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旬以爲柏一還會呆很多天, 至少五天,畢竟拆遷那件事要處理好還需要時間。
所以當他第三天早上起來,發現自己脖子上掛了一個小鈴鐺, 小小一個, 動起來一響一響, 不刺耳, 這難道是……鏟屎官送的小禮物?!
大清早就有這麼令貓開心的事!
以往方旬都是晃晃悠悠下樓吃早飯的, 今天恨不得直接從窗戶跳下去,繞着院子跑十圈。
剛到樓下,他卻被告知柏一回去了, 心裡相當不舒服。
沒有一點離開的徵兆,明明前一天晚上他還是在柏一的臂彎睡着的。
Marx看到方旬下樓, 趕忙湊過來, “小貓, 今天早上主人走了,主人說醫院裡忙, 所以來沒來得及跟你講。”
說完大概是分析了一下方旬這個低頭看地默不吭聲的反應是什麼意思,過一會而,接着說:“對了,小貓如果想主人的話可以跟我講,我身體內部設有專門和主人聯絡的設備。”
方旬耳朵不自覺抖了抖, 身上的鈴鐺跟着晃了晃。
“小貓, 你什麼時候有了小鈴鐺呀, 跟你的毛色好配哦。”
方旬還在沉浸在Marx剛纔轉述的話裡, Marx的貼心讓他心裡暖暖的, 按照他對自家鏟屎官的理解,他的鏟屎官絕對不可能說得這麼詳細, 最多甩下一句“醫院忙,我先走了”。
想到這,方旬歪頭乖順地對Marx喵了聲謝謝。
“啊啊啊啊啊小貓你好萌!!我要拍下來拍下來,這麼好的素材差點浪費了,”Marx聲調突然提高,“哎哎哎小貓你別走嘛,再來一下剛纔的動作嘛!”
方旬一聽到拍素材就來氣,扭頭往廚房跑,剛纔他看到奶奶喂完雞進了廚房。
廚房外面看起來就是一個小木屋,一眼看去一股古樸氣息撲面而來,但進去之後,方旬才發現,內裡和柏一的廚房沒什麼兩樣。
銀白色的牆壁,金屬料理臺圍了三面,上面整整齊齊地放着各種佐料與烹飪工具。
方旬只隨便瞟了一眼,就喵喵喵地跑到奶奶身邊,躲在奶奶兩腿中間。
“小貓什麼時候有鈴鐺了?一一挺細心的嘛。”奶奶聽到鈴鐺的聲音,有感覺到有東西蹭自己腳踝,低頭看了一眼,語調中帶着笑意。
“……”方旬對於這個稀裡糊塗得來的鈴鐺有些懵逼,本來以爲懵逼的只有他自己,原來大家都是。
他前腳進門,Marx後腳就邁着機械的步伐跟進來,用誘哄的語氣說:“小貓,我們來自拍怎麼樣?”
“……”不聽不聽王八唸經。
“你要自拍嗎Marx?”奶奶轉過身子好奇地問,爲了不踩到腳下的貓,只扭了上半身,手裡拿着菜刀。
“……額是的奶奶。”
“小貓不想拍我們拍呀,你等我一下,我把菜炒上,再去畫個淡妝,一會兒找個風景好的山頭……”
方旬默默從奶奶兩腿間退出去,Marx還乖乖地站在門口聽奶奶的自拍大計,一動不敢動,嘴裡時不時吐出一個“好”。
他走到Marx身邊,使勁兒蹦躂了兩下跳出房門,尾巴翹得老高,以示炫耀。
因爲一個歪頭殺,導致今天的早飯吃完太陽已經到頭頂了。
吃飯的時候,奶奶一個勁兒向爺爺炫耀自己的自拍技術,爺爺一聲不吭,最後乾脆把筷子往碗上一放,雙手背在身後走了。
“嘖嘖嘖,現在的老頭都這麼愛鬧彆扭的嘛?不就是照個照片沒叫他麼,多大點事兒,飯都不吃,對身體不負責的人真是討厭。”奶奶獨自坐在餐桌上碎碎念。
方旬蹲在門口乖乖吃自己的貓糧,爺爺剛纔擦着他的身體走了出去。
“是吧小貓?”奶奶突然發問。
方旬:???
最後求生欲戰勝了一切,他一臉懵逼地點了點頭,鈴鐺跟着響了響。
“男人啊,一上年紀就跟小孩子似的,看看他這臭脾氣,不知道給誰慣得!還不吃飯!我今天要去找他我就跟他姓!”
碎碎念強力攻擊中。
方旬努力把頭埋進盤子裡,但盤子嘛,再埋它也就那麼深,不過是掩耳盜鈴罷了。
“一一上了年紀不會也這樣吧!哎呦想想都糟心,小貓你可要小心一點,男人有多善變,看看老頭子就知道了,指不定哪天他給你找來一隻公貓,硬逼着你倆搞基呢。”
“……”
#一隻在門口乖乖埋頭吃糧的橘貓到底做錯了什麼#
吃完飯。
“Marx,”奶奶對着院子裡面喊,“過來收拾一下桌子好不啦,我出去有點事情,愛你喲。”
Marx一出現在門口,奶奶就邁着大步,風風火火地衝出了院門。
說好的‘要去找他就跟他姓’呢?!善變的女人。方旬輕輕一躍跳過門檻兒,跑到院子裡的小桌上躺着曬肚皮。
“小貓,你剛纔跳得好高喔。”Marx端着餐具從小桌旁經過時說了一句。
那當然啦!
方旬閉着眼抖抖鬍子。
“原來真的有‘靈活的胖子’這個說法嗎?”Marx邊走邊嘀咕。
“……”
哼!
方旬憤怒地捂住耳朵。
“還有幾天就要過年了哎,小貓,你還沒過過年吧。”
誰沒過過年啦!他都過了二十來個了好麼!
“主人過年的時候會回來的。我查詢一下,今天2月8號,還有八天哎!”Marx念念叨叨地從小桌旁經過一遍又一遍。
幹嘛講這些!回不回來都跟他無關!
方旬翻了個身換成側躺,心裡還在爲他鏟屎官的不告而別生氣。
Marx來來回回走了幾趟,終於把餐具都端到了廚房,放進洗碗機,烘乾拿出來整理好再放到櫃子上,全程終於安安靜靜沒再講話。
方旬得以安安穩穩地曬太陽,肚皮曬熱了,翻個身曬背,兩面都熱乎了,再左側躺右側躺張開腿,把咯吱窩也曬曬。
兩位老人一直沒回來,剛吃過早飯沒多久,午飯應該是沒響了,Marx不吭聲之後,院子裡只有雞時不時叫一聲的聲音,微風颳過,院子周圍的樹葉互相蹭來蹭去的聲音,細風經過小鈴鐺輕輕的氣流聲,匯在一起,是最好的A□□R。
方旬再睜眼,天還亮着,沒黑,太陽掛在山頭,院子裡還是沒見兩位老人的身影。
他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跳下桌子,叫了叫給雞當墊腳石的Marx,一起出門去找爺爺奶奶。
Marx伸長腿,伸出機械臂找出抹布擦了擦全身,鎖住門,最後把方旬抱起來放到自己圓盤上,一顛一顛地往外走。
山路不平,饒是下樓梯都能穩穩當當的Marx也有點束手無策,一高一低,左右歪斜,方旬趴在上面,伸出爪子扒住圓盤的邊緣,才穩住沒讓自己掉下去。
方旬喵喵喵地指揮着Marx往上次的山坡上走,既然兩人去拍照,那個地方確實風景不錯,只是不能確定幾個小時裡他們有沒有換地方。
很快那塊大石頭便露出了一角,Marx穩住身體,儘量平穩地走過去,隨着山風吹來的還有小小的呢喃聲,。離石頭還有四五米,方旬他們兩個站的方向剛好看不到人,他示意Marx停下來,先不要動,然後伸爪用肉墊捂住鈴鐺。
“……老頭子,你是不是特捨不得這兒?”奶奶聲音很小,沒了平時的充沛的活力。
“嗯,年輕的時候就想着老了退休了找一處世外桃源,養點雞,種點菜,好好陪你……沒想到啊,唉……”爺爺小聲呢喃,彷彿生怕驚到了老伴兒。
“咱們都住這麼久了,該挪個窩兒嚐嚐新空氣了,”奶奶安慰,然而話鋒突轉,開起玩笑:“而且你不是說過只要我在哪哪裡都是你家嘛。”
!
“……”
“你沉默是什麼意思?你這個老頭子!說過的話你都不承認了嘛!你這個負心漢!我先回家了,你自己在這兒吹涼風吧。”奶奶聲音突然拔高,接着便傳出腳步踩在山坡上的聲音。
腳步聲越來越近,但還是沒看到人,方旬才知道原來這塊石頭這麼大。
“哎哎哎老婆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我承認,我什麼時候不承認啦,你一直是我的小公舉,咱不生氣,生氣會長皺紋。”
“哼,一大把年紀說這話不嫌害臊。”
“害什麼臊,這話只對你說,這兒又沒別的人。”爺爺帶着笑意說,“走吧,回家,小貓他們該等急——你們怎麼在這?”
空氣一度十分尷尬,至少方旬是這麼覺得的,前幾天他只覺得爺爺是個寵妻狂魔還有些怕媳婦兒,這下好了,原來還是個會說“你一直是我的小公舉”的人,衝擊有些大。
山頂風烈,剛纔還好,突然一股強風颳過,方旬放開捂鈴鐺的爪子,抓住Marx的圓盤穩住身體,掙脫禁錮的鈴鐺發出急促的脆響。
奶奶平日都是扎的蓬鬆的丸子頭,今天頭髮散開了,風過,烏黑的髮絲糊了滿臉。爺爺趕忙上前幫忙整理,奶奶本來還鬧着性子,這下有些丟臉,頭髮也不管了,一手鬆開挽着爺爺的手臂,率先往山下走。
“哎哎老婆!我最可愛的老婆哦!”爺爺趕緊跟上,臨走之前給方旬遞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方旬只覺後背一涼。
一個小插曲就這麼過去了,回到家裡,兩位老人跟沒事兒人一樣,該鬥嘴還是鬥嘴,該撒嬌還是撒嬌,方旬體內的八卦之魂硬生生被自己按了回去。
晚飯過後Marx瞪着一雙圓圓的電子眼一顛一顛朝他跑過來,語氣驚喜:“小貓小貓主人來電話了!!”
方旬腦袋當機了一秒,轉身就往樓上跑,留下一串清脆的鈴鐺聲,他竄到牀上把身子塞進被子裡,奈何貓耳太靈,樓下分貝略高的談話聲分毫不差地落進他耳朵裡。
“主人,我是Marx,您吃飯了嗎?”
“嗯。”柏一不冷不熱地回,過了一會兒接着問:“貓呢?”
“小貓剛纔聽到我說您打電話過來,蹭地一下跑到了樓上,我現在去找它。”
“不用了,去找爺爺。”
“那小貓……”
“不用管它。”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