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晨,你奶奶找我有什麼事啊?”離開徐家,江玉彩就問道。
“媽,快走吧,奶奶說我爸出事了。”胡銘晨邁動瘦小的雙腿加快腳步迴應道。
一聽說是胡建軍出事,江玉彩就急。
“啊?你爸爸出什麼事了?快講,你爸爸出什麼事?”
“具體出什麼事我也不曉得,奶奶講是三家寨的二大爹稍話回來講爸爸出事了,我一聽就馬上來找你了呀。”胡銘晨據實回答道。
“哎呀,千萬別出什麼事啊......不要出事,不要出事......”江玉彩有點被嚇到的感覺,臉色瞬時間就變得不好,嘴裡面還禱告式的唸唸有詞。
“媽,你也別太過擔心,現在也還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呢。也許......只是點小麻煩也不一定。”見母親如此揪心,胡銘晨安慰道。
“小事......不太可能,小事你二大爹就不會專門捎話回來了。你這邊才滾到,我還打算找徐家借點錢給你買點好吃的,你爸爸又......哎!”江玉彩一路疾步一路搖頭。
江玉彩的腳步明顯加快了,搞得胡銘晨只能在身後追趕。他剛纔爬上來就消耗了不少體力,這還是早上吃了兩個荷包蛋,要不然恐怕現在走路都難。
看着母親消瘦的背影,聽到母親爬到徐家來是爲了借錢給自己補身體,胡銘晨心底裡就被重重的敲了一下,頓時有一種心疼的感覺。
雖然這樣的日子在重生之前是實屬正常,然而現在再一次經歷,胡銘晨還是感到很難受。
或許在別人看來母親有千般不是,可是她對胡銘晨的愛護,真的是時時刻刻和切切實實的。
這樣的內心觸動,更加的促使了胡銘晨一定要改變生活的信念和意志。
江玉綵帶着胡銘晨回到家,果然看到鍾英還真的就等在她家門口。
“你又死哪裡去了嘛,有點事情找你都找不到,整天就東遊西逛,怪不得你們的日子會過得那麼齷蹉。”甫一見面,鍾英就劈頭蓋臉的給江玉彩一頓狠批。
本就強勢的鐘英,現在遇到兒子出事這種事,在第一時間沒有找到江玉彩的情況下,怎麼可能會給她好臉色,怎麼可能會不發飆。
“媽,建軍到底出了什麼事?他怎麼了?”平時被婆婆罵兩句,江玉彩通常的做法是低頭不吭聲,然而他現在不可能那樣做。
江玉彩和胡建軍在一起的時候沒少吵架,可是這不表示她就不在乎胡建軍。說實在的,現在的生活雖然不好,但是如果胡建軍要是真的出了什麼不測,恐怕他們一家會更加苦。
“出什麼事?你男人差點死了,你男人差點死了你還有閒心東遊西逛,看你這穿着,也不像是去地裡,恐怕又是到哪家去串門吹牛了吧。”鍾英眼睛一瞪,沒好氣的繼續說道。
“奶奶,還是說正事吧,我爸爸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嘛,就算是要罵人,也要分清楚哪邊輕哪邊重啊,是不是。”見奶奶不說正事,就圍繞着母親批評和挖苦,胡銘晨有點看不下去了。
如果是在重生前,胡銘晨絕對不敢說這樣的話。可是現在胡銘晨卻是九歲的身體,三十歲的心理,他對奶奶的那種畏懼感當然不會真的像小孩子那樣強。何況重男輕女的奶奶,一向對自己和堂哥胡銘勇還是不錯的。
“你個小屁娃娃講什麼呢,我罵還罵不得?我還用你教我咋個做?咦,年紀不大,口氣還挺衝呢......”胡銘晨的話果然又讓鍾英不舒服了。
“奶奶,不是的,我們是關心我爸爸到底怎麼了嘛。我們先說正事,等回頭你想怎麼罵就怎麼罵,這總行了吧。”胡銘晨現在根本不計較奶奶是不是胡攪蠻纏,他更在乎的還是胡建軍的安危。
鍾英剛纔可是說了胡建軍差點死了,儘管他老人家的話很多時候會有誇張的成分,然而在這個節骨眼上,根本沒有人回去揣測她到底誇張了多少,只會相信她說的就是真的。
“你......”鍾英伸手指着胡銘晨,想罵他兩句,但是一想到三家寨堂侄胡建新帶回來的話,鍾英暫時忍住了,放下手來嘆了口氣道:“江玉彩,你趕緊安排一下,收拾點東西,明天就去舊州,胡建新說他們礦上發生了爆炸,胡建軍受傷了,很嚴重,現在還躺在醫院裡頭。”
“啊!爆炸,那他現在......”聽到是爆炸受傷,江玉彩就吃了一驚。
“胡建新帶話來就是這麼講的,他叫你趕緊去,別的我也不曉得,你去了就清楚。”鍾英粗暴的打斷江玉彩的話道。
一聽爸爸是因爲爆炸受傷,胡銘晨的心裡其實也感到震驚。
挖礦通常會用到*,而*爆炸在人們的意識裡就不會是小事,重則喪命,輕則殘廢。
“哦,好,好,我馬上收拾東西。”江玉彩即刻就往屋裡走,但是才走到門口,她又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媽,你看我要去舊州,這個......你看你是不是可以......”
“我沒得錢,你趕緊去找人想辦法。”鍾英是何許人也,從江玉彩那扭捏的姿態和語氣上,她就知道了江玉彩想說什麼,乾脆就搶先表態。
江玉彩果然是打算開口找鍾英借點錢。
之前胡銘晨在杉樹巖摔倒,花費三十塊江玉彩就是找人借的錢。現在要去幾百公里之外的舊州,囊中羞澀的江玉彩根本連路費都沒有。
更何況胡建軍還住在醫院裡的話,那少不了又得花錢,自己大老遠去,總不能身上不帶些錢吧。
鍾英和胡二華雖然是奶奶爺爺輩,然而年紀才五十歲出頭的他們都還種地的,再加上他們是和還未結婚的三叔一起,好的田地大都在他們的名下,又沒有什麼負擔,相對來說,他們要比胡銘晨家寬裕很多,甚至比大伯家都寬裕。
以前江玉彩也沒少找鍾英借錢,每次借錢多少一樣會被數落一番。好幾次江玉彩暗地裡下定決心,萬不得已,不找她老人家借錢了,於是纔會有江玉彩爬那麼遠到徐家去串門子打算借點錢的事情。
可是在這個緊急關頭,江玉彩又顧不得那麼多了,心裡是有些難爲情,但她還是開了口。
只不過沒想到,自己還沒真的說出來,婆婆鍾英就未卜先知的提前給她打了回票。
被婆婆不留情面的斷然拒絕,江玉彩也沒轍了,只能暗自難過的走進屋裡去收拾東西。
這錢還是要借的,不借錢根本到不了舊州。婆婆拒絕了,鍾英只能打算收拾好東西后,再到別家去看看。弄不好,還得回徐家去,再不行的話,就去找童新強,在小學當老師的童新強,他家應該有錢。
站在一旁的胡銘晨現在心情真的是五味雜陳,而很強烈的是對奶奶的難過和心痛。
胡銘晨根本不相信奶奶真的一點錢都沒有,然而她在此關頭,卻鐵石心腸的一毛不拔,這怎麼都讓胡銘晨難以接受。那再怎麼說也是你兒子,這怎麼說也是你兒媳啊,用得着說出這樣的口氣嗎?
然而胡銘晨又能怎麼樣呢?他能站出來去批評奶奶的不近人情和心狠嗎?不能,終歸結底,還不是因爲他家一直艱苦嗎,人窮就志短,兒媳經常找婆婆借錢,這本來就不是很正常的事情,於是也怪不得江玉彩很難在鍾英的面前昂起頭,有尊嚴。
所謂的家和萬事興,所謂的父慈母愛兄友弟恭,在農村,在子女成年分家的家庭,現象並不普遍。
“小晨,我給你講,你媽去舊州,你們不能跟着她去,知道沒有。”回過頭來,鍾英開始對胡銘晨做叮囑。
“嗯,我們不會去添麻煩的。”胡銘晨點了點頭道。
“不是怕你們去添麻煩,我是怕......萬一你爸爸有什麼三長兩短,你媽把你們賣在那邊怎麼辦。”
“奶奶,你在說什麼呢,怎麼可能?我媽怎麼可能會賣我們?你這到底是什麼想法啊?”一聽鍾英說出那樣糊塗的話來,胡銘晨就不可接受了。
胡銘晨實在搞不懂爲何奶奶會有這樣的神邏輯,而且還將它給說出來告訴自己。他真的是感到很無語,要不是她真的是親奶奶,胡銘晨恐怕就要出黃腔開罵了。
“怎麼沒可能,怎麼沒可能?我告訴你,人窮了什麼都有可能。反正你們就是不能和她去,如果你爸爸沒事還差不多,我告訴你,如果你爸爸......那就沒什麼不可能。”出於忌諱,鍾英還是沒將胡建軍最壞的結局說出來。
“行了奶奶,你就別杞人憂天了,我家的確是窮,但是我媽媽也絕對不會是那樣的人。你回去吧,我去幫一下我媽,看有什麼是我能做的。”心情本來就忐忑和低落的胡銘晨不想和奶奶就這個問題深究下去,說了一段話之後,他也跟着走進了自己那個搖搖欲墜的家。
“這兔崽子,你懂個屁。”在背後朝胡銘晨啐了一口之後,鍾英也自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