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銘晨站在門洞口,心跳得撲通撲通的。他胡銘晨說起來也算是見過世面的人了,但是,必須承認,之前見過的人物都是小兒科,就算是王偉東,與能夠住在這裡面的人物相比,他也未必能上得檯面。
胡銘晨腦子裡在盤算着,一會兒見到人該如何稱呼,同時他也在思索,省裡到底那位大佬是姓宋。想來想去,似乎沒有一個姓宋,頓時搞得胡銘晨就有點迷糊了。
“傻愣着幹什麼,你到底是進不進啊?”宋茜已經走到樓前的門廊下,回頭見胡銘晨傻呆呆的站在院門口,並沒有緊緊的跟進來,他頓時就不悅嗔道。
爸爸也真是的,怎麼收了那麼一個傻乎乎土兮兮的徒弟,在鄉下工作就夠沒面子的了,還整這麼一個有毛病的徒弟來,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宋茜如是心裡埋怨道。
“哦,進,進,不好意思啊。”胡銘晨反應過來,忙不迭的急忙跟上前去。
胡銘晨自己也懊惱自己,今天這是怎麼了?不就是進個省委家屬院嘛,有什麼了不起的啊,這些人也沒有誰是三頭六臂啊,怎麼自己就失神了呢,丟人,真特碼的是有些丟人。咱好歹也是神蹟十幾年後重生回來的人,有些場面就算是沒見過,那也聽過和在網上見過的啊。
到了門廊下,胡銘晨深呼吸一口,告誡自己,穩住,一定要穩住,不能讓人看不起,不能丟臉。
“宋茜,你回來了,人呢?讓你接的人呢?”宋茜一進門,腰上還繫着圍裙的宋喬山就看過來,沒等宋茜回答,他已經看到了後面的胡銘晨,“小晨,快來,快來。”
“師傅,我......換個鞋,把家裡踩髒了不好。”胡銘晨在進門處張望。
他雖然看到邊上有個鞋櫃,但是沒有得到招呼和應允,胡銘晨也不能隨便拉開鞋櫃找拖鞋,他也不知道那些拖鞋是主人的,那些拖鞋是給客人的。
“進來,進來,換什麼鞋啊,踩髒了怕什麼,拖一下就是了,小夥子,進來吧。”這時一個穿着灰色毛線馬甲的老年人走了過來朝胡銘晨招了招手道。
“爸爸,這是胡銘晨,我給你說起過的,我收的一個徒弟。”宋喬山走到老人的身邊,指着胡銘晨恭恭敬敬的道。
“嗯,小夥子很精神,進來吧,別在門口站着了。”老年人衝胡銘晨微笑着點了點頭道。
人家主人一再這麼說了,再加上又沒有人給自己指示拖鞋,胡銘晨乾脆就真的邁步進屋。
“爺爺好,奶奶好。”胡銘晨一進門,將手上的禮物放在牆角,朝老人以及他後面的一個女老人鞠躬問好。
宋喬山家的客廳很大,起碼八九十個平方,甚至百來個平方。此時客廳立面除了宋喬山,宋茜還有兩個老人,在裡面的沙發上還坐着一個四十幾歲的中年人。那個中年人一身黑賈克,面目棱角分明,看起來就像是體制內的幹部。
胡銘晨進門,宋喬山的父母站起來了,但是那個中年人依然安坐,手裡還拿着一份人民日報,就像胡銘晨的到來與他沒有半毛錢關係一樣。
“爸爸,你的菜做好了沒有?”宋茜挽着宋喬山的胳膊搖晃道。
“差不多了,等你媽媽他們回來就可以開飯。你先招呼小晨和外公外婆還有舅舅先坐一會兒,我最後只有一個湯了。”宋喬山拍拍宋茜的肩膀道。
外公外婆?舅舅?胡銘晨糊塗了,這不是宋喬山家嗎?怎麼整出外公外婆和舅舅來了?
“小夥子,你多大了?”胡銘晨坐下之後,剛纔讓胡銘晨不用換鞋的那個老年人親切的問道。
“爺爺,我十五歲了。”胡銘晨規規矩矩的回答道。
既然不是宋喬山家,那胡銘晨就更不能顯得隨意。
“哦,那和宋茜一樣大嘛,讀幾年級了?”老頭點了點頭繼續問道。
“爺爺,我上初二。”
“十五歲才上初二,呵呵,我都上初三了呢。”宋茜這時插了句話道。
“你這丫頭,瞧你說的,你上學上的早嘛。”宋茜的外婆溫婉的批評道。
“小茜,你外婆說得對,越是落後的鄉下,小孩子上學越是晚,越是城裡的孩子越是上學早,這一點,與經濟發展水平有關係。”這時宋茜的舅舅輕輕將報紙放低了些道。
宋茜的舅舅本身說的是一個客觀存在的現實現象,但是,他的語氣和神態,卻讓胡銘晨感覺他帶着濃濃的輕蔑。
“徐熙宇,你說的是對,可就是這樣,才更加考驗你們的工作能力,教育是國家的未來,教育搞得好,國家就有希望,教育搞得不行,國家的前途就渺茫,你可要有一個清醒的認識啊。”宋茜的外公指了指宋茜的舅舅像是指導工作一樣指示道。
“爸爸,這裡就甭操心了,教育政策,中央有統一的戰略,省裡面吳書記和戴省長也很重視,我們教育廳相聚出臺了一系列的措施,我們省的教育問題已經得到很大改善了。”徐熙宇道。
徐熙宇的話聽起來沒什麼問題,但是胡銘晨感覺他的話,還是敷衍所佔的程度大。
或許所有的孩子長大了都不希望長輩對自己指指點點,都認爲自己翅膀硬了,做事情有自己的主張。
“真的嗎?小晨,你說說,你們那邊的教育怎麼樣?真的有很大變化?”宋茜的外公轉過頭看了看胡銘晨問道。
這個問題胡銘晨就不好回答了,聽他們的對話,徐熙宇應該是在省教育廳工作,自己要是實話實說,難免會讓他面子不好看。可要是不說真話,反過來敷衍宋茜的外公,胡銘晨又覺得很不好,真是兩頭爲難。
“你說啊,怎麼,你沒在學校讀書?有沒有變化你不知道?”胡銘晨沉吟沒說話,宋茜最先安耐不住催促道。
“是啊,小夥子,說嘛,這是在家裡面閒聊,怕什麼。作爲男子漢,就應該坦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宋茜的爺爺跟着道。
“這個......我只是個學生,認識還不全面。”胡銘晨吞吐道。
“就因爲是學生,感觸纔會直接,就讓你說你的直接感受,也沒有誰問你全面看法啊,呵呵,宋喬山說你是他的土地,你這個樣子,我怎麼看也不太像啊。我很難想象宋喬山會收一個畏首畏尾的徒弟。”宋茜的外公爲了胡銘晨說出他的看法,激將法都用上了。
不過這一招確實是有用,胡銘晨可以委屈自己,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印象,但是他不能給宋喬山丟臉啊。
“那......既然這樣,我就說一說我的感覺吧。”
“說,敞開了說。”宋茜的外公鼓勵道。
這是徐熙宇也將報紙放下來,他倒是也想聽聽這個宋喬山收的鄉下孩子能夠講出什麼一二三來。
別看徐熙宇一副感興趣的樣子,其實,他已經先入爲主的將胡銘晨所說的話打成了胡說八道,換言之,不管胡銘晨怎麼講,徐熙宇一句話就會解決他:一個初中生,還是一個鄉下來的,他能有什麼客觀的觀察和分析能力啊,別聽這些。
“從鄉下來說,我是覺得,教育投入以及教育手法都沒有什麼變化,我家是杜格鄉的,我們全鄉就一所中學,教學質量很差,周邊山村的孩子要到中學就讀,必須起早貪黑走許多路,別說教學質量,就是中午吃飯都是一個問題。學校沒有宿舍,沒有食堂......”
“那怎麼吃飯?都到館子裡面吃嗎?”宋茜天真的問道。
“呵呵,哪有什麼下館子。”胡銘晨艱澀的苦笑道,“絕大多數孩子一年都難得下館子一回,更別說每天日常了。吃飯有三種方式,一種就是不吃,餓着回到家,第二種就是隨便和着一點冷水吃,不管是粑粑,饅頭,還是自己家裡面炒好的飯。這第三種嘛,那就是條件稍好點的,可以在校門口或者街上買點小吃填補一下。”
“這是中學,小學的話,分散在山裡面的幾個村子中,從一兩百人到兩三百人不等。小學的校舍不少連窗戶都沒有,就只有個窗框,這還不是最麻煩的,最麻煩的是缺少老師。我們那裡的小學,估計一半以上都是靠代課老師支撐着,他們缺乏收入保障,教學水平嘛,因爲沒系統培訓過,也就是馬馬虎虎。當然了,當地人的平窮,也讓家長對教育的重視不夠充分,這些都使得當地難以出人才,相當多的孩子就讀到小學畢業,再好點的也就是初中畢業而已,繼續往上深造的,屈指可數,鳳毛麟角。”胡銘晨繼續很有邏輯性的說道。
“這麼慘啊!會是真的嗎?那你上學......你不是在城裡上學嗎?難道是我爸爸資助你的?”宋茜覺得詫異,胡銘晨所說的內容超出了他的認識和想象。
宋茜出生在這樣的高幹家庭,從小就生活在省城,對於偏遠農村的現環境條件,她就沒有一個直觀的認識。
“當然是真的,我沒必要在這個問題上說謊話。到城裡上學,是我自己考的。”對於資助一說,胡銘晨則是直接過濾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