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引子聽到方丈說的話,心裡忿忿不平,嘴上卻不敢太過沒主次,“方丈,君子如今貴爲陛下的男妃,他朝豈會成爲乞丐?”讓小引子最爲氣憤的是那方丈居然說君子三世爲乞,太過可惡!
方丈笑而不語,沒有將一個太監的話放在心上。
三世爲乞之命,生生無榮華,世世無父無母、無妻無子之相?
瑕失神的想着,不知道與其對面的方丈帶着審視的目光看着他,一味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三世爲乞……他已經經歷了兩世,那麼……下一世也會存着記憶嗎?瑕無力的想。還有無榮華是說他現在這般只是假象,他日陛下嫌棄之時,又會和以前一樣嗎?而無父無母、無妻無子方丈也並沒有說錯,確是如此。
“君子大可寬心,命雖不可違,但也並非不可改。正巧老衲有一串佛珠,如果君子日日戴在身上,自有用處。”方丈將腕上的佛珠取下,放在兩手手心,躬身探於前。
凌淵晟先一步將佛珠拿到手上,“方丈,朕聽聞你可從來不爲人看命的,現在怎麼……?”
“老衲只是覺得君子一生過得太苦,前世已經成爲雲煙,一直延續着那命運,那麼君子也就太過淒涼了。既然有法子可以幫上一把,老衲自是願意的。”
出家人爲善。
瑕頜首,“瑕在此謝過方丈。”
凌淵晟站在一旁,明白瑕此時的感受。這沐德寺的方丈不管是不是瞎編亂造,還是湊巧,但是他至少說對了一件事,這人的確是乞丐命,不過後面的話就不可盡信了。
他讓這人變成了君子,豈還會沒有榮華?這人……只要不背叛他,他就會讓其一直呆在君子的位置上。
凌淵晟心中暗暗的承諾,帶着不信的心思將手上的佛珠戴在瑕的腕間。
一行人跟着方丈去了佛堂,順着方丈的指示先是燒香,然後陛下與君子瑕坐在一間專門給客人唸經的佛堂。
凌淵晟拿過佛經,看沙尼要將另外一本佛經遞給瑕,他擺手讓其退下。
整整唸了三個時辰沒有停歇過,凌淵晟本以爲瑕會嫌沉悶的睡去,可是沒想到這人一直都發着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走吧。”
“哈?哦。”瑕慢半拍的回道。
方丈送凌淵晟和瑕到寺外,瑕若有所思的道別,剛要轉身的時候卻聽到了方丈的挽留,“君子可否移步和老衲說幾句話?”
凌淵晟看瑕的神色沒有拒絕的意思,點點頭,帶着魏晏先走到鑾駕邊,凌淵晟坐在鑾駕上等着,而小引子則在不遠處等候。
“方丈留下我可是……?”
“君子,老衲覺得與您有緣,所以想要提醒君子一些話。”
瑕心裡已經對這方丈深信不疑,忙不迭有理的說:“方丈請說。”
“君子可還記得老衲說您三世爲乞?這話並非空穴來風。如果老衲沒有猜錯的話,君子已經經歷了兩世,還有一世會在不遠的將來,不過和以往的輪迴不一樣。老衲言盡於此,只希望君子可以一直佩戴佛珠,不管碰到什麼事都要確保佛珠的安全,萬不可讓其斷裂。”
摸着已經戴在手腕上的佛珠,眼瞼低垂,“方丈,這些話瑕會牢記於心。”轉過身,聽着身後的方丈用着不大不小的聲音說:“伴君如伴虎,恩寵原剎那。是福是禍還是需要君子自個把握。”
不太理解話中的意思,可是瑕卻已經將這些話牢記在心中。手搭在趕過來的小引子手上,一步一步走到鑾駕。
和來時的心情不一樣,回去時瑕的眉頭都是深鎖的,凌淵晟看在眼裡,卻沒有多說。
回宮的時候天色剛剛黑下,下鑾駕時瑕聽到凌淵晟低聲問道:“方丈與你說了些什麼?”
伴君如伴虎,恩寵原剎那……瑕一瞬間想到方丈所說的話,默默的搖搖頭,“方丈只是隨口說了兩句話,囑咐瑕好好保管這佛珠,就這些。”
“恩。”
跟着凌淵晟到錦瀾宮,不久凌淵晟將懷裡的佛經拿了出來,把其放到太后的枕下,看着一旁守護、精神很是疲憊的凌祁,說:“你先出宮吧,過兩日母后應該就會醒了,朕會讓慕陽封這幾日都到錦瀾宮診脈。”
凌祁就好似沒有聽到一般,沒有動一□體。
瑕手往前碰觸走了幾步,摸到牀榻邊站着的人,手放在凌祁的肩胛上,“八王爺,聽陛下的話吧,太后醒來應該不會想看到您這個樣子。”
陰鬱的看着那放在凌祁肩上的手,對於瑕擅自的舉動很是不滿,下一刻看見凌祁手疊在瑕的手上,若有若無間投給他一個帶着挑釁的眼神,“謝謝。如果母后今晚還是沒有甦醒的跡象,本王會先回去,你不用擔心。”
暖和很久的身子居然還沒有凌祁的手暖,瑕呆怔了一會兒,不知道要不要收回手,只能回道:“恩。”
貼合在一起的兩隻手被人粗魯的分離,然後自己的手就被另外一個人握在手裡,瞬間明白是誰讓瑕白了白臉,不敢發出聲音,只能聽着凌淵晟對着凌祁說:“皇弟,皇宮的規矩你應該比誰都清楚。明日慕陽封會進宮,你就不用擔心了。”
“諾。”凌祁冷淡的迴應道。
凌淵晟拉着瑕出門,走到轉角處的時候聽到一串鈴鐺的聲音,在靜謐的夜晚聽起來很是引人注目。
姜千雪帶着跟隨的女侍到錦瀾宮,看到凌淵晟和瑕都帶着驚訝的成分,慌忙的行禮。
凌淵晟注意到女侍手上端着的盅,順着夜風吹來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藥香,“雪妃,這是什麼?”凌淵晟挑着眉眼說道。
“回陛下,只是一些補氣的藥湯。”
凌淵晟稍稍仰起頭,帶着不屑一顧的神情說:“倒了。這段時間你就別忙活這些了,只要好好在你的聽雨宮待產就可以了。”
瑕想要說些什麼,可是想到剛剛在錦瀾宮裡面陛下的舉動,就不由的住口,隨着陛下牽着他的手走去,然後耳朵靈敏的聽到陛下低沉的聲音對雪妃說:“此時你就該好好的祈禱,不是嗎?”
雪妃娘娘……一定十分難受吧?瑕想起那日送給他絹帕的雪妃,不禁有些擔心。
假如沒有在皇宮,這雙眼睛沒有問題,自己不是乞丐……也許會儒慕這樣的女子吧?瑕不清楚,只是覺得和雪妃在一起,很是輕鬆,就如同剛開始八王爺給他的感覺,只不過現在的八王爺也開始有了距離。
幾名太醫院最好的太醫看着那牀幔後那痛苦口申口今、揮動着手腳的影子很是無奈,想要遮住耳朵掩住那刺耳的叫聲,可是不可以,一旁站在這麼多的暗衛,要是做出這舉動,傳到陛下耳朵裡就不好了。
漸漸,聲音消弱了一些,帶着尖叫過後的沙啞,而後那還鼓譟不安的身體慢慢消停了些,虛軟的緩緩像後倒去,幔簾後的女侍連忙爲其蓋上被衾,就着幔簾說:“太醫,可有什麼辦法減輕她的痛楚?”侍女看着那沒有被衣袖遮掩住的手臂上大大小小的抓傷,很多都還在流着鮮血,觸目驚心,在被衣服遮掩的其他部位,更是比手臂的傷口多幾倍,“在這麼下去,奴婢擔心她很快就堅持不下去了。”有傷了上藥,要上完又添心傷,根本沒有用。
她來這服侍這人已經有半年,很清楚這人每日是有多痛苦,明明清醒的時候宛若隨時會虛脫而死的人,連擡個手都很困難,更別說和人說話了,但是每日總有兩三次她會突然抓狂,用力十足、手舞足蹈得很容易弄傷他人,剛開始她還敢靠近、阻止,過了幾次後她已經學會了躲在某一個地方,等着這人消停下來。
爲首的太醫爲難的說:“有一種藥可以減輕她的痛苦,卻……”
“太醫,那趕緊用吧!”女侍着急的說,就怕太醫不給這人上藥。
“那藥會成癮,沒有陛下的意思本官不敢輕易給她服下。”按照慣例留下一些平日裡用的藥材和塗抹傷口的藥膏,太醫就相繼離去。
女侍看着那無神卻充血的雙眼看着上方,臉上的細汗沾着些微的髮絲,如玉的容顏也透着清冷的蒼白,脣下有着明顯的咬傷,“幫……幫我……”
“您說什麼?”女侍湊耳問道。
“……我……我……想見……瑢珩,你們有……有辦法……不是嗎?”一直噙着淚光的眼睛好像終於承受不住,由眼角順着鼻樑滑落在耳鬢,“我……求你——”嗚咽成聲,女侍起身看着那面露期待色彩的人,狠狠閉上眼,搖搖頭。
那滿布傷痕的手極慢的擡起,困難的湊到脣邊,啓脣往手腕邊重重的咬下,眼眶的淚水好像沒有防線,一直源源不斷的留下,女侍聽到耳邊細聲的哭泣,難受的扭頭到一邊,不敢看那人一眼。
女侍從腰間取出一條黑色的布條,繞過雙眼系在後腦,出聲變得冷酷,“您就不要再傷害自己了,如果他想見您,您不會今時今日都還在這裡,他完全有能力救出您,不是嗎?琉姬。”
大家也要早點睡覺呢,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