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峰哥。你太厲害了,鐵公雞也能讓你拔下毛兒來?”小李握着手中的二百塊錢,萬分驚喜的說道:“你還真把這個帳要出來了?”

“那是必須得!”張峰咧個嘴呵呵的笑,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同時抽出二百塊錢給了旁邊的小宋:“哥們,拿着,峰哥辦事兒靠不靠譜?”

“峰哥就是牛掰!”小宋接了錢,臉上也露出了安心的笑容,而口裡哈哈的感謝着張峰。

“那成,你哥倆回吧,咱明天見!”岔路口上張峰對着小李和小宋揮揮手,那小哥倆揣着錢,過年一般歡天喜地的走掉了。

兩人剛剛一走,張峰這一張興高采烈的笑臉立刻垮了下去,兩人都佩服張峰要賬的本事,但實際上張峰可沒要出來任何一分錢,要說這是怎麼回事兒,恐怕還得從頭說起。

二十八歲的張峰大學畢業之後,懷揣着夢想隻身來到了大上海,一心想要創出一番事業來,張峰有心希望通過寫網絡小說大紅大紫而名利雙收,故此張峰做了兩份兼職,每夜省出時間來寫小說,但是五年過去了…生活也還是個溫飽水平,而小說依然撲街撲倒死。

就拿今天這事兒來說,張峰打工的小飯館老闆特別摳門,到了月底不給齊工資,小李和小宋都準備向那鐵公雞妥協,張峰卻拍了胸脯向兩人保證,一定要出錢來給大家分了,而今天張峰確實給倆人分了錢,只不過這錢可不是從那鐵公雞手裡要出來的。

張峰頂着第二份買保險的工作遲到的風險,在小飯館軟磨硬泡了將近六個小時,可是說好話,講道理,耍無賴,什麼招式都用了一個遍,內混蛋老闆就是不給錢!張峰今天分給小李和小宋共計四百塊錢,面子上說得好,峰哥真牛掰,能把錢要出來;而實際上,那是張峰第二份工的工資,實實在在自己掏腰包的錢!

“峰哥真牛掰…”張峰這一會兒頂着冷風縮着脖子,自己嘴裡嘟嘟囔囔:“峰哥牛掰個屁啊!”

說實話,如果張峰就告訴小李和小宋,峰哥沒能耐,沒能要出一分錢,相信小李和小宋也不會怪罪張峰;但是大包大攬之後空手而歸,張峰感覺沒面子,本來也準備把實情說出來,但是見到了兩個人,就成了掏腰包拍胸脯吹牛皮,峰哥要出了錢,峰哥真靠譜!

上海的冬天很是陰冷,張峰還沒吃晚飯,不由得凍得有點哆嗦,張峰也暗罵自己多事,每次遇到這樣的事情,都要勸自己彆強出頭,別大包大攬,可是到了那時候就嘴癢癢,非得把事兒攬下來不可,結果呢?嘴上一痛快,臉上就捱打;面子給的足,裡子就遭殃;事情辦成了,人家輕飄飄叫聲峰哥牛掰就算了,事情辦不成,還要背後遭人數落,張峰吸吸鼻子,兩行清涕留下來,也暗中琢磨自己個這到底是圖個啥。

看着明亮整潔的familymart店,張峰嚥了口唾沫強忍着沒走進去,滿兜還有一百五十塊錢,剛剛爲了強裝英雄形象花了四百大洋,現在這一百五十塊錢想挺大半個月,難!店裡的食品精緻美味;張峰縮縮脖子,出租房的冰箱裡還有一袋凍了半年的餃子,爲了省錢,聊勝於無吧…

回到了出租房,推開了哎呀作響的破門,張峰燒水煮餃子,吭哧吭哧煮了二十多分鐘,八成是這袋水餃凍得時間實在太長,儼然已經有種再也煮不熟的架勢,張峰頂着鍋裡翻騰卻硬邦邦的餃子發愣,電話卻是響了起來。

張峰把手機拎出來,看着屏幕上來電顯示裡那張不輸明星的俏臉,一天的不愉快頓時統統丟到了腦後。什麼要賬不成蝕把米,什麼晚飯可能要泡湯,伴隨着那歡快的特別來電鈴聲統統都被張峰瞬間忘掉。

“嫣然,你想我啦?”張峰一接電話,臉上已經露出了欣快的笑容,而謝謝的靠在牀頭上,翹起了二郎腿。

“小弟,我不快樂…”那邊本來應該很好聽的女聲卻顯得有點低沉,似乎情緒非常的低落。

“嫣然,有啥事兒跟峰哥說!”張峰立刻啪啪的拍胸脯,又開始大包大攬:“峰哥都給你兜着!”

“他又回北京去了,他心裡根本就沒有我!”電話那邊的聲音已經有點歇斯底里,而伴隨着一陣陣低聲的啜泣。

張峰一聽這個話茬,頓時拉下了臉,因爲這個話題在兩人之間進行過遠遠不止一次,李嫣然是張峰心中的女神這沒有錯,但是自從高中張峰開始追求李嫣然,到現在整整十年時間,李嫣然給張峰的答覆從來都是拒絕!

而張峰不捨得跟李嫣然斷了聯繫,也便接受了成爲李嫣然‘弟弟’的這個身份,而時至今日,這個身份已經變得越來越尷尬,就譬如現在,李嫣然口中的那個他是個中年大老闆,謝了頂的大腹便便的醜陋男人,如若不提這事兒,張峰還挺快樂,一提起這事兒,張峰就氣不打一處來,李嫣然拒絕了張峰十年中的無數次追求也就罷了,卻偏偏要給這樣一個男人做小三;李嫣然寧願被那大腹便便的東西壓着,也不願意讓張峰牽手,如今又跑來和張峰訴苦,這讓張峰情何以堪?

“那你想怎麼樣呢?”張峰想到這一層,心裡面也憋着一股怒火,如今的張峰可不只是李嫣然的‘弟弟’都說美女有備胎,張峰感覺自己還不如備胎,誠一垃圾桶,李嫣然快樂了,就把張峰丟一邊,痛苦了,就把負能量往張峰這裡隨意傾瀉。

“他三年前就說要娶我!但是現在他還沒離婚!”李嫣然在那邊哭喊道:“他心裡面有我嗎?他剛剛從我牀上爬起來,立刻就飛回了北京,他到底當我是什麼?”

“那你到底當我是什麼?”若是隨便換成另一天,這句話或許不會從張峰的口中吐出來,但是今天張峰實在不順,真心不適合繼續當苦逼聽女神吐苦水,張峰這一問異常犀利,你閒他對你太殘忍,那你對我又何嘗不殘忍呢?

“連你也不可憐我了…”半晌的沉默之後,李嫣然的聲音變得異常沮喪:“他去北京陪他的老婆孩兒過聖誕節了,我媽說我賤,不接我電話,如今連你也不要我了…連你也不要我了…”

張峰張張嘴,卻沒能發出任何聲音,事情卡在這裡,根本無話可說,又是一段沉默之後,電話那頭突然爆發了出來:“我不活了,我現在就死,你們都不要我,我死給你們看!”

“嫣然,你別開玩笑!”張峰聽到電話那頭嘩啦啦的響動:“嫣然,你別亂來啊!”

“小弟,你說五十片安眠藥夠不夠?”李嫣然的聲音帶着某種絕望的癲狂:“要不我吃一百片吧,應該夠吧?”

“嫣然,你別亂來啊!”張峰這回徹底慌了:“我馬上去你那裡,你別吃藥啊!”

“張峰,我心裡從來沒有過你!”李嫣然留下這樣一句話,而啪的掛了電話。

張峰一拍腦袋,感到後脊背上一陣陣的發涼,張峰愣了一小會,連忙先打了個120告知了李嫣然的高檔別墅地址,而後拋下那一鍋煮不熟的餃子,發瘋一樣的跑下樓。

出租車迎上了救護車,張峰到了李嫣然住地的時候,救護車已經往醫院疾奔,張峰讓司機師傅跟了救護車一直到了醫院,卻看見李嫣然臉色慘白被一羣醫護人員七手八腳的推進了急救室。

粉紅色的手機掉在了地面上,張峰撿起李嫣然的手機,撥通了‘他’的電話號碼。

“嫣然,我要上飛機了,不是說過今晚別再給我打電話嗎?我過兩天再飛過來陪你。”電話那邊的中年男子的聲音有些不耐煩:“我掛電話了啊!”

“掛你MGLB。”張峰直接一句話噴回去:“你過NMD聖誕節是吧?嫣然吃安眠藥自殺了,現在正在搶救,你自己看着辦吧!”

“你又是誰?”電話那頭的中年男子質問道:“告訴嫣然不要胡鬧,她要是揹着我找男人,我讓你們倆都吃不了兜着走!”

咔啪!那邊乾脆的掛掉了電話,而急診室的大門也在同一時間被推開,張峰帶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看着那帶着白口罩的大夫,希望能聽到一點好消息。

“藥量太大,你女朋友身子骨又有些虛弱…”大夫摘下口罩有些爲難的說道:“小夥子,給她準備後事吧。”

張峰感到雙耳之間一陣的嗡鳴,聽完了這句話之後,四周的噪音似乎在升級,任何其他的言語已經無法傳入張峰的腦海,張峰跌跌撞撞的來到李嫣然的移動牀前,看着那張已經沒有了生息的慘白俏臉,而按下了李嫣然手機的重播鍵。

“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沒有感情的女聲在電話的揚聲器中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直到變成了一陣長長的忙音。

“擦你媽,擦你媽,我擦你媽!!”張峰對着根本沒有接通的電話大吼,一直到聲嘶力竭,一直到有醫護人員上來勸慰。

張峰摔了手機,頹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入夜,醫院的走廊頗冷,張峰打車一路狂飆,如今滿兜就只剩下十五塊錢,錢沒了,女神也沒了,張峰窩在醫院的長椅上昏昏沉沉的睡去,人生落魄如此,真不知道明天醒來還能夠有什麼希望…

清晨的陽光照在張峰臉上,曬得張峰有些暖洋洋的,張峰還沒睜開眼睛,心中就已經開始納悶,十二月的上海,不可能有這麼溫暖的陽光,隔壁傳來了一個女人低低的啜泣聲,哭得張峰有些心煩意亂,張峰猛的睜開了眼睛,卻一下子徹底的矇住了!

映入眼簾的是九格嵌玻璃的舊窗櫺,熟悉的膠合板傢俱,總是一邊高一邊低的沙發牀,張峰起身,呆愣愣的看着自己那完全沒有老繭的稚嫩雙手。張峰有點發蒙,而走到衣櫃嵌鏡旁去看,鏡子中照出了一個稚嫩的少年,完全不是二十八歲的模樣。

“擦…擦…搞毛啊!”張峰的腦筋還在短路中,因爲這不是上海那寒冷的醫院走廊,而是張峰在錢寧市的家!

“別哭了,你都哭一晚上了,夠了沒有?”而隔壁傳來了父親張建國略帶急躁的聲音,張峰被父親這一聲呵斥宛如晴天霹靂一樣的擊醒,張峰清楚的記得這一天,但這一天是在張峰十七歲的時候,也就是十一年前!

莫不是…重生了?張峰帶着九分的不可置信和一分的小激動,張峰猛的扇了自己一個耳光,沒變化,張峰左腳踩右腳,沒變化!不是夢,這一切不是夢!

所有的不可置信在下一刻都變成了狂喜,沒錯的,張峰記得這一天,二零零二年的一個秋日,那正是中考成績發佈的那一天,張峰落了榜,沒能考上高中,那一晚張家愁雲慘淡,父親張建國默默的抽了一夜的煙,母親刑華抽泣着哭了一宿,而張峰窩在自己的房間裡,滿心絕望的祈求老天能夠讓他明天不要醒過來!

或許是同樣的絕望和憤懣讓張峰得以重生,而不管是什麼理由,二十八歲的靈魂裝在了年輕的自己身上,當初的小小逆境在如今的張峰眼中來看,根本就不算什麼,中考落榜?家道中落?這些在一瞬間都成了屁大的事情。重生了,就代表着可以和女神李嫣然重新認識一回、重生了,正趕上中國飛速發展的十年,張峰知曉一切即將崛起的產業,張峰知曉一切可能賺錢的契機!有了這樣憑空多出來的歷練和記憶,你現在硬要張峰哭,他都哭不出來!

“啊,老天,親愛的老天,我太TMD感謝你了!”張峰想到這裡,早已經不能抑制心中的激動,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面上,穿着睡衣對着窗口咣咣的給老天磕起了響頭。

嘎吱…而房間的門被推開,張建國此時瞅着兒子跪地對着窗子狂磕頭,不由得嚇了一大跳。

“小峰,你在幹什麼?”張建國心想這孩子八成是瘋了,而心裡一驚嚴厲的質問道。

呃…張峰頭上都磕出個紅印,正在YY如何跟李嫣然有個全新的會面。這會兒張峰跪趴着扭頭,卻瞧見父親站在門口一臉的震驚,張峰不由得一陣蛋疼,尼瑪這也能被撞見!

“這個…內個…”張峰旁若無人的站起身來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在社會上混了這些年,張峰早已經不是那青澀的菜鳥,起身的瞬間張峰已經想好了藉口,而極其自然的說道:“我因爲不努力而沒能考上高中,但是我真的想上高中,我在跪求老天能夠賜我個上高中的機會!”

“求老天沒用!”張建國狐疑的上下打量了張峰兩眼:“要求也得求老子,穿上衣服跟我走,我請了教育局的陳副局長,看看能不能把你走後門辦進去!”

“老張,能不能別讓兒子跟去?”刑華這一會兒眼裡還掛着淚而勸諫到:“那場面多丟人,兒子能受得了嗎?”

“丟人,丟誰的人?”張建國一聽這句話,一夜的怒火都爆發出來:“老子送人情求人辦事低三下四爲了誰?還不是爲了這個小崽子?這小崽子好好的考上高中,用得着現在丟人?TMD丟人也是丟他的人,他必須得去!”

“爸,爸!”以往的張峰碰到張建國衝他發脾氣,肯定連個悶屁都不敢多放,而如今的張峰一步走上前攔住要動手的父親:“我沒說我不去啊,您辦事都是因爲我,今天我必須去,您不讓我去我死乞白賴都得去!”

“呦?”張建國完全沒有意料到這樣一番話能從兒子口中說出來,以往兒子的怯懦和退縮是最讓張建國窩火的事情,張建國足足打量了張峰一分鐘,似乎對張峰有了點新的認識,而後張建國沒言語,從沙發上拎了外套穿在身上,父子兩個一起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