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小姐，您對自己在李氏的身份——李容，有什麼盤算沒有。”
史悅而眨眨眼，“蕭伯，能別一口一個‘您’嗎，我可一直當你是一位值得尊重的長輩。”
蕭衡看見史悅而主動給自己倒了一杯紅茶，笑容滿面的接過，“四小姐，好吧。剛剛的問題，也是關係未來決策的。不知曉四小姐怎麼定位李容？比起其他三個身份來，李容的形象問題多多。老爺定下日期，這次是含混過去了，下一次未必有這麼好運氣了。您……你必須找出一個位置來，適應你自己的存在。”
“呵呵。蕭伯啊，你是爲了我，還是爲了我爺爺來問的？”
“有什麼區別嗎？”
“當然。我得知道，您是出於李氏的利益，還是爲了我！”
蕭衡站起來，恭順的表態，“我已經是四小姐的人了。”
史悅而狐疑的看着蕭衡——說實話，她相信《致清朝》魅力無窮，但不相信跟隨老爺子半輩子的人輕易的就向自己投誠了！就爲一部書，開玩笑呢！
“呵呵，四小姐，你爲什麼總是將自己，跟李氏分開呢？您的姓氏是最最尊貴的‘李’，從前是李氏衆多子孫的一員，現在，您是最接近家主位置的那個人。雖然您不相信，不過，我幫你，就是爲李氏。兩者沒有衝突之處。”
史悅而眨眨眼，“可是。看似接近，其實差點遠呢。何況我的性格……如果我的決定，對李氏毫無益處呢？”
“何爲益處？四小姐專研過李氏家譜。應該知曉，有太多李氏族人走上一條世人不可忍的道路。放棄權位決定行醫的，捨去家財遁世的，甚至還有貪圖玩樂至死方休的，只要不動搖李氏的根基，沒有什麼是接受不了的。
李家能延存數百年，至今有三十多代。靠的不是對功名利祿的追求。這也是老爺能放任四小姐這些年來自由的原因。”
“哦，我明白了。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上。”
史悅而點點頭，終於懂得老爺子對她混娛樂圈，從來沒有出言反對的原因了。
“李容……我也有點迷惑。之前想過，就不管不顧的公開好了。我就是我，管別人怎麼看。別人罵，就隨他們罵去好了，誰在乎。可現在，蕭伯你知道，我被趕鴨子上架，全無主意，哎！”
“呵呵，這可不像四小姐的作風。老爺說過。選你成爲家主候選人，因爲李家所有人中，只有你不是爲了權位。而是爲了自由。老爺想知道，你爲了自由，能迸發出多大的能量？”
蕭衡說到這裡，帶着一絲神秘的微笑，“蕭伯也想知道，四小姐能做到什麼地步。”
四個候選人中。別看公衆輿論是李容最火，論實際勢力來。李睿的父親做了國公府三十年的繼承人，李震掌控了“隨意購”商業王國，同時有父親弟弟的支持。李元，也因爲跟戰北侯林家的聯姻，在內閣取得支持，同時跟貴族裡會內部的關係融洽。
李容最弱。
但他也不是沒有翻身的機會。
李容有“史悅而”“徐如寄”兩張王牌。
打的好，她就是一個才華橫溢、孤高絕世、不肯流俗的高人。
打的不好，就成了欺騙社會、愚弄公衆的反面人物。
兩種待遇，可是天和地。想一想競選家主繼承人失敗會被髮配遠島，這輩子都失去自由，史悅而不能不慎重對待。
“蕭伯，就算我現在想重新樹立李容的新形象，估計也遲了吧。”
“怎麼會呢。蕭伯這些年冷眼看着，四小姐翻手爲雲、覆手爲雨，一人獨立支撐了龍曉蓮、徐如寄和史悅而三個人赫赫有名的人物。只要四小姐有心，光彩最弱的李容，一樣能成爲光輝熠熠的存在。”
“您太看得起我了。”
“實際上……蕭伯認爲，還低估了四小姐。李容身爲李氏嫡系子孫，身上任何的閃光點都可以放大數倍。而出身不顯的龍曉蓮、徐如寄，之前何許人也，無人知曉！四小姐，同樣是你自己的身份，何以厚此薄彼？比起後兩位的名聲，李容，太單薄了！”
蕭衡感嘆的說道，“是否因爲……李容是一位貴族呢。四小姐，你的內心向往名利，嚮往權勢，嚮往高高在上凌駕衆人的快感。不然，就不會在電影圈發展了，你寫劇本，並親自主演，其實用不着這麼辛苦。
而辛苦獲得的，也不都是誇讚。這是一件很不划算的事情。所以，你只是，喜歡別人爲你着迷的模樣。你用龍曉蓮的名義，發泄自己的內心，唱出自己的感受，不管別人喜歡厭惡；你躲在徐如寄的背後，用筆墨勾勒社會衆生，肆意嘲諷。”
“唯獨李容，李容是一位貴族啊！她天生就有凌駕衆生的權利，可以肆無忌憚嘲諷任何人，更可以無視旁人的看法。蕭伯不明白，四小姐，你知道，自己只要做好李容，就可以得到任何自己想要的，爲什麼還要化身爲三？”
“是不是因爲，李容天生就是貴族。而史悅而、龍曉蓮、徐如寄，都是憑自己的能力纔得到的身份地位呢？”
蕭衡一雙看透世情的雙眼，深深看着史悅而，含笑搖着頭，“四小姐，到現在還無法接納自己身份的特權，對嗎？您覺得，自己可以靠後天努力，取得凌駕他人的權利，而不應該靠天生的血脈。”
“爲什麼？”
蕭衡進一步追問。
“這不是很顯然嗎？我更喜歡心安理得！”
“同樣是凌駕他人之上，就結果而言，你的心安理得，對別人沒有任何區別！四小姐，你是爲了別人的看法，而改變自己行爲的人嗎？”
“我，覺得這樣更腳踏實地！”
史悅而倔強的咬着牙，“我靠自己的努力得來的成就，自然可以享受成功！”
蕭衡笑了，“四小姐，你終於承認，你無法真心成爲‘李容’，是因爲你還留存着‘平民思想’了。”
“什麼叫平民思想！”史悅而跳起來。
“平民思想，就是以爲靠自己後天的努力，勤奮，就能取得成功。或者，永遠不成功，那麼失敗，過着貧窮悽苦的生活，就是他們應得的。他們可以歸咎於運氣，世道，或者其他什麼，總之他們安分守己，老實誠懇，相信因果報應，卻又缺乏卓遠的見識，和開闊的心胸，敏銳的行動力。到老死的那一天，不管成功的還是沒有成功的，都會說，自己畢竟是真正努力了啊。實際上，冷眼旁觀，他們的一生真正有意義的事情不多……他們爲自己人生賦予的價值，就那麼些。”
史悅而臉上火辣辣的，強忍着，“那什麼是貴族思想呢？”
“貴族思想就是一出生，就知道自己是什麼。知道自己在什麼圈子裡，這一輩子可以做什麼，不可以做什麼。有的貴族願意在圈子裡努力奮鬥，維繫家族榮光，也有人選擇醉生夢死……兩種選擇，都是人生，沒有什麼可指責的。”
“呵呵，蕭伯你竟然覺得，那些醉生夢死的貴族所過的生活，也算是貴族思想？”
“當然！”蕭衡恭敬的說道，“四小姐你知道爲什麼嗎？因爲從生到死，貴族永遠把自己當成貴族，貴族的內心，永遠是最驕傲的。而平民，就是平民，不管取得多少成功，內心深處仍促動他們努力的，還是‘平民’兩個字。”
史悅而啞口無言。
她不由得審視自己的內心。
她不是聖人，明明能夠走捷徑的時候，偏偏選擇最崎嶇的小道？因爲，她的內心深處，藏着平民思想？不，不對，差點被帶到溝裡了。
她拒絕，是因爲她不想在奢華無度的貴族生活中麻痹自己，不想成了菟絲草，沒了生存的根本！
她尊重那些出身優越還努力奮鬥的貴族，對那花天酒地的貴族，一萬個瞧不起！怎麼能用一句籠統的“貴族思想”替代？
不同的，絕對不同的！
看着史悅而不過迷惑了一會兒，就恢復清明。蕭衡心底又升起一絲讚歎，躬身道，“四小姐，是時候了，您該以‘貴族思想’來定位自己，定位李容。就假設……您成爲李氏的未來家主，怎麼樣？”
“什麼？蕭伯，你在開玩笑吧？我，你該不會真以爲我能打敗我大姐和二哥吧？他們哪一個，都比我強大多了。”
蕭衡搖搖頭，臉上浮現強大自信，“但是我不在他們身邊！”
史悅而愕然！
“蕭伯啊，雖然我也覺得你在李家勞苦功高，不過，你真覺得我有希望？”
“我在老爺身邊呆了四十多年了，沒有人比我更瞭解老爺。所以，請相信我，四小姐，老爺需要什麼樣的繼承人，我最瞭解。現在，您可以說說，成爲李氏家主之後，打算怎麼做？好比一艘船，你做舵手，會將船駛向何方？”
“我……”
短短几句話，給史悅而打開了一扇窗。
她當家主？她怎麼可能當家主？
好吧，只是假設。她成了李氏的當家人，她想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