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對上身後的人, 是個黃髮青年，棕色眼眸，臉上帶着焦急的神色, 青年看到柏一轉過身, 拉着他就跑。
柏一跟着他跑了一段, 用力甩開手, 青年往前一跌, 努力穩住身子纔沒倒。
“你是誰？”柏一喘了口氣，神情嚴肅。
“我叫方旬，或者說……黃萌萌……”青年小心翼翼地看着柏一的臉色, 眼神不安，嘟噥着又加了一句：“你好呀, 鏟屎的。”
柏一心裡一咯噔, 這人除了髮色和瞳孔顏色, 實在沒有別的地方和黃萌萌像的地方。
“我們先出去，等下再說。”青年神色焦急, 往四周看了看，不由分說拉起柏一就跑，兩人鑽進灌木叢。
柏一身上穿的是一件長袖，天氣熱，面料不太厚, 來的時候已經被劃出好多口子, 這會兒只不過口子更多而已。
方旬不同, 身上穿的一件過於肥大的白色短袖, 帶着黑色的不知名污漬, 下身一件大短褲，胳膊和腿很快就被樹枝刮出斑駁的傷痕。
但他仿若不覺, 在林子間矯健地穿來穿去，柏一直得大步大步地跟上，再停下來已經是空蕩蕩的空地了，濃密的森林在他們身後。
兩人喘着粗氣，柏一彎着腰，滿面通紅，方旬更誇張，蹲在地上，滿身通紅。
“別蹲着。”柏一走過去拍了拍方旬的肩。
方旬不情不願地撐着膝蓋起身，頭衝着地大口大口喘氣，兩人面對面對喘了大半天，柏一才直起身子領着身後多出來的尾巴往家裡走。
一前一後回到家裡，客廳的狼藉已經被打掃乾淨了，柏一走過去攤到沙發上，方旬也跟着躺到一邊，沒一會兒客廳裡就回蕩起了呼嚕聲。
方旬被肚子給吵醒了，迷迷瞪瞪睜開眼，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天才想明白現在是在柏一家，看了會兒柏一的睡姿，實在忍不住餓意，還是把柏一叫醒了。
柏一伸手搓臉，手和臉碰到一起，一陣生疼，他只好坐起身，迷迷糊糊地被方旬推到廚房，站在料理臺旁愣神。
“你不餓嗎？”方旬問。
柏一機械地轉身涼涼地看了他一眼，方旬背一挺，弱弱地加了一句：“要不我來做，你，去歇着？”
柏一不應聲，走出廚房，去旁邊的洗手間簡單清理了一下自己，又回到廚房，打開料理臺，找菜，蒸飯，一套動作行雲流水，絲毫沒有剛開始愣神的樣子。
飯做得很快，也極爲簡單，兩份蛋炒飯被端到桌上，方旬吞着口水往前湊，柏一用胳膊擋住他：“去洗手洗臉。”
方旬不情不願地走向洗手間，柏一在外面好幾天，一直沒有好好吃過東西，大口大口吃飯在所難免，倒是方旬狼吞虎嚥地彷彿吃慢一點有人會跟他搶似的，盤子周圍掉了一圈米粒。
柏一吃完飯，倒了兩杯水，方旬一杯自己一杯，喝着水看這個流浪漢似的吃飯姿勢。
終於流浪漢擡起了頭，臉頰鼓着，喝了好幾口水才嚥下去，纔開始感到不好意思，看着柏一，相對無言，最後還是他開了口：“你是不是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柏一仿若不覺，方旬覺得這個雖然眼睛是在盯着他，但是眼神卻不在他身上，似乎是想透過他看到什麼人，眉間的褶皺讓他心稍稍提起。
“說來你可能不信，那個，我跟黃萌萌是一個人，啊不，是一隻貓，就是你最開始養的那隻貓，不是被抓走了嗎？被抓走之前，我叫方旬，變成人回來叫黃萌萌，現在我是方旬……”方旬擡眼看了看對面的人，輕聲問：“那什麼，你聽懂了嗎？”
“去洗個澡，下來再談。”柏一起身，丟下一句話便往樓梯那走。
“我覺得我不——”
“我跟頭髮粘成一團的人無法交流。”
方旬：？？？？Ok，fine.
兩人各自梳洗乾淨再坐到樓下時，周圍的空氣明顯清新許多，兩人相對而坐，柏一擡擡下巴，示意方旬繼續說。
方旬長舒一口氣，下定決心般，說：“這麼說吧，我原本是一個人，某天睡醒就變成了貓，來到了這個世界，你可能覺得我是編的，但這是事實。剛醒來就是在那片你之前找到大貓的樹林裡，今天那條河大貓帶我去喝過水，中間發生了一些事，我被大貓送了出來，沒辦法只能流浪，就遇到了——你。”
他擡頭看看柏一，繼續道：“跟你相處一段時間，我就被捉走了，那段記憶有些模糊，我只記得在一所銀白色的房間裡，每天都有針扎進我的血管，再見面我就變成了人，只不過那時候我被消除了記憶……再之後就是現在了……”
他停了之後，房子裡就陷入了死寂的沉默，方旬兩隻手不安地搓來搓去，十分擔心柏一會不相信他，得來不易的相見，他是如何也不願因爲誤會再離開這裡的。
柏一終於動了動身子，卻沒有對方旬的身世有太多的關注，倒是問：“你對CA實驗室有什麼瞭解？”
“CA實驗室？”
“你逃出來的地方。”
“我逃出來的地方？”方旬一臉懵，但看到柏一慢慢開始聚攏的眉心，趕緊說：“我不是逃出來的啊，是江阿姨放我出來的，只不過後來被那個壞老頭兒給發現了，他一直想要把我捉起來。”
柏一看着面前表情忿忿的人，鼻頭微酸，江阿姨，不就是他今天看到的人嗎？雖然過了這麼多年，全家福他看了不下數千次，一個人再怎麼變，眉眼也變不到哪裡去。
“對了，放我走的時候，江阿姨說了一句奇怪的話。”方旬沉思着說。
“什麼？”
“她說，‘去西山，他在那兒’，西山在哪？‘他’是誰？”
柏一聽完，“騰”地起身，往門口走去，走到門口又頓住腳步，轉頭說：“我要出去幾天，你是自己在家自力更生還是跟我一起去？”
“帶着我！”方旬也猛地站起來，三兩步竄到門口，一點沒有大人的穩重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