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凱最近較煩,本來與民國政府的談判都是私底下悄悄進行的,神不知鬼不覺,將清政府矇在鼓裡,兩邊做好人,來一個瞞天過海,等打點好一切之後,再公諸與衆,好悶聲發大財,可不知是被哪一個混蛋給捅了出去,全天下都知道他袁世凱要造反了,不做曹操做曹丕!
拿着大清的俸祿,帶着大清的兵馬,打壓着革命黨,卻又造大清朝的反,在輿論塑造裡,他袁世凱成了一個兩面三刀,叛國誤國的小人。
袁世凱感覺這幾天生悶氣的次數趕得之前幾年的總和還要多,他也清楚這是革命黨故意而爲之,目的是把他拖下水,好事不能被他一個人全都佔了,讓他成不了十全十美,袁世凱惱怒,卻也無可奈何。
雖然東窗事發,但也無法改變天下已經屬於他的事實,這一次回京城,還是要把這個僞善人繼續做下去,改朝換代之後,處理好這幫最後的皇族子弟們,給他們謀求一個不錯的結果,算是他身爲大清之臣幾十年的一個交代,起碼讓自己良心能過得去,袁世凱在心裡這樣安慰自己。
袁世凱在回到京城的第一時間並沒有去朝,而是在家裡稱病休息了幾天,他知道,一旦自己出現在朝堂,肯定避免不了朝廷那幫大臣和王公貴族們的一番口誅筆伐,責備自己爲何叛變朝廷,與反賊們爲伍,雖然沒有直接承認,這都是明擺着的事實了,袁世凱也懶得去和他們爭辯解釋。
這檔子破事在耳邊聒噪不寧,倒不如扔給心腹們去處理罷了。在自己府,袁世凱舒坦的坐在躺椅,摟着姨太太,喝着茶水,聽着戲曲,緩解着旅途的勞累,好不開心。
朝廷早朝卻沒有這番悠閒的光景,養心殿最面的那張龍椅,小皇帝坐在面昏昏欲睡,一旁垂簾聽政的隆裕太后憂心忡忡,滿腹心事。
對於袁世凱造反這件事,她一開始只是將信將疑,心對他還是有着些許期盼,期盼這些消息都是報社和亂黨杜撰出來的假新聞,故意禍亂軍心,讓大清國不得安寧,多希望袁世凱能在第一時間回京城解釋清楚其原委,向朝廷表忠心。
袁世凱確實是回京城了,然而卻一連三天稱病不朝,這讓她心最後的一絲期盼徹底破滅,袁世凱真的是造反了。
十一朝先帝創下的基業,三百年的大清國真的要完了,想到這裡,隆裕太后不禁潸然淚下……
皇帝在打瞌睡,太后在流淚,攝政王一言不發,武百官們在沉默。
唯獨溥偉噴着唾沫星子指着徐世昌質問:“徐世昌!你之前是怎麼口口聲聲保證的袁世凱不會造反,說什麼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要放權給他袁世凱,都是狗屁!狗屁!袁世凱回來這都幾天了,爲何不朝!還有,剿賊平叛快兩個月了,幾千萬的軍餉也拿走了,爲何亂黨們越鬧越歡實,越剿越多!你們北洋都是吃乾飯的嘛!他袁世凱爲何不來把話說清楚!”
徐世昌淡定的抹去臉的唾沫,不怎麼理會氣急敗壞的溥偉。這還用問爲什麼嗎?之前做的保證只是爲了敷衍朝廷,空口白牙許下的空頭承諾,等的不是這一天嗎。
這一瞬間,徐世昌竟然有些憐憫溥偉,大清國的最後忠臣,有才能也有點本事,只可惜錯生了時代,生在一個天下大亂,國勢衰微的時代,在這個羣雄並起的時代裡,他的才能顯然不足以攙扶起這個搖搖欲墜的帝國。也許過幾天再也拿不住這個王爺的架子了,也許是一介草民,也許是一個混吃等死的特權貴族,也許……誰知道會是怎樣呢。
徐世昌前說道:“回太后,皇,臣的承諾沒有錯,袁少保確實不會造反,袁少保忠心耿耿,是大清的忠臣良將。只是這天下的形勢已今非昔,革命黨在南方私自建國,公然與朝廷對抗,袁少保竭盡心力,與僞朝廷血戰,可奈何反賊已得了民心,天下百姓寧可犧牲性命幫助那反軍們反叛朝廷,一同作亂,也不肯幫朝廷平亂。常言道,得民心者得天下,袁少保失了風,天時地利人和皆不在我軍手,無奈何少保有心殺賊,無力迴天。”
徐世昌與袁世凱是一夥的,一開口是給他洗白,溥偉聽不下去了,訓斥道“你夠了!徐世昌,別以爲我們都是傻子,看不出來,你和那個袁胖子是穿一條褲子的,每次說話都是向着他!什麼忠心耿耿,我算是明白了,哪怕是等將來袁胖子的刀架在皇的脖子,恐怕到那個時候你也是替着他說話!”
“臣不敢,臣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載灃面如黑鐵,說道:“你說我大清國失了民心,老百姓寧可向着反賊作亂,也不願做大清的子民。這又是爲何?
老百姓們要民主,朝廷改制了內閣。
老百姓們要掙錢,朝廷修了鐵路。
老百姓們要讀,朝廷改革科舉。
老百姓們要富強,朝廷建同館,送學生出國留洋。
朝廷哪一點兒對不住老百姓,而老百姓爲何要反朝廷?”
載灃連連發問,隆裕太后連連點頭,她也想知道是爲什麼。
徐世昌尚未說話,馮國璋從武將走出來。挺直腰桿,用他那渾厚的嗓音說道:“臣是個粗人,不會說話,但是知道原因。”
作爲出身民間,享受過富日子,也經歷過貧寒生活的將領馮國璋最有發言權。“老百姓想吃飽肚子,天災**,民不聊生,朝廷管不了。
老百姓想過安生日子,烽煙盡處,干戈四起,朝廷管不了。
老百姓想要一個廉潔正直的父母官,貪污**,惡吏橫行,朝廷管不了。
老百姓想挺起腰桿子做人,洋人和皇族壓在頭,永遠站不直,朝廷管不了。
老百姓想不要皇帝,而朝廷要繼續做老百姓們的主子,讓老百姓做奴才,這是朝廷不得民心的原因所在。”
“大膽!馮國璋你放肆!”溥偉怒斥道。“你可知道你說的這番話,砍你頭都不過分!”
“臣說的話句句屬實,只是將自己的所見所聞,據實稟報而已。”
馮國璋看都不看他一眼,仍是站直了腰桿子,梗着脖子。笑話,他殺過的人,砍過的頭溥偉見過的都多,豈能怕他威脅?
何況,北洋將軍,誰能殺的了他的腦袋,聽他話的要聽朝廷話的要多。
溥偉放出話去,左右卻無人前,如同屁一般,頓時泄了氣,頹廢無,心生悲哀,完了,大清國真的完了,連個聽話的都沒有了。
馮國璋說了這一通大逆不道的話,滿朝武竟無一人前反駁,低頭不語,將其一切盡收眼底的隆裕太后滿心悲哀,一臉死氣。
從來沒有一個朝代能夠天長地久的統治下去,大清國也不例外,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歷朝歷代都逃脫不了的定律,隆裕太后也清楚這個規律,但是她萬萬都想不到,到最後大清國竟然會結束在她的手裡!
她只想安安穩穩的做一個普通的太后,在後宮裡將小皇帝拉扯大,平平安安的過完自己的一生。現在看來如此簡單的一個願望,到頭來竟然是一種奢望……看不見未來的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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