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落後
扳平了!
然而整座足球場,除了看臺上的南樓學生騷動卻顯得落寂的呼喊聲,沒有任何一絲慶祝的歡慶。
進球者周明秀只是握緊了拳頭,和傅秋白等人簡單的擁抱之外,沒有任何激烈的動作或者狂烈的怒吼。
簡單,冷靜。
這些公子哥彷彿就在踢一場平常到無法再平常的比賽,落後,扳平,整個過程彷彿是習以爲常的事情,不波瀾壯闊,更不蕩氣迴腸。
站在中圈等待裁判鳴哨罰球的方洛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
北樓對南樓十幾年不勝,這並不是偶然,實力和底蘊決定了南樓對北樓的優勢,即便在今天這一場比賽中,自己這個未來的不速之客到來,也改變不了南樓對北樓那種骨子裡的不屑一顧。
他們是不屑於慶祝。
失球對於傅秋白等人來說,是恥辱的事情,縱觀以往任何一屆比賽,南樓從沒有讓北樓先進球,今天這個先例被打破了。
在傅秋白這些被人無時無刻不寵着的人來說,當對手在你打倒在地,你要做的就是轉身,將對手打倒,然後在傷口上再狠狠地撒幾把鹽,讓對手痛不欲絕。
傅秋白等人做了第一步,他們扳平了比分,將對手打倒在了地上,但是事情遠沒有就此了結,心高氣傲的他們要將怒火撒得更猛烈一些。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比賽進行得是那麼的理所當然,那麼的順意絕大多數人的想法。
就像當初在二中門口那個早晨,蘭薇對蘇珊兒說,你太天真了,如傅秋白對蘇珊兒說的,你不應該做那一期的板報。
在蘇珊兒的心裡,從小欺負她,讓她笑過,讓她哭過的方洛是無所不能的,她不管什麼歷史戰績,也不考慮什麼北樓實力不如南樓這樣被所有人掛在嘴邊彷彿已成定律的事實,她只認爲,方洛會贏得比賽,就像那個早上,他站在教學樓下對自己說爸爸會沒事一樣。
但是坐在看臺上的她,看着北樓在領先之後,卻跟失了魂一般,被南樓連進三球,然後她看到了傅秋白望向自己那一抹異樣的目光。
站在球場邊的秦牧剛站得筆直,眼神和往常相比,似乎缺失了光彩,腦海裡一直在迴繞着:又輸了嗎?
雖然比賽的勝負並不會影響到秦牧剛的工作,但是這麼多年,作爲北樓新生隊伍的帶隊指導老師,他不願意每一屆北樓的新生承受失敗,因爲這種失敗會伴隨着這些年輕的孩子們三年的時光,二中歷史存在的貧富差距會讓他們更加的壓抑。
學校並不如想象的那樣乾淨。
站在不遠處的許維維鏡頭鎖定了秦牧剛,她很欣賞這個帶了很多年北樓新生隊伍的老師,但是今天,他的背影,依然是那樣的孤獨。
該死的歷史。
許維維忍不住想大喊一聲,爲方洛加油,爲北樓的師弟們加油,但是身後看臺上的南樓學生不可遏制的加油聲和興奮呼喊聲讓她打消了這個念頭。
出席了開幕式後,看了半場球的周建明和張志和等校領導開始離場,在他們看來,比賽其實已經有了結果。
北樓,靠什麼贏南樓?
當上半場結束的時候,方洛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光從陣容上來評斷,其實北樓未必輸給南樓,但是比賽從來不會以紙面上或口頭上的實力對比來決勝負,足球是圓的,什麼都可以發生。
就像從未被人看好的北樓可以先進一球,也像南樓忽然大發神威連連發威,讓北樓的守門員胡明三次無奈地從球門裡撿球。
“白癡!”
“無知!”
“可悲!”
領先的南樓隊員在下場的時候,對着北樓的隊員毫不客氣地打擊。
最後一個下場的傅秋白走到方洛的身前,忽然笑了起來,很開心:“我說過,比賽可以說明一切,你果然令人失望。”
“傻帽!”
最後一個詞從傅秋白的嘴裡蹦出來的時候,他的臉忽然換上了一幅煞氣的冷漠。
“你…”李小安氣得上躥下跳,忍不住想上去給傅秋白一拳,卻被楊維攔了下來。
“媽的,拽什麼拽,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領先了而已,他媽地好像贏了比賽一樣,呸!”李小安狠狠地吐了口水,不爽地走回場邊。
而場邊,個別北樓的隊員好像輸了比賽一樣,垂頭喪氣,沒有一絲鬥志。
“一個個跟白癡一樣,怎麼踢的,對手很厲害嗎?讓他們進了三個球,你們不覺得丟臉嗎?”
李小安看到這些人的臉,頓時火又冒了起來。
“李小安,你是中衛,丟球跟你有關係吧。”一個陰陽怪調的聲音響起。
說話的是踢中場的白明飛,白明飛上半場碌碌無爲,鎮守的中路屢屢被王楷那個死胖子突破,很是尷尬,如今停了李小安的話,火氣騰地也躥了上來。
“好了,兩個大爺們,跟娘們一樣推卸責任,有什麼意思,有本事上去把北樓幹翻,沒本事,就好好呆着,別讓人看着丟臉。”王子鳴臉色難看地從後面走來,徑自坐在了場邊的草坪上,灌了滿滿一口水。
王子鳴本就在這些人中有威名,李小安和白明飛各自哼了一聲,都安分了起來。
十五分鐘的休息時間,看臺上的學生微微消停了一些,上廁所或者買水的,絡繹不絕,看臺上忽然之間少了一半的人。
坐在場邊,靠着看臺的最底層階梯,方洛想起了比賽之前楊維告訴他的一件事,當初南樓傅秋白一夥去三中和八中踢熱身賽,其實就是衝着如今北樓隊伍裡好幾個傢伙來自這兩所學校的原因,他們那是刺探情況,瞭解這幾個傢伙的踢球方式,弱點,強項。
不得不承認,上半場,白明飛等幾個來自三中或者八中的隊員被他們看得死死地,沒有一絲表現的機會。
風從鐵絲網外吹進來,吹起方洛被汗水打溼了的劉海,夏末初秋的陽光變得溫和而暖和,透過鐵絲網,遠處高低起伏的建築物在黃昏下很安靜。
方洛站了起來,向着秦牧剛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