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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茜這輩子並沒有見過駱思恭,但她上輩子見過,男人四十歲跟二十歲時大模樣沒什麼變化,很容易辨認。當然能一眼就認了出來,也是因爲駱思恭長得不錯。鼻直口方,劍眉虎目,此時年輕只覺得還不錯,反倒是四十歲以後,氣質有了,保養得宜,臉上沒什麼皺眉,身材也沒有變形,跟同齡人比起來馬上顯得帥氣不俗,未來中年帥大叔一枚。

想到剛纔山洞裡的情形,葉茜沒心情去想駱思恭將來的帥氣,姑娘家見到外男是要回避的,也不用打招呼,只是低下頭,拉着旁邊的彭秀娟從右邊走了。

“好像是駱三爺,他怎麼會來這裡?”走遠之後彭秀娟不可思議的說着,她跟駱思恭年齡差異比較大,她幾年前還小的時候見過駱思恭,自然也認得。

一般來說男客和女客是完全分開的,爺們要是隨意能在後頭走跟姑娘們搭話,那得出多少亂子。尤其是今天駱思恭的主角,肯定得前頭陪客,主人家丟下客人是很失禮的事。

“可能是有什麼事吧,別管這些,我們快些過去。”葉茜很隨意的笑着說,心情卻不像臉上表情那樣輕鬆。

要是沒有看到駱思恭,她會想也許是小廝丫頭幽會,老七隻是一個排行,或者是她多心也說不定。同樣的要是沒在山洞聽到那聲幽幽的老七,她也會認爲可能是巧合,畢竟駱思恭是主人,有事到後頭也有可能。

偏偏兩種巧合在一起,真沒有其他解釋。能讓駱思恭撇下客人到後頭來,只怕是爲眼見爲實。抓姦應該不會,必要時還要爲姦夫淫|婦打掩護。他才得世子之位,不會跟自己的前程過不去。

她和彭秀娟的闖入是意外,出乎所有的人意料外,葉茜知道自己的反應沒問題,不管是山洞裡說的話,還是看到駱思恭的神情。更幸運的她出聲夠及時彭秀娟不曉得,希望沒有被駱思恭看出破綻來,十來歲姑娘的外表,應該還有些欺騙性。

從後門進去,正房裡賓客越來越多,葉茜看到了廖夫人,正跟慶和大長公主說話,兩人都是面上含笑,十分融洽。此時的廖夫人在京城已經有些名氣,章雨柔說過,宋太后很喜歡廖夫人。外命婦能得太后的喜歡,那是極大的造化。

倒是葉二太太看到葉茜過來,笑着朝她招招手,又道:“怎麼沒跟姑娘們一起去玩?”

“剛纔去洗臉,沒跟姐姐們一路過去,便回來了。”葉茜笑着說。

葉二太太也得駱五姑娘的脾氣,如此躲開了也好,便讓婆子搬來圓凳讓葉茜到自己跟前坐下,彭秀娟也在嫡母跟前坐了下來。

廖夫人的目光也不禁跟着看向葉茜,道:“這是葉家的茜姑娘吧,長高了許多。”

她對葉茜很有印象,第一次見孟昭就看到她與孟昭眉目談情。前段時間她問起孟昭婚事,若是孟昭有意,她可以幫孟昭尋幾門不錯的親事。孟昭卻說不用,他想娶葉茜,就是對他前途沒有任何幫助,他也想娶。

葉茜恭敬站起身來,福了福身道:“見過夫人。”她剛纔留心聽了,慶和大長公主改了稱呼,叫夫人了,她當然也跟着改,不會觸黴頭似的還叫蔡太太。

廖夫人莞爾一笑,這丫頭耳朵倒是靈敏,慶和大長公主剛剛纔這樣叫過她,她馬上跟着叫。笑着道:“今年十幾了?”

“十二歲。”葉茜恭敬的說着,嚴格來說是十一歲半,後頭半歲也就四捨五入了。

“還小呢。”廖夫人笑着說,向後頭伸手,後頭婆子馬上捧上一個荷包。廖夫人接過來拿給全葉茜道:“拿着玩吧。”

“謝夫人。”葉茜恭敬的接過來,摸着像是簪子頭釵之類。

小小的一個插曲,太太們的話題則繼續着,不自覺得說到選秀以及含山長公主大婚的事。萬啓皇帝二十七個月的孝期快滿了,皇帝選秀,公主出嫁都可以進行了。大楚一直是平民后妃,選妃是京城周邊的城市裡海選,一般是小官或者書香門第人家的姑娘,跟高門大戶關係不大,因爲年後纔開始正式選,禮部的事情,隨便說說也就完了。

倒是含山長公主的婚事,讓太太們多少有些激動,一般來說公主會下嫁世家子弟,落魄的世家子弟可是排隊搶公主,雖然駙馬不能議政,斷了仕途,但能娶到公主,基上能保兩代富貴安康,嫁妝薪俸賞賜足夠孫子花的。

含山長公主是萬啓皇帝最小的女兒,生母是康嬪早早去世,今年十八歲,因爲守孝的關係一直到現在還沒出嫁。萬啓皇帝活着時比安寧長公主還不受寵,安寧長公主再不受寵,母親是淑妃,還有一個親王弟弟,含山長公主則是小透明中的小透明。

永昌皇帝登基之後,對這個最小的妹妹倒是十分照顧,公主們集體提輩份的時候,便提前給含山公主定了封號連待遇都提升親王級。

“皇上早就說過,要禮部先擬定名單,親自挑選出三人,最後含山長公主自己定奪。”廖夫人微笑着說着,她曉得太太們的意思,希望能通通關係讓自家兒子能尚主,但公主真不是隨便娶的。尤其是永昌皇帝非常喜愛含山長公主,要親自挑選,旁人左右不了。

太太們聽說有失望的,也有欣喜的,大部分世家子弟都符合駙馬的標準,現在只怕要拼美貌了,自然是各家歡喜各家愁。

葉茜倒是曉得含山長公主,應該說知道她兒子,精緻漂亮的少年,她上輩子進宮時見過一次。永昌皇帝倒是對公主很好,但公主命薄,出嫁沒幾年就香消玉勳,只留一個兩歲的兒子。宋太后憐惜外孫,便把他接進宮裡跟皇子一起教養,後來額外開恩給了爵位,可謂榮寵至極。

關與含山長公主的死因,官方以及宮中說法都是病故。倒是民間非常多的傳說,更有誇張說是駙馬寵妾滅妻,小妾滅掉公主了。葉茜聽得那個滿頭黑線,先不說含山長公主很受寵,就是不受寵,滅掉公主也是全家死光光。

“請大長公主點戲。”年輕媳婦上前說着,手捧着戲單。

葉茜臉上沒什麼反應,心中卻是起了軒然大波,這個聲音她絕對沒有聽錯。就是山洞裡叫“老七”的女聲。不動聲色的瞄了一眼,二十四、五歲的模樣,生的端莊賢淑,奶奶輩的裝束,看看正房坐着的奶奶們,再按年齡推測,這位應該是駱二奶奶,三房的嫡長媳。

若真如她想的,那駱七爺還真是挺有本事,今年不過十五歲就能勾搭上大自己十歲的嫂子。這可是三房的長媳,駱家內裡只怕不是一般的亂。

“說這麼久的話,也是該聽聽戲了。”慶和大長公主笑着說,接過戲單先點了一出,隨後讓身邊媳婦遞給廖夫人。

戲單不等傳到廖夫人手裡,就聽後頭腳步聲匆匆響起,葉蕎的聲音急匆匆傳了進來,道:“滾開,誰敢攔我!!”

葉茜站起身來,葉二太太也愣了一下,對身邊的婆子道:“去看看怎麼了,在別人家裡如何能這般大呼小叫的。”

不等婆子過去,只見葉蕎已經急匆匆進來,轉到前頭廳裡就給慶和大長公主跪下來,哭訴道:“菱姐姐被惡奴推進池塘裡,我們的丫頭好不容易把菱姐姐救起來,管事媳婦卻多方刁難不準菱姐姐去更衣梳洗,請大長公主做主。深秋季節落水,菱姐姐體也單薄,若是不及時更衣保暖,萬一……嗚嗚……”

屋裡衆人臉色頓時變了,葉二太太當即站起身來,也不管慶和大長公主,只是問葉蕎道:“菱丫頭在哪裡?”

“我過來時,丫頭們正與惡奴爭執,只怕還在沁心亭。”葉菱哭泣說着。

葉二太太向慶和大長公主行禮道:“我記掛姑娘,要過去看看,萬望大長公主見諒。”

說完這句葉二太太帶着丫頭婆子就往後頭走,葉茜自然緊隨其後。

屋裡太太奶奶們的臉色不禁微妙起來,雖然說的是惡奴,但敢把別人家的小姐推下水肯定是主子的主意。姑娘們出去玩是駱五姑娘打頭,她又善妒人美貌,偏偏葉菱那樣容姿出衆,要說駱五姑娘讓人乾的,衆人都相信。

姑娘們脣槍舌劍嘲諷幾句其實沒什麼,但推人入水,尤其那樣嬌弱的小姐,在這種深秋季節那就等與害人性命。若是這位菱姑娘沒事還好,若是有事,只怕兩家有官司打了。再者修國公府這樣的安全性,姑娘能被下人推下水,以後誰還敢上門來。

慶和大長公主臉如醬色,身體都有些微微發抖,卻是極力忍耐着,只是對駱二太太道:“還不快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駱二太太心中早就急了,答應着連忙過去。駱五是她親女,若是真做下這種事情,那以後……只怕要沒以後了……

駱大奶奶也跟着站起身來,卻有幾分幸災樂禍,婆婆寵愛嫡女,好像沒把女兒生漂亮就是她最大的錯。現在犯下如此大錯,看她要如何收場了。

葉二太太步子走的極快,葉茜和葉蕎後頭跟着都有些跟不上。遠遠看到沁心亭,只有幾個別家的姑娘從那裡出來往回走,在並不見葉菱和駱五,駱六。

“可曾見到葉家姑娘?”葉二太太迎上去問着。

某姑娘心有餘悸的道:“駱三爺和駱五姑娘,駱六姑娘帶着葉菱姑娘去下處收拾梳洗。”

葉二太太愣了一下,卻把駱三爺自動過濾掉了,只是問:“往哪裡走了?”

某姑娘往右邊指了指。

葉二太太大概曉得是哪裡,快步走過去,只見邊角小樓裡駱思恭,駱五姑娘,駱六姑娘只在門前站着。駱思恭眉頭緊皺,駱五姑娘和駱六姑娘也是驚魂未定。

駱五提議詩會其實是爲了自己出風頭,沒想到葉菱卻是大展奇才把她壓了下去,駱五如何能心服。本來她是想嚇一嚇葉菱,讓她摔一腳在人前丟臉而己。她雖然很囂張,但在自己家裡推人入水的事她還不敢幹。沒想到就這麼巧,葉菱一腳跌到了池塘裡。

她當時就嚇傻了,跟着她的丫頭婆子也嚇住了,擔憂葉菱鬧大,她要受責罰,便想着硬壓下去,讓葉菱悄悄換了衣服,就當這事沒發生過。沒想到葉菱和葉蕎都不吃這一套,直接鬧騰起來,最後發展成葉蕎跑到慶和大長公主面前告狀。

“都是舍妹的錯,害得貴府姑娘落水。”駱思恭看到葉二太太過來,連忙上前作揖說着。

“只是下人們不小心而己,怪不着姑娘們。”葉二太太淡漠的說着,又轉身吩咐婆子道:“去給外頭大爺說一聲,菱姑娘落水了,我得帶着她回去瞧大夫,姑娘們也都跟我走了,讓大爺自便。”

這趟來修國公府,除了女客之外,葉景怡和葉景霰也來了,一個是國公府的世子,一個長公主長子,給足了修國公府面子,結果就能鬧這麼一出。

正說着駱二太太帶着駱大奶奶也趕了過來,聽說葉二太太要走,如何肯願意,要是這麼走了,駱五的罪名就做定了。上前賠着笑臉道:“我已經讓人去請大夫,給菱姑娘請了脈再走也不遲。”

“如何麻煩府上,使不得的。”葉二太太說着,似有似無的掃一眼駱五道:“落水傷風是大事,還是回家慢慢調治爲好。”

駱五姑娘又是擔憂又是委屈,不禁道:“是她自己不小心,與人無關。”

“我又沒說與姑娘有關,姑娘何必急着撇清。”葉二太太說着,卻是看向駱二太太道:“葉家是把嫡子許給了駱家庶子,若是以此認定葉家就要低駱家一等,那就打錯了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