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換成是韓登雲,一定會很不甘心的爲自己辯解兩句,可是高陽卻是一聲不吭地照單全收了徐建業的指責,老黃牛一般的任勞任怨。徐建業說了高陽兩句之後,也沒有再借題發揮,天氣轉暖了,但並不意味着就可以無節制的給隊員潑涼水,感冒了事小,引起隊員的反感來可就不好收場了。
見好就收的徐建業拿起了戰術板,在上面象徵性地點了五個點,“按理說這個時候我應該鼓勵你們繼續保持首節的狀態,不需要做什麼調整的。但是那樣一來就顯得我這個教練太沒用了,所以我決定還是要說兩句的。”
徐建業小小的幽默了一把,隊員們也是很配合地笑了笑,徐建業還很年輕,但是他的性格卻像個“老小孩”一般,需要時不時地哄一下才可以。隊員們自然不會讓他的冷笑話冷了場,那樣一來豆腐徐肯定很難過,教練不好受了他們還可能好受麼?
“許忠你不要把自己固定在內線,不管是進攻還是防守,你都要加強跑位,時不時的策應一下凌風,隔三差五的給他擋一下,不管有沒有效果,我想一定可以吸引對手防守注意力的,明白麼?”徐建業諄諄告誡地說道,“不要以爲我是在杞人憂天,沒錯,我們第一節比賽打的的確很出錯,但是你們千萬不要以爲一省冠軍就是這個水平。回浦中學只是因爲戰術失誤,再加上有可能是打客場不適應,所以纔會那麼被動,當他們調整了戰術,並且適應了客場的氛圍之後,他們依然會是一個很可怕的對手。千萬不要以爲13分的領先優勢就保險了,不要說13分了,就是23分領先被翻盤的例子還少麼?更何況這場比賽之後我們還有一個客場要打,所以保險起見,我們一定要儘可能的多贏幾分。贏10分,我們就要做好被淘汰的準備;贏20分,我們差不多就一隻腳邁進32強的大門了;你們要是能贏100分,我們就可以去浙江旅遊了!”
“要是我們輸了呢?”就在徐建業一臉憧憬地想象着西湖邊撐着油紙傘的江南美女流口水的時候,一個很不和諧的聲音鑽進了他的耳朵裡。
“那你們就去死!”徐建業怒氣衝衝地瞪着韓登雲恨不得生吃了他一般,同時心裡面暗暗做出了決定,哪怕讓何青上場去蠕動,這場比賽也堅決不會讓韓登雲脫下訓練服了。
其實話一出口,韓登雲就已經後悔了,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這會兒也只能咬着牙提心吊膽地堅持下去了,“教練,你經常教導我們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未料勝要先料敗,你剛纔也說了,我們的對手和我們一樣都是一省冠軍,實力不容小覷,所以我堅持認爲應該把方方面面的情況都要考慮到了。”
徐建業猛打一個激靈,韓登雲的話像是一盆冷水一樣澆在了他的腦袋上,讓他猛然醒悟過來,原來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犯下了輕敵的錯誤。可能是因爲回浦中學在首節的發揮太過一般,或許是西湖邊的女子迷住了他的魂魄,但是不管怎樣,他都產生了一種很危險的想法。或許他自己不願意承認,但是他心裡面已經認定了回浦中學不會成爲他們的攔路虎而只是一顆普普通通的墊腳石。
使勁搖了搖腦袋,徐建業深吸一口氣忽然發現原來韓登雲也不是那麼討厭了,看起來自己應該適當地增加他的出場時間了,用鼓勵的眼神看了韓登雲一眼,徐建業表情嚴肅的緩緩開口說道:“這場比賽,你們所有人都必須給我全力以赴,不管領先多少分,都一定不能有任何的鬆懈。否則,你們一定明白我的意思的。”
有什麼不明白的?無非就是以出場時間相威脅罷了。隊員們一個個心裡不以爲然,但表面上卻做出了畢恭畢敬的表情,點頭哈腰地忍着噁心恭維了徐建業幾句之後,第二節比賽已經要開始了。
回到球場上,燕凌風敏銳地發現回浦中學的隊員們在氣勢上已經發生了細微的變化。如果說之前的對手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羣麋鹿,跑的雖快但稍一驚嚇就四散奔走的話,那麼現在他們就好像是一羣——瘋狗!咬人的狗不叫,回浦中學的隊員一個個面色冷峻,眼神凌厲,身體緊緊繃在一起,好像隨時隨刻都會炸掉一般。
廖凱緩緩擡起頭來,眼神冷冽地看着面前的對手,這個震驚全國的“Mr.五雙”,充滿了挑戰的渴望。首節比賽,他被這個對手死死地壓制住了,速度和靈活的優勢完全沒有發揮出來,在節間休息的時候,他也是被羅達罵的最狠的一個,因爲組織後衛是一支球隊的大腦。當大腦停止運轉的時候,就算擁有再健壯的身體,再剛勁的四肢也是毫無作用的。
“我們是客場作戰,我們落後了13分,我們全隊上下所有人都失去了獲勝的信心,我承認,甚至包括我在內都已經打算要放棄這場比賽了。這不是全國直播,所以我們的父老鄉親不會看到我們的醜態,他們最多會在明天的報紙一個不明顯的角落裡看到這樣一條新聞,《回浦中學慘敗誰之過?》,誰之過?我的錯麼?我剛纔就在想,我們這場比賽究竟要挖多大的一個坑?20分?30分?還是50分?不要懷疑,如果單看你們在第一節的表現,50分絕對不是不可能。”
羅達的聲音很低沉,有一些沙啞,再加上一副好皮囊,所以在學校的時候他就被譽爲“最帥的老師”。廖凱緩緩的閉上了自己的眼睛,羅達接下來的話又一次在腦海裡迴響,“你們不要誤會,我不是在指責你們,我有什麼資格指責你們呢?對吧?我是一個不稱職的教練,甚至我自己都感覺沒資格坐在這裡了。我辜負了全校師生殷切的眼神,我對不起所有支持者的信任,我怎麼還好意思帶領你們繼續比賽呢?相信我回去之後我就會主動向校長請辭的?我真的丟不起這個人了!”
羅達在學校有着很高的知名度,在球隊裡面向來也是說一不二,威信很強的主,和水雲一中個一樣,回浦中學也是來自一個縣級市,能夠帶領這樣一支球隊一路拿到浙江省高中籃球賽的冠軍,這就是羅達的本事。一個有本事的人往往都會有傲氣,羅達也不例外,所以他在說完這些純屬廢話之後忽然提高了聲調厲聲問道:“這樣的結果,是不是你們一直都期盼的?”
如果順着羅達的話點頭,那麼恐怕不用等到回去了,當場就可以滾蛋了,隊員們又不傻,所以自然沒有人點頭。這個結果本就在羅達的意料之中,所以稍微停頓了片刻之後又道:“我這個人不喜歡發火也不願意發火,可是你們的表現真的讓我很失望。沒錯,輸了這場比賽我們的確還有一個主場,可是主場怎麼了?就看你們現在的表現,我也不怕打擊你們,到了主場你們一樣要輸!死,不可怕。司馬遷不是說過麼?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同樣,失敗一樣不可怕,但是關鍵要看你是怎麼敗的?如果你們死戰到底,拼盡全力還是敗了的話,那麼我相信,所有人都不會怪罪你們。但是如果你們還沒開火就繳槍了,這個消息傳回去我真的很擔心,很擔心我們沒臉回浙江,回臨海,回回浦!”
羅達的話,不輕不重,不疾不徐,卻把回浦中學所有隊員的深藏在胸中的怒火點燃了,男人是一羣很奇怪的生物,每個男人的心中都有着非常強烈的自尊。尤其是回浦中學的隊員們,身爲浙江省籃球大賽的冠軍球隊,他們更是有着常人難以擁有的驕傲,所以當羅達說出最後一句話“如果你們不想下了飛機看到迎接你們的是女孩的衣裳,那麼就像瘋狗一樣上場去拼吧!瘋狂的跑,瘋狂的跳,瘋狂的撕咬,用你們青春的汗水,灌澆出血性的花朵!”
把羅達的話回想了一遍,廖凱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眼睛的時候,那一雙曾經黯然無光的眸子卻變成了兩個正在燃燒着的火球,彷彿要把燕凌風烤乾烤焦的火球。
廖凱的變化映入眼簾,燕凌風不自覺的心裡一緊,但是表面上卻滿不在乎地搖了搖頭,“困獸猶鬥,值得麼?”
廖凱直勾勾地看着燕凌風,一言不發地舉起了自己緊攥着的拳頭,“真正的猛虎,是永遠不會被枷鎖困住的。”
“但願吧。”燕凌風呵呵笑了一聲,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然後腳步輕盈地走到了裁判的身邊,他當然不是去投訴廖凱對他揮拳的,他還沒有那麼脆弱,別人揮一揮拳頭他就要尋求庇護,他只是過去等着接發球而已。
因爲葉飛贏了跳球,所以第二節的第一次進攻由水雲一中率先發起。廖凱兌現了他的諾言,像羅達所說的那樣撲了上來,看上去好像根本就不在乎體能耗盡一樣纏住了燕凌風,用手拉,用膝頂,用身體撞……只要能夠讓燕凌風感覺到不舒服的事情,他都會毫無保留的嘗試。
燕凌風微微蹙眉,他的身體迥異常人倒是不在乎,可是他的隊友們能夠適應得了這樣的身體對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