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鵬飛在官場呆慣的人,擅於察言觀色,安雪瑩的話一出來,他便提高了警惕,望着她的神情,心底已經做了一番計算。
他在幾日都在雅舍裡,和那個妓子廝混,這件事他也沒太過遮掩,畢竟他認爲男人嘛,別說家中妻妾多,外面有幾個紅顏知己的,也是正常的。
但一向對於他行蹤不追問的安雪瑩開了口,可能他的行蹤,她已經知道了。
不說安雪瑩背後的孃家,就是正妻,也是可以知道丈夫幾日不歸的去向。
“這件事,我正要和你說。”葉鵬飛很快的就研究好,並擺出了一副後悔莫及的樣子,“那一日與於嬤嬤發生爭吵,我心中煩悶,便想要出去喝酒。可是這等事,又不能和同僚去說,剛巧遇見那妓子,被她拉去喝酒。這幾日,就住在那兒了。”
他說着,瞧安雪瑩神色沒有鬆動,語氣更加後悔,“等衝動之後,我回想自己這幾日,真的是不應該,雪瑩,你原諒我好嗎?”
安雪瑩沒有葉鵬飛那麼通世事,她低着頭,也沒注意葉鵬飛的神色,這麼問出來,就是想聽聽葉鵬飛會不會說實話,眼下他說了出來,她心底又有點鬆動。
但是當時葉鵬飛那模樣,真的是她從來都沒見過的難看,她沒辦法當作心中沒有芥蒂。
葉鵬飛又說了很多好話,安雪瑩心軟,被他磨了大半天,夫妻兩人算是和好了。
夜裡葉鵬飛又陪着安雪瑩用了晚膳,睡在一起的時候,葉鵬飛又像以前一樣,安雪瑩本來想試着和好,可是稍微親密一點,她腦子裡就浮現出一張五官分明的面容,正冷冷的望着她,嚇得她一把推開了葉鵬飛。
葉鵬飛雖然有些不高興,但是以爲安雪瑩這一下還記得那妓子的事,又溫聲道:“雪瑩,不要去想她了,你纔是我的妻子。”
安雪瑩怔了一怔,這纔想起葉鵬飛和妓子的事,胡亂的嗯了一聲。其實剛纔她一點兒也沒想那妓子的事,滿腦子都是辰王的臉。本來還不知道怎麼和葉鵬飛解釋那個動作,他給她找了理由,她心裡鬆了口氣,又有點內疚。
而葉鵬飛也覺得輕鬆,吃的藥沒什麼作用,就算進行下去,也只是徒增打擊。
兩人就這麼過了一夜。
和好之後的葉鵬飛對安雪瑩比新婚時更好,更加殷勤,而安雪瑩因爲偶爾會浮現那個人的臉,也因此對葉鵬飛更加好,所以兩人如今的模樣,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葉老夫人聽了那天葉菲菲的話,可以理解,但是也看不慣葉鵬飛對安雪瑩太好,叫了他過去談了話,但是聽葉鵬飛說過些話之後,就再也沒覺得兒子對媳婦好刺眼了,反而對安雪瑩也越發親切起來。
這十來天的時間,安雪瑩也算是把心情調整起來,夫君對她更好,婆婆,小姑也比以前態度好一些。她想起雲卿以前說的,夫妻有時候吵吵架,能更加增進感情,可能就是這個道理吧。
到了這天用膳的時候,葉鵬飛臉色沉重,吃飯的時候,筷子有一下沒一下的,安雪瑩見此,問道:
“葉郎,今日在公門遇上什麼難事了嗎?”
葉鵬飛看了她一眼,“下個月就是升職考察,今天探上面的口風,我希望可能不大。”
安雪瑩奇怪,“上次我聽你說希望很大的啊。”
“你知道這些事,沒定下來時,都會有變故。”葉鵬飛語氣沉重。
安雪瑩出身大家族,父親又是朝廷重臣,雖不留心,但是平日也能聽到不少有關於這方面的事,知道官員升降有時候確實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她想了想,“葉郎你才幹突出,爲何不成?我上次給爹寫信時提過你的事,按理來說,現在應該有回信了。”
這點安雪瑩倒不迂腐,出嫁的時候娘就說了,大家族之間就是互相提攜,交錯關係,才能在朝廷中站的更穩。
父親提攜葉鵬飛,只要葉鵬飛是有才幹的,她覺得很正常。
葉鵬飛的眼神微不可見的變了變,隨即道:“唉,京城與辰州距離太遠,若是路上有些差錯,信一時半會兒沒到這兒,錯過了這次,又要等三年了。”
葉鵬飛昇的是油水重差,那位置可不是好上的,加上辰州和京城的一年一次的考覈制度不同,這次若是失了機會,下次就要等很長時間。
他重重嘆了口氣,將筷子都放下,一副無法入食的模樣。
安雪瑩看了他好幾次,“爲什麼你的希望會變小?”
葉鵬飛擡起眼睛往上看,語氣難過,“還能有什麼原因,就是有人送銀子了唄……”他自嘲的笑了笑,“我葉府家小,如何爭得過他……”
安雪瑩有些難過,葉鵬飛對公務很上心,也很勤奮,不然也不會年紀輕輕到如今的位置,咬着脣不說話。
葉鵬飛回頭看到她的樣子,牽出一抹輕鬆的笑意,“算了算了,不說了,倒把你心情弄壞了,來,吃飯。”
安雪瑩拿着碗,心不在焉的用完了晚膳。
葉鵬飛陪她坐了一會,就去書房處理沒有弄完的公務。
安雪瑩一個人在屋子裡坐了很久,問了碧玉,最近有信過來,得到否認的答案之後,開口道:“碧玉,我嫁妝裡面,有多少銀票?”
碧玉管着安雪瑩私產的鑰匙,很快就把數字說了出來。
安雪瑩琢磨了一下,把要用的數字給碧玉說了。碧玉聽了後,睜大眼睛道:“小姐,你一下要這麼多銀子做什麼?”
安雪瑩和碧玉年紀差不多,又有上幾回發生的事,心理上親近得多,簡單的說了一下葉鵬飛昇官這事,碧玉有些猶豫,畢竟嫁妝是女方帶來的,是屬於女方的私有財產,如今去給姑爺,數額這麼大,有些不放心。
“小姐,這麼大數額,你要不要和於嬤嬤商量一下?”
這事可千萬不能給於嬤嬤知道,上回葉鵬飛和於嬤嬤之間鬧得那麼大,雖然這些天葉鵬飛也和於嬤嬤說了話,但是安雪瑩明顯能感覺到於嬤嬤對葉鵬飛非常不滿。
“不行。”安雪瑩阻止道:“這事姑爺並沒有對我說,是我自己要替他解決這個困難的。要是給於嬤嬤知道,你讓他以後怎麼面對他人?”
一個男人用妻子的嫁妝,說的難聽,就是“吃軟飯”。
“可是……”碧玉還是覺得數額有點大。
看到她這樣,安雪瑩板起小臉,“可是什麼,難道我的嫁妝我還不能做主了嗎?”
這話說的重了,碧玉沒敢開口,只好應了下來,安雪瑩又囑咐她,這件事絕對不能和其他人說,若是說了,以後就不要再呆在她身邊。
本來還想偷偷告訴於嬤嬤的碧玉被這句話嚇到了,只好隱了這個心思。
次日下午,碧玉就到小倉庫去拿了銀票,安雪瑩給葉鵬飛的時候,他面上驚訝和歡喜交織,卻還是凝重道:
“雪瑩,我不能拿你的錢。”
“你我是夫妻,你有難處,我幫你是應該的。”安雪瑩微笑。
葉鵬飛接過後,摟着安雪瑩,深情款款地開口,“以後等我去了京城,當了大官,雙倍還給你。”
“嗯。”安雪瑩心裡還是有點感動,點頭道:“你不夠再和我說。”
葉鵬飛拿了銀票走了之後,過兩天回來,臉色果然比之前好了許多,安雪瑩想他解決了問題,也高興不少。葉鵬飛告訴安雪瑩,葉老夫人十三天後,就滿五十歲了。
這可是個大壽,安雪瑩知道後,責怪葉鵬飛沒有早點告訴她,葉鵬飛說他其實已經提前一個月發了請帖,但是之前因爲升遷的事忘記了,緊接着他要去別的州七天,家裡的事就交給安雪瑩了。
安雪瑩接了下來,才發現一個問題,她沒有掌管葉家的中饋,公中的事都是葉老夫人管,如今她要去辦這個大壽,要東西還好說,辰州是貿易大州,很多東西有錢都能馬上買到。
但是……第一件事就是需要錢。
安雪瑩心想這個五十大壽的事,葉老夫人是知道的,於是去找葉老夫人說這個事,大概意思也就是府中要出錢,結果葉老夫人一句話就頂了回來,
“媳婦,你不知道爲了鵬飛的事,家裡頭的銀子早就用光了嗎?”
安雪瑩愕然,原來葉鵬飛早就在葉老夫人這裡拿錢了嗎?他是實在沒辦法,那天才會讓她看到那麼難過的樣子,一時安雪瑩也不知道怎麼辦,倒是於嬤嬤開口了,
“葉老夫人,姑爺走的時候,讓小姐給您準備五十大壽,如今公中沒銀子,很多事就不好做了。”
葉老夫人哭窮,“一個月前哪知道會遇見這事,本來鵬飛昇職是板上釘釘的事,如今這樣,那就不辦了吧。”
不管怎麼說,葉老夫人就是沒銀子,安雪瑩回來,於嬤嬤冷笑道:“小姐,老奴看這個五十壽宴是辦不了了。”
沒銀子,不給錢,那能幹什麼?
“於嬤嬤,這個壽宴必須得辦。”安雪瑩開口道。
“爲何?”於嬤嬤皺眉。
“葉郎說他請帖一個月之前已經發出去了,如今離宴會也就十三日,若是通知人家辦不了,這次邀請的人必然有他的上司,考覈官,葉郎的升職豈不是更讓人看輕。”安雪瑩是處處爲葉鵬飛考慮,於嬤嬤不以爲意,
“若是沒有這個實力,就不要辦,如今沒了銀錢,那如何辦得了?”
“我這個做兒媳婦的,就當辦個宴會送給老夫人做賀禮了。”如今是她嫁過來的第一個年頭,婆婆過大壽,送禮也是應該的。
於嬤嬤不答應,她覺得這次辦壽宴,葉老夫人沒銀子,葉鵬飛剛好宦遊(也就是出差),時間又安排的很緊,似乎是葉家故意爲之。
但是安雪瑩堅持,溫柔的人一旦固執起來,也是很可怕的。於嬤嬤身份再重,也就是個奴才,也阻止不了,只好生着悶氣,盼望着國公爺夫婦能早點回信,她覺得葉家人的越來越不對勁了。
葉鵬飛留了一本賓客的冊子在書房,安雪瑩拿到手時一看,這賓客請的真不少,可以說辰州有點頭臉的人,全部都請來了。
安雪瑩掃了一眼,看到辰王的名字時,頓了一頓。
離上次見面,已然一個月時間了,不過安雪瑩聽葉鵬飛提過,辰王出海剿餘下的海匪去了,如今還沒說回來的確定時間。
這個請帖只是按照慣例發給他,到時候多數可能是不來的。
按照帖子上的名單,葉府是辦不了如此多人的宴會,只能出去租地方。葉鵬飛也考慮到了這點,帖子上寫了個預訂的地點,等到了那兒,主人家說給的是定金,接下來要給全額了。
於嬤嬤什麼歷練,心底已經能確定這是葉家的把戲,到了這時,她也不勸了。眼下小姐既然答應了,如果她阻攔,就這麼鬧起來,別人還是會說自家小姐不孝順,不如也做了,到時候國公爺也有理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