籃筐之上,吳鳳濤引聲長嘯,他之前之所以排斥扣籃,是因爲心裡面一直篤定扣籃是對籃球的侮辱,“飛人”喬丹飛的再高,在他眼裡也永遠比不上98年終場前的那奪命一投;“小飛俠”科比飛的再帥,吳鳳濤也始終堅信單場12記三分球才能體現科比的瀟灑。
可是這一刻,吳鳳濤忽然發現,原來自己錯了,錯得很離譜。他不知道的是,原來扣籃居然有這樣大的魅力,僅僅只是一個扣籃,他就已經把之前的煩躁全都拋在了腦後,這一刻他的渾身上下充滿了興奮的力量,當他的雙手觸摸到籃筐的時候,他的內心是那樣的狂野;當他用餘光看到身強體壯的劉偉像落葉一般飛出底線的時候,他的血液又是那樣的瘋狂!
是的,劉偉過分高估了自己的身體抵抗力,他本以來自己的身體除了常陽以外,是完全可以在全國大賽的賽場上橫着走的,可是吳鳳濤這個看上去並不是很強壯的“麻桿”卻給了自信滿滿的劉偉當頭一棒,兩個人甫一接觸,劉偉就感覺到了一股排山倒海一般的力量洶涌而來,讓他根本抗拒不了也無法抗拒,然後地心引力就對着他搖頭說了一聲“再見”。
再見時,他已經四肢朝天地摔在了地板上,那聲“普通”悶響無疑就是來源於他厚實的後背和地板接觸之後產生的聲音。
當值主裁,也是吳鳳濤的本家吳波濤猶豫了一下,還是手下留情放過了阻擋犯規的劉偉,這傢伙已經夠可憐的了,惻隱之心一起,吳波濤還是放棄了補上一腳讓劉偉徹底掉入深淵的打算。
之前時不時就和吳波濤交流一下感情的吳鳳濤,卻一反常態地認可了吳波濤的不作爲,充血的大腦已經忘記了可憐兮兮的劉偉,歷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有的人喜歡往失敗者身上各種抹黑,比如說英明神武的唐太宗李世民;但也有人卻會選擇大度的一笑,比如說吳鳳濤。
吳鳳濤是在隊友們的簇擁下回到更衣室的,憑藉着他的壓哨扣籃,水雲一中也在上半場結束的時候,將兩隊的比分定格在了31:39,8分的分差,看上去挺多,但實際上水雲一中只要能夠打出自己的風格來,想要填平這個坑其實並不是太難。
徐建業的臉色很鬱結,當然鬱結的並不是這個比分結果,而是因爲一個曾經讓他失望過,現在又讓他再一次失望的人,趙森鳴眼神木然地坐在更衣室的角落裡。當徐建業走進更衣室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擡起了頭,只有趙森鳴,還是那麼一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樣子,彷彿根本就沒意識到教練要開口說話了。
徐建業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失望,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他卻只是看着趙森鳴自己。
客隊更衣室裡陷入了一片沉寂當中,甚至就連呼吸聲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這麼長時間下來,所有隊員都已經對徐建業非常瞭解了,很清楚當徐建業一言不發地盯着一個人猛看的時候,就是他準備要發火了。
“教練,能給我一點時間麼?”
這個時候,敢於發出自己聲音的人,只有燕凌風。也只有他,纔有資格說這句話。
徐建業終於收回了自己要殺人一般的目光,看着燕凌風猶豫了片刻之後,“有用?”
“有用!”
燕凌風重重地點了點頭,不管有用沒用,他都必須要站出來,趙森鳴是和他一路並肩作戰走到現在的兄弟,他不能也不忍心在這個時候眼睜睜地看着他掉隊。燕凌風對徐建業太瞭解了,他知道這一次恐怕教練是動了真火,如果趙森鳴不能夠誠懇認錯的話,很有可能會被徐建業直接剔除出隊。趙森鳴會認錯麼?按照燕凌風對他的瞭解,很難!趙森鳴是個外剛內更剛的人,想要讓他低頭,或許有人可以做到,但這個人卻絕對不在更衣室裡面。
或許是想要再給趙森鳴一次機會,或許只是單純的不想駁了燕凌風的面子,徐建業沉吟了半晌之後,還是緩緩點了點頭,“三分鐘!我只給你三分鐘的時間。”
燕凌風默默地點了點頭,然後默默的目送着徐建業離開了更衣室。
燕凌風還沒來得及開口,趙森鳴卻主動說道:“凌風,謝謝你。但是你不用勸我了,我想現在是時候離開了。”
“爲什麼?”燕凌風依然來不及開口,孫飛英就搶着說道:“你憑什麼?你又有什麼資格說離開?我們大家一路走到現在,流過汗,流過血,也流過淚!我們每一個人都拼盡了全力,每一個人都不曾輕言放棄,你憑什麼?”
“我不喜歡了。”孫飛英激昂如火,趙森鳴卻是沉靜如冰,臉上像是帶了一副人皮面具一般緩緩道:“我不喜歡籃球了,很抱歉,我不是一個喜歡強迫自己的人,所以只能對你們大家說一聲對不起了。”
孫飛英起的直跳腳,一雙鐵拳握緊了鬆開,鬆開了又攥起來,可是始終沒有招呼到趙森鳴的臉上。
“你跟我來!”如果說趙森鳴是一塊冰的話,那麼這一刻的燕凌風就好像是萬年玄鐵一般,渾身上下都透露出讓人窒息的冷冽。
扔下了這句話,燕凌風也不管趙森鳴有沒有答應,站起身來當先離開了更衣室。
沒有任何的猶豫,趙森鳴跟着起身,跟着燕凌風走出了更衣室。
徐建業蹲在走廊裡抽菸,可是燕凌風卻好像沒有看到他一樣,徑自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番禺中學的設施條件還是很先進的,每個更衣室都擁有着獨立的衛生間,所以當燕凌風走進來的時候,偌大的衛生間裡空空如也,一個人都沒有。
“關上門。”燕凌風轉過身來,定定地看着趙森鳴吩咐道。
趙森鳴也聽話,果真回過身去把門關上了。
“嘭”的一聲悶響,這不是趙森鳴關門的聲音,而是燕凌風的鐵拳轟在趙森鳴臉頰上的聲音。
狠狠的一拳下去,燕凌風卻兀自不解氣一般又跟上了一拳,他的體質異於常人,整個人都好像銅鑄鐵澆的一般,一雙拳頭更是像金剛石一樣的堅硬,這重重的兩拳下去,趙森鳴的一張黃臉已經變成了紫黑色。
鮮血,順着嘴角流下來,趙森鳴卻好似感覺不到疼痛一般,眼神呆滯地看着燕凌風。
“你是不是很不爽?你是不是非常恨我?你是不是相當委屈?”燕凌風嘴角扯出了一絲嘲弄的笑容,很沒有禮貌地指着趙森鳴說道:“沒關係,我允許你恨我,也隨時恭候着你的報復。但是有一句話我必須要提醒你,這兩拳不是結束,而僅僅只是一個開始。你現在可以還手,但我不保證我不會反擊。你也可以現在就滾,有多遠滾多遠。但是你最好不要讓我看到你,不然的話,看見一次打一次!”
趙森鳴好像沒有聽到燕凌風的話一樣,不還手也不滾蛋,就那麼傻呆呆地看着燕凌風發呆。
“滾啊!”燕凌風忽然歇斯底里的大吼了一聲,重重的一拳揮出,砸在了光滑的瓷磚上面,獻血橫溜,碎屑亂飛,可見這一拳他用了多大的力道,也可見此時此刻他心裡有多麼的憤怒。
“我看不懂你。”一直沉默的趙森鳴忽然開口了,擦了擦嘴角的血漬,然後從口袋裡摸出了一包紙巾來扔給了燕凌風,“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也不少。我要是你,一定不會這樣做。”
“你是我麼?”燕凌風直接把紙巾扔到了尿池裡,任由鮮血從手背上汩汩流出,血紅的眼珠子瞪着趙森鳴吼道:“你不是我!你永遠也不會明白無兄弟,不籃球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你也不會明白,半途而廢的人是多麼的可悲!趙森鳴,說實話,我看不起你!”
趙森鳴的臉色“刷”的一下變得慘白一片,燕凌風的話像一把利劍一般戳中了他的心房,他很想告訴燕凌風自己這叫見機行事,也很想告訴燕凌風自己還是他的兄弟,可是他配麼?
燕凌風眼神灼灼,像是能夠看穿人的內心一般,趙森鳴不敢和燕凌風對視,只能低着頭到處躲閃。
“趙森鳴!你想一想電視機前翹首以盼的父母,想一想課堂上不停的在寫着你名字的雪丹!想一想全校乃至全市爲我們的每一個進球而歡呼雀躍的支持者們!我問你,你真的還有資格說放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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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凌風終於不再扯着嗓子吼了,隨着聲音平穩下來,他的情緒似乎也不是那麼激動了,“我從來都不否認,你是一個聰明人,是大智慧還是小聰明我就不多做評價了。但是有一句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聰明人也往往都是最容易鑽牛角尖的。你好好想一想,你放棄的理由到底是什麼?真的是因爲你不喜歡籃球或者說不渴望勝利了麼?”
不等趙森鳴做出回答,燕凌風就繼續說道:“不是,你是因爲看不到希望了,看不到在籃球這條道路上的未來了。一直以來,你都時時處處和我比,可是結果讓你越來越沮喪,你比不過我,又被陳將華羞辱了一番,所以你纔會在心灰意冷的情況下選擇放棄,我說的對麼?”
燕凌風的話,一針見血,讓趙森鳴有一種無所遁形的感覺,燕凌風說的沒錯,一直以來他的確都是以聰明人而自居,可是今天他才知道,他錯了,錯的離譜,真正聰明的人應該像燕凌風這樣,從來不會刻意顯擺什麼,大智若愚。只有大智慧的人才能不拘小節,而只有小聰明的人才會每一頓飯都白吃白喝而從來不會主動掏腰包。
想到這裡,趙森鳴只感覺自己的雙頰火辣辣的,可能是被燕凌風打的,但更大的可能卻是他心裡面羞愧不堪的表現。
【哦也,哥也是有房一族了,以後終於可以不用在相親的第一個回合就落荒而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