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皇家醫院——貴族專屬的高等醫院。
體檢室內，史悅而翻了翻眼皮，穿白大褂的醫護人員檢查了她瞳孔，在本子上記錄了。然後是舌苔，用強光照射，看了一下耳蝸，再檢查手指甲。量血壓，測血脂……最後捂着被紮了一針的胳膊，坐在一邊休息。
抽血化驗大概要過段時間才能出來。
一系列的檢查後，史悅而站在體重秤上，測量身高164，體重45，稍微偏瘦了。
“好了沒？”
“還有幾個常規問題。四小姐，你平時睡覺，起夜嗎？”
“嗯，一般沒有。除非睡覺之前喝多了水——你知道晚上喝水會讓臉顯得腫，不好看，我通常情況不會晚上喝水。”
“那你目前有頭暈乏力的症狀出現嗎？”
“沒有。”
“平時做什麼運動？”
“游泳、拳擊、跳舞，還有跑步。”
“運動之後，有特別疲勞，肌肉痠疼的情況嗎？”
“沒有，我有專職的健身教練，運動量不會超過我的身體負荷……”
史悅而只當問這些問題，是真的體檢。不過之後的話題越來越讓人難以忍受了。
“四小姐，你對自己的長相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嗎？”
“不光彩私生的身份，對你的現階段的自我認知有什麼影響？”
“四小姐，你已經性/成熟，到了成人的年齡。那麼，你自/慰過嗎？”
在史悅而摔門出去之前，孟凡及時出現，很是無奈的攤開手，
“這是規定。”
“去死的規定？誰規定把我當成罪犯審問？還問的……什麼亂七八糟的問題？我拒絕回答！”
“不是的，四小姐。這是貴族理事會規定的測試表，每個有結婚意向的貴族。必須經過的流程。”
“什麼？貴族理事會還做這個？他們是不是還要將每對貴族夫妻一個晚上做幾次愛都要記錄？不這樣，就不能滿足那羣變/態的控制慾和窺探欲了，是吧？要是我拒絕呢，或者這些該死的問題檢驗不通過。難道還會立法不準結婚了嗎？””
孟凡深深吸一口氣，苦着臉解釋道，
“不是不准許結婚，但是會針對夫妻雙方的性格弱點，進行有針對性的建議，例如提前規定繼承規則，制定雙方利益基礎等方面的事情。您知道，貴族的聯姻非常複雜，設計雙方的財產，有的時候超過數百億。關係帝國經濟。有一個例子，一百年前的烈侯一家，曾經跟戰北侯聯姻，因爲夫妻反目，很多共同資產建立的工廠都停工了。當年……是帝國第一次爆發的經濟危機，被稱爲‘婚姻經濟危機’。那一年，至少造成了成千上萬的失業。所以，就有了這份規定，規定是爲了保護。”
“哈？保護？多可笑啊！”史悅而簡直出離憤怒了，在問診室裡走來走去，猛地一踢椅子。“尤其是夏俊彥還是烈侯家族的一份子，有先例！”
“是的！”孟凡搖搖頭，
“只是常規問題，雖然制定的問題尖銳難聽，不過，得承認。問到關鍵了。如四小姐一樣出身七公八候，又是嫡出一脈的，基本上都躲不過。”
“你是說，我大姐姐李睿，也是？”
“當然！”孟凡非常肯定的。“我想針對大小姐的，會比四小姐還要多。”
“好吧。”
史悅而的怒火稍微減弱了一點。
不過被問及一些惱火的問題，她還是沒有好臉色。
“……我跟李諳爵士的關係，不會跟我的婚姻有什麼關係。”
“……是的，我有李容和史悅而兩個身份。怎麼了，雙重身份？就意味着雙重性格嗎？我沒有精神分裂！我好的很！”
“……我再說一遍，兩個身份我都很享受。做史悅而的時候，我很自由，快活，因爲我不是貴族，舉止粗野，罵人說髒話，也無所謂。做李容，我就是高高在上的貴族千金，擁有着無數平民女孩夢想的一切。當然開心！”
勾勾畫畫之後，問診的醫師繼續道，
“那，四小姐，在你同時擁有‘李容’和‘史悅而’的兩個身份外，還有兩個化名呢？龍曉蓮——駐百黛音樂網的通俗歌手。徐如寄——星雲網簽約編劇家。”
“那不是化名，那叫筆名！或者說，藝名！你們應該問一問編劇界的前輩，他們爲什麼要在自己的名字之外，再起個筆名？還有演藝界，大家幹嘛要起藝名呢？我只是隨大流，遵從每個行業的規矩，怎麼了？”
“四小姐，你是一個謙虛的人嗎？”
“哦，謙虛是一項美德。美貌也是。毫無疑問，雖然我認爲自己身上具有很多的美德，但人們不這麼認爲。”
“四小姐，你只有十七歲。你用‘史悅而’的身份，寫了《海的女兒》《白雪公主》這樣的經典童話，差一點獲得星雲獎。同時，《讓我們蕩起雙槳》《蟲兒飛》，證明了你是一位優秀的兒童歌曲作家。‘徐如寄’的筆名，讓你成爲編劇界最受矚目的劇作家之一，《新白》和《青蛇》《颶風營救》，你的每一步作品都引起轟動。此外，你還以‘李容’的身份，幾次公開舉行的發佈會，都引起公衆的議論——如果你是一個愛出風頭的人，爲什麼不將所有人的身份，集中在一起。我想，那時候的你恐怕被譽爲帝國第一天才少女了。”
“哦，抑或，精神分裂？”
史悅而呵呵的笑。
玻璃窗外，李昐和蕭伯，正在仔細的觀察史悅而的反應，每一絲細微的。孟凡站在旁邊，另有一位心理學專家，曾經是徐鬆玲的導師，頭髮都花白了，嘆息的說，“她不像我的學生。我的學生徐鬆玲，或許沒有她的笑容甜美米然，但她非常開朗，願意坦誠、真誠的接納、面對。而這個……看到她的眼睛沒有。我看不到溫度。”
孟凡輕聲道，
“四小姐可能有一些社交方面的，難題。我成爲她的助理之後，發現她有很多的朋友，但，知心的，幾乎沒有一個。而且她的種種表現，恐怕有某種不爲人知的焦慮。”
“你的擔憂，很有道理。”
白髮老教授點點頭，“她的防範心理非常嚴重。我恐怕今天你們問不出什麼東西了。”
“甄教授，有沒有辦法確定一下？”
李昐閉上眼睛，想到徐鬆玲的家庭遺傳病史，“我的父親，需要確切的結論。如果是心理障礙，是關於什麼的障礙，有多嚴重？如果是大腦方面的疾病，會對她的行爲，言語，影響怎樣？”
“好吧，我試一試。”
玻璃窗內，史悅而對另一面牆後面的人，毫無所覺。她很高興終於擺脫了沒完沒了的問話。
“謝謝您的合作。您可以在這裡休息幾分鐘，我們還有一些手續，材料理清了，就可以送您回去了。”
“好。”
說了很多的話，史悅而有些口渴，她拿起玻璃杯，在飲水機裡倒了點水，啪的一聲。她最後的記憶，就是穿着一雙黑色皮鞋的男人，還有他滿頭的白髮。
……
每一天的早上，太陽都是準時升起。陽光順着窗簾的縫隙照射進來。史悅而迷迷瞪瞪的睜開眼睛，從牀上坐起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又摸了摸臉頰，
“怎麼回事？我在做夢嗎？”
她穿着睡衣慢慢的在臥室裡走，走到鏡子面前，看着自己的臉，陌生的臉，陌生的眼神，彷佛鏡子裡面有另一個人在冷冷注視着她。
不對勁。
整個都不對勁了！
史悅而有點乾嘔，拼命的抓自己的喉嚨，好像有什麼東西被掏空了。
究竟是什麼？是什麼？
她不記得了！
“四小姐！你醒了！你都昏睡了一天了，太好了，你沒事。”八點鐘，女侍準時送來早餐。
“昏睡？一天？”史悅而摸了摸自己的胃，“你確定我真的睡了一天？而不是去醫院做體檢了？”
“呵呵，四小姐，你真幽默。體檢爲什麼要去醫院呢？雲庭華宮就有最好的醫生、最好的設備。你忘記了前天？你跟三少大吵一架，三少說了一些不好聽的話，你氣得摔了盤子。然後不小心摔了一跤，就暈倒了。請了醫師爲你檢查過，沒有問題，只是血糖有點低，給你注射了葡萄糖，說讓你好好休息，睡到自然醒就好了。”
“是麼？葡萄糖？”史悅而低頭，看見自己的胳膊上，果然有一個針孔。
她沒什麼焦距的眼神略過女侍，低頭開始吃早餐。
奶油饅頭，是她最喜歡吃的。濃濃的奶香，撫慰着她空虛的胃部。可是不適的感覺越來越強了。一閉上眼，許多問題自發的做耳邊迴響，
“四小姐，你的長相……”
“四小姐，這是理事會的規定……”
“四小姐，你是帝國第一天才少女……”
不！
史悅而猛地一睜開眼睛，不是第一天才少女，而是……精神分裂！
她看着早餐中的一片緋紅色的柚子，還有魚肉、蝦肉，雲庭華宮有醫師，更有營養學家。營養學家會建議一個昏睡一天的人，吃魚蝦嗎？
史悅而默默的站起來，拳頭捏得緊緊的。
她知道發生了什麼。
她被催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