拍蘇曼的肩膀,連叫了三聲好,陶太太亦是喜足安樂,孝心,並不一定要通過物質來體現的,蘇曼要親力親爲,照顧他們飲食,就已經足夠令人欣慰。
蘇曼衝了個澡,換了身衣服下來,陶太太把她叫到了身邊,細細的問了一遍她這兩年的經歷,蘇曼挑主要的說了,沈家來人,沈西城的看顧,她如何去天府人家偷師,在夜市擺攤,又因緣巧合進了北京飯店——
一直說到上了大學,在學校食堂的歷練,接着擔任了美食大賽的評委,乃至成爲了美食節目的主持人。
她說的時候,照顧唐尼,用的全部是英語,直把唐尼聽得目瞪口呆,他實在難以想象,眼前這還不到十八歲的小表妹,居然就有了如此豐富的人生經歷,從學徒到星級飯店的二廚,乃至電視節目的主持人,堪稱跌宕起伏。
陶太太卻沒有注意蘇曼成了什麼二廚,又成了什麼主持人,她只握着蘇曼的手,眼圈泛紅的說了一句：“孩子,你辛苦了”
蘇曼的眼圈一下也紅了,她雖然也爲自己的人生驕傲,此時回頭看去,卻也覺得辛苦,尤其當初一邊偷師,一邊擺攤的時候,每天睡眠時間極少,再辛苦不過。
陶太太拍着蘇曼的手,輕嘆一聲：“要我說,你就別回去了,這有你外祖母外祖父,還有舅舅們,誰也欺負不了你咱們好好讀個大學,將來畢業了,怎麼都行,別做什麼廚子了,太辛苦了”
蘇曼但笑不語,一旁的陶先生看出外孫女的心意,勸着老伴：“這孩子的脾氣你還不瞭解嗎,我看她做廚師也挺不錯的”
陶太太眉毛豎起,惱道：“好你個陶老頭,又來拆我的臺”
眼見二老即將爭執起來,蘇曼趕緊做起了和事老：“哎,外婆也是爲我好,我都懂不過我既然已經選擇了做這個行當,就請讓我走下去吧”
說着,蘇曼挽起了陶太太的胳膊,她也不會學那小女兒的癡態,裝憨賣傻,只是抱着陶太太,一徑淺笑,陶太太終於被她打敗,伸手一點她的鼻子：“你啊和你媽當初一個樣”
見時間已經到了中午,蘇曼下廚,隨便做了頓便飯,幾人吃了,蘇曼進了客房小休,下午又陪着傑瑞玩了會,很快夜幕西沉,陶太太拿出了一套淺藍色長裙,催促蘇曼換上了,陶先生和陶太太亦是正裝打扮,連傑瑞都被套上了一套黑色的小禮服,還似模似樣的打了領結。
蘇曼登時知道,舅舅這次怕是真的大出血了,她知道有些高檔西餐廳對客人的着裝有着十分苛刻的限制,若是穿的太邋遢,是不準入內的,登時也起了興致,不知道這原裝本土的外國餐廳,和國內開設的西餐廳有什麼區別呢。
幾人依然上了那輛家庭型麪包車,陶太太坐到了蘇曼旁邊,握着她的手笑道：“你知道,我和你外祖父都不愛吃洋鬼子的玩意,你舅舅喊了我們好多次,我們都不肯出去吃,這是你來了,我總得讓你吃點新鮮的。”
蘇曼心下感動,知道陶太太口頭上反對她做廚師,行動上卻還是支持她的,知道她一定會想見識下外國的餐廳。
過了會兒,車內的空調溫度上來,陶太太去了外套,談性也上來,對蘇曼笑道：“聽你舅舅說,這家oldtinpf也是家百年老店了,一定要提前訂位置。
oldtonb蘇曼輕聲念着,舊時光,聽名字倒是普普通通,看不出百年老店的樣子。
聽到蘇曼的複述,陶太太笑了起來：“其實全名應該是oldtonbgoodtinp,不過大家都嫌他名字太長,漸漸的就只剩下了前面的那兩個單詞了。”
蘇曼啞然失笑,舊時光,好時光,這麼連起來看,倒是有了光陰似水的懷舊味道了。
兩個人不時的輕聲交談,車子行駛了不知道有多久,終於停了下來,蘇曼擡頭向外看去,眼睛不由眨了眨,這舊時光餐館,居然在荒郊野外
在一片深沉的夜色中,唯有那巨大的霓虹燈招牌在不斷的閃爍着,溫暖的讓人無法抗拒,讓人下意識的就要走進去。
陶先生讚道：“早就聽說這家餐館不同反響,今天一見,的確不虛此行
陶太太亦是第一次見到,連連點頭道：“據說這家餐館原本在市區,但是周圍熱鬧起來後,餐館老闆反倒別出心機的把整座餐館都遷移出了城市。”
唐尼揚起頭,目眩神迷的喃喃道：“他說,我的餐館要獨一無二,要所有在曠野中的旅人都視之爲家”
他這句英文說的抑揚頓挫,讓人輕易的便可以想象到,當年舊時光餐館的老闆是發出了怎樣的豪言壯語。
顯然,對於唐尼來說,洛杉磯纔是他的根,和蘇曼等人僅以欣賞的眼光看待不同,舊時光餐館是唐尼心中的驕傲。
唐尼停好了車子,幾人下了車,向着這家餐館走去,近了才發現,這家餐館比想象中還要大些,蘇曼腳步一頓,瞳孔縮起,看着那原木色的招牌,原木色的牆壁,再次驚歎,這舊時光餐館,居然全部是用橡木建成
怪不得當初可以整座遷移
蘇曼現在相信了,這舊時光,應該真的是一座百年老店。
在所有的建築材料中,做好了防蟲防潮處理的木頭其實是最持久的,要不怎麼會有千年古剎呢,磚瓦看着堅硬,卻不耐風吹日曬,也不抗震。
從兩扇百合木門的縫隙中,傳來了無數嘈雜的聲音,蘇曼仿若癡迷的推開了眼前的橡木門,登時一片熱鬧場景呈現在了眼前——穿着牛仔裝的侍者穿梭在客人之中,餐桌大小形狀各異,有可供單人就餐的長長的吧檯,也有小巧的二人桌,最常見的還是四人方桌,卻又往往被人拼到了一起,十幾個人擠在兩張方桌旁,熱鬧無比。
空氣中飄蕩着濃郁的食物的香氣,伴隨着黑胡椒的味道四處亂竄,蘇曼狠狠的吸了一口氣,她已經有預感,今天晚上一定不虛此行。
同時,她也十分慶幸這一次的寒假之旅,在國內,西餐館往往意味着高端大氣上檔次,通常伴隨着彬彬有禮的侍者,和適合約會的隔離餐桌,無端中塑造了一股高貴冷豔的氣氛。
只有到了異國他鄉,纔會見到這樣熱鬧的西餐館吧
陶太太和陶先生同樣興致勃勃,四處觀望,一名穿着牛仔套裝的高大青年迎了上來,並沒有常見的迎賓笑容,板着臉,脾氣暴躁的問道：“你們有預約嗎？”
唐尼站了出來,“有,不過我們的人還沒到齊。”
牛仔青年聳了下肩膀,毫不客氣的道：“隨便你們,訂餐位置只會保留十五分鐘”
說着他粗大的手指向着旁邊一指：“你們可以先坐在那裡”
蘇曼幾人順着他的手指看去,卻是一溜方凳,就像是公園裡常常見到的那種。
幾人坐了下去,陶太太看了眼時間,安撫蘇曼道：“別擔心,你兩個舅舅都很準時的”
說老實話,身處這樣的熱鬧之中,不時傳來人們高聲笑鬧的碰杯聲,看着牛仔男孩們把一盤盤食物端出來,時間變的越發漫長。
五分鐘之內,蘇曼就已經低頭看了三次時間,陶太太忍不住給長子打了電話,連聲催促。
時間卻一點點過去,半個小時後,那牛仔青年大步走了過來,臉上甚至帶了一絲的幸災樂禍,殘忍的宣佈：“你們的預約時間過了,桌子無法保留了
話音未落,木頭門被人一下撞開,兩對中年夫妻一起衝了進來,看着氣喘吁吁的大兒子,陶太太的臉色十分不好,其中年長的男性率先開口解釋道：“文清他們的車子拋錨了,我們去接了他們,耽誤了一下。”
陶太太一指面前的牛仔青年：“你們還是跟他說吧,我們的位置沒了”
蘇曼在一旁好奇的打量着,自己的兩個舅舅容貌上有幾分相似,都是屬於清俊儒雅形的,兩個舅媽卻大相徑庭,一個金髮美人,前凸後凹,打扮入時,另外一個褐色頭髮,帶着黑框眼鏡,穿着套裙,一看就是專注學問的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