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湖北鄂軍像是一串項鍊,各派勢力像是項鍊的珠子,袁兆龍則是那根將珠子穿起來的繩子,繩子斷掉之後,散落的珠子再也構不成項鍊。
看似和氣一團的鄂軍實則內部危機重重,倘若袁兆龍遇害,鄂軍則會面臨四分五裂的危險。袁兆龍之下的二把手副司令鄭少成顯然不具備統帥全局的能力。
老資格革命黨鄭少成老端執重,在袁兆龍不在湖北的日子裡,也一直是他負責處理湖北政務,但並沒有在鄂軍樹立足夠的權威地位,他的威信首先指揮不動趙永亮。
而驍勇善戰趙永亮戰功卓著,在部隊的影響力甚大,他本人也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妄主兒,除了袁兆龍之外,誰都不服,讓他聽鄭少成的話,幾乎是不可能。
青年軍出身,以孫德祥爲首的學院派年輕軍官在戰場進步的很快,在袁兆龍大力培養之下,逐漸形成了足以搶班奪權的能力。
鄂軍處境雖然未像現在北洋一樣內亂不止,但也是誰都不服誰,倘若失去了袁兆龍這個主心骨支撐全局,後果不堪設想。
鄂軍一但衰敗,那麼意味着能夠對北洋造成最後威脅的武裝力量將會消失,華大地徹底淪爲北洋一家獨大之局面,不管是誰都不想看到這一幕。
所以想盡一切辦法,陳林都要將袁兆龍帶回湖北,火併,是最後的無奈選擇
“難辦……”
“再難也要有所行動才行,何況,事在人爲,人定勝天”
黎元洪想了想道:“先不慌,聽我說,兆龍老弟遇到難事,我這個做哥哥的豈能坐視不管?我雖然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沒有多少本事,但這段時間裡,也一直在想辦法幫袁兄弟脫離苦海。你可知道蔡鍔這人?”
“蔡鍔?知道,在湖北見過他一次。”
陳林點頭,也是這個叫蔡鍔的人,才把他們司令帶到北京這塊龍潭虎穴裡。
“您的意思是蔡鍔有能力幫忙?”
黎元洪道:“在我確知兆龍兄弟被監管之後,兆龍兄弟曾找過我求助,我也應了下來,一定要幫兄弟一把可老哥我人緣不好,在北京城朋友不多,第一時間便去找了蔡鍔,幸好,蔡鍔也是站在咱們這一邊的,是一個能夠靠得住的人,希望他能有辦法助兆龍兄弟脫困”
德不孤,必有鄰,四海之內,皆兄弟也。
志同道合的同志蔡鍔是袁兆龍能否脫身的關鍵所在,寄希望於他身,一定錯不了。陳林也覺得有必要偷偷找蔡鍔聯繫一下,制定一個詳細的脫身計劃。
……
陳林爲了袁兆龍的逃跑計劃四處奔走,而此時的蔡鍔又去了小鳳仙那裡,這一次他沒有帶袁兆龍,而是單獨一個人前去。
小鳳仙姿色談不漂亮,脾氣性格也有些古怪,但蔡鍔偏偏對她感興趣,認爲她與尋常風塵女子不同,對他胃口,不聽曲的時候,也喜歡和她聊聊天,說說話。
“驪歌一曲開瓊宴,且將子餞,你倡義心堅,不辭冒險,濁酒一杯勸,料着你食難下嚥。你莫認作離筵,是我兩人大紀念。”
這一天,在小鳳仙的幽靜的閨房裡,一曲柳搖金唱罷,小鳳仙卻沒有等到蔡鍔如同以往的鼓掌聲,目光向他投去,只見蔡鍔雖做出一副傾聽狀,雙目看着她那房間裡清雅的裝飾,可心思卻飄到了九天雲霄之外。
小鳳仙放下琵琶,走到蔡鍔跟前,爲他斟酒。輕聲道:“先生心若是有什麼煩心事,儘管訴於小鳳仙,小鳳仙願做一聽客,爲先生排憂解難。”
“咳咳……咳咳……”
蔡鍔又咳嗽了,小鳳仙連忙將酒水放下,端起一杯茶水遞給蔡鍔。
蔡鍔喝一口水,緩解一下那股難受的滋味。
“咳咳……唉。”
蔡鍔心煩悶,面對小鳳仙卻又不知該如何說起。“國不將國,民不聊生,唉。”
小鳳仙道:“早看出先生與那袁司令一樣,並非凡人,都是胸懷天下之人,和先生接觸的久了,小鳳仙更是認爲,先生乃是當世之豪傑。”
蔡鍔感到驚,自始至終,蔡鍔造訪小鳳仙這裡多次,一直沒有暴露身份,然而小鳳仙居然認定他是一位英雄豪傑。
“我纔不及人,貌不及人,德不及人,只是空有一腔抱負罷了,你卻又如何認爲我是個獨一無二的豪傑呢?”
小鳳仙不以爲然,說道:“舉國萎靡,無可救藥,先生你且剛纔也說過,國不將國,民不聊生,如此亂世,談何來的才人?大丈夫空有一副美貌皮囊又有何用?道德之人又在何方?小鳳仙唯獨看重先生,因爲你身有一種英雄氣概”
“哦?英雄氣概,何以見得?”蔡鍔更是好。
小鳳仙嘆息道:“我細看先生模樣,看似歡愉,流連於煙花柳巷,尋歡作樂,可從你的眼睛裡絲毫看不見女色荒娛,你不是一個沉迷女色的人,眼睛是不會騙人的,通過你的眼睛我看見了你的內心,你的心裡裝着兩個字:天下”
說話的時候,小鳳仙一直在盯着蔡鍔的神情變化,蔡鍔被小鳳仙的一通獨到的見解說的無話可說,說不出所以然,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只好起身,在房間裡任意走動。
小鳳仙心裡暗暗得意,自知自己猜對了。
在小鳳仙不大的房間裡溜達一圈,蔡鍔忽然注意到,有一張桌案,案子擱置了一捆捆紮好的卷軸,人雖談不頂美,可身猶有一種高雅的氣質。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蔡鍔隨手打開一張條幅,入手竟是一副字:質勝則野,勝質則史,質彬彬,然後君子。
蔡鍔笑道:“論語?姑娘還喜歡收藏這個,不錯。”
小鳳仙笑道:“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喜歡要行動,有話要說出來,免得留下遺憾,這樣的人生不完美。”
“那姑娘最喜歡那一副呢?”
小鳳仙道:“都是泛泛之詞,不切合情景心境,不如先生賞一副對聯如何?”
“我寫?”
小鳳仙拿出一副沒有寫過的空白對聯,又拿出毛筆,找出一塊珍藏許久的徽墨,往硯臺裡倒杯水,輕輕研磨,又將毛筆在研好的墨水裡一沾,回首向蔡鍔笑道:“先生,請賜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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