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卿搖搖頭,淡淡笑道:“不,我從沒想過要你放了我,我只是想提醒太子你,免得你到時候爲了現在的行爲後悔。”
“我有什麼可後悔的?!”赫連安元臉上掛滿了輕慢,此時此刻他纔是主導位置,雲卿被他擄到了這裡,只要一個晚上不能回府,到時候清白就沒了。大雍人對女子的名譽特別看重,屆時這件事傳出去,誰還會要一個沒了清譽的女子做皇室的媳婦。雲卿所說的話在他看來不過是掩飾自己的心慌罷了,不過是個稍微比其他只會尖叫流淚的閨秀要好上那麼一點。
他的表情落在雲卿眼底,換來的是一朵如蓮花般淡雅的笑意,“太子,你一定覺得綁架我到這裡來,到時候一定能給瑾王世子蒙羞,他的未婚妻成爲了你的侍妾,這在男人看來都是無法接受的事情,畢竟當初你在戰場上輸給了他,又一直挽回不了面子,只有做出這等綁架的事情,搶回你心中縮想的尊嚴,只可惜,男子漢大丈夫,不能在戰場上決一勝負,偏偏要用這等子手段,就算得勝了,也不見得人心就真的你比瑾王世子勝上一籌了。”
“你!沈雲卿,你不要以爲你現在使了這樣的計謀來刺激我,我就會將你放了出去!我告訴你,戰場上我和御鳳檀是沒玩的,只是現在我先要搶了他的未婚夫,收回一點利息而已,你這等子的心計也好意思在我面前說,以爲我不知道有激將法嗎?!”赫連安元口中連串的說出來,可是臉上照樣大紅了,可見雖然雲卿的話沒有讓他放人,卻一樣讓他氣怒不已。
是,他就是沒辦法在戰場上贏了御鳳檀,但是這不代表以後也贏不了,然而現在西戎和大雍的情況都不適合用兵,父王根本就不再允許發兵,若不是如此,他也不必來搶御鳳檀的女人,泄一泄心頭之恨。
“如果我沒有說對,太子你就隨意聽聽,又何必惱怒呢。不過你今日來我大雍簽訂了友好結盟,並且又願意娶貴順郡主,可見是有着誠意的。然而現下卻在京城裡帶着侍衛橫行,將我綁架到了這裡,讓人不得不想貴順郡主的死,其實是有緣由的。”
“能有何緣由?現在人證物證俱全,到時候你大雍就只能讓薛東谷來祭奠我未來太子妃的靈魂,別無他說!”赫連安元當即反駁道。
“是嗎?”雲卿冷冷的一笑,“若是太子誠意帶着貴順郡主的屍首回來,等待着我朝陛下的處理,倒是可見兩分誠意和真心出來。但是現在你在京城劫持了本郡主,並且想以這樣的手段逼迫本郡主嫁給你,表面上看不過是風流而已,可是實際上,本郡主卻很懷疑你的做法。太子殿下也許娶回貴順郡主之後,聽到了陛下賜婚給瑾王世子和本郡主的消息,心頭之恨不能消除,一味認爲自己娶錯了人,暗地裡安排了人手化妝成我大雍的兵士,假裝馬賊來襲擊貴順郡主,目的就是要過來置一時之氣,搶奪瑾王世子的未婚妻,以泄當時戰場兵敗的私慾!”
雲卿一直不是不急不緩的說話,嗓音如同淙淙流水落到赫連安元的耳中卻如同是一個又一個的石子砸在了心頭,立即讓他大吼了出來,酒杯被他一手摜倒地上,“沈雲卿,你的猜測毫無事實根據,本太子用的着特意派人做成馬賊打劫貴順郡主嗎?我這麼做於自己有什麼好處!”
當初讓赫連安元誤以爲御鳳檀喜歡的是貴順郡主,就是摸準了他的這份心理,赫連安元心高氣傲,在戰場上敗給御鳳檀哪裡會心甘,這次他代表了西戎出使大雍,肯定要尋機會出了這口憤怒之氣。然而大雍和西戎兩國因爲兩人的情況,是一定要簽署友好協議的,否則以大雍國庫緊張,西戎兵馬大損的情況再開戰,難保不給周邊其他的國家趁虛而入的機會,雖然兩國的實力強大,但是小國侵犯,也能讓人前後不能相顧,損失一定慘重。
正因爲這樣,赫連安元作爲西戎的太子,他不可能會做出這等損害國家利益的事情,他所在的位置和他在國內擁有的地位和實力,不需要他使出這等手段來,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可以任雲卿如此指責,畢竟西戎王還在世,他還沒有坐上王位,一旦發生了什麼意外,其他的皇子兄弟會趁機而上,費勁所有力量將他從太子的寶座上推下來。
酒杯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純洌的酒液灑在了地毯上,空氣中飄開了濃郁的酒香,雲卿將滾到了腳邊的酒杯輕輕的踢開,像是頑皮的孩子在撫弄着自己的玩具一般看着赫連安元,“這需要什麼證據呢,難道太子生活在宮中這麼多年,不知道證據是可以僞造的嗎?你所抓到的人,也不過是大雍的一個小兵,你所拿上來的物品,難道在以往的戰爭中,你們沒有在戰場中繳獲過嗎?若你不是故意針對本郡主來的,那麼爲什麼馬賊來的時候,就只針對貴順郡主呢,還是用那樣殘忍的方法將她整死,而太子你似乎除了要處死我國的薛將軍以外,並沒有任何傷心的地方,反而跑來擄走了本郡主,意欲將本郡主變成你的侍妾。這不都是因爲你其實一早就有計劃,所以到了京城後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瑾王世子丟臉,而做出的一系列的行爲!”
如果可以用一個詞語來形容赫連安元的心情的話,他想說面前女子的邏輯已經到了一個強大到讓人沒有辦法分辨事實究竟是怎樣的地步。
若他只是事外人,聽了沈雲卿這麼說,他也會認爲西戎太子的行爲的的確確就是爲了自己的一己私心而做出這樣的安排。
而在這一系列看似真實則假的推論之中,有一點卻是鐵的事實,他在得知貴順郡主之後沒有傷心的情緒,回到京中得知御鳳檀的未婚妻是韻寧郡主後,他的腦海中便想到了今日所要實施的事情,因爲他對御鳳檀的恨,所以他做出了半路劫人的行爲,然而他絕對沒有想過,沈雲卿能在被他綁架後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迅速的將貴順郡主之死和他的綁架事件連接在一起。
若是這件事傳了出去,那麼大雍的陛下爲保住一個良將,也許真的會用這樣的方法來處理,畢竟他劫走了大雍的韻寧郡主是不能改變的。
兩國和親,一方蓄意破壞,殺害和親的郡主,並且嫁禍到另外一方去,這樣的事情若是發生在西戎身上,赫連安元想,就算兵力大損,他也會發起兵力,因爲這已經到了損害國之尊嚴的地步,哪個帝王若是忍下了這等恥辱,那麼接下來便會面臨更多的不堪。
赫連安元只覺得自己綁架沈雲卿這個行爲顯得太過急躁了,眼下貴順郡主的事情還沒有處理,他就急巴巴的將她綁來,沈雲卿會想到這個說法,大雍這幫臣子定然也會想盡一切辦法將事情的真實情況扭曲,如此一來,便不必被西戎強勢的壓制,要求處理貴順郡主身亡一事。
他看着眼前女子始終氣定神閒的笑容,只覺得剛開始覺得開在雪山之中的花兒宛若從最無境的深淵裡爬上來的藤蔓,使他心臟如同被一隻手捏住,在不安,彷徨,後悔裡面延伸出一種極致的惱怒。
這種惱怒來源於他策劃了搶走御鳳檀的未婚妻這樣美好的藍圖,在還沒有開展的時候,就已經被一個女人用言語摧毀了,而這個女人還是御鳳檀的女人!還偏偏每句話都說到了重點上,讓他不得不按捺住原本的計劃,直接將沈雲卿的清白毀了……
他強自將忍不住動手將開始預備的事情直接進行的欲一望,但是臉上依然無法剋制的怒出了憤張的神色,目光裡燃燒着火苗,對着雲卿冷怒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想要我安然無恙的送你回去是不是?你說的這些都是假想,等變成真的再說吧!”
他怎麼也不想落敗於一個女人面前,所以現在的赫連安元縱然知道即刻放了雲卿纔是最正確的行爲,依舊不願意就這麼輕巧的將人送回去,這一來一去的什麼也沒弄到,不是讓自己變成一個笑話嗎?
是不是笑話雲卿不知道,但是雲卿此時真的很想罵赫連安元一聲蠢貨,到了這樣的時候,話已經說的如此明白,他還要爲了那可笑的又愚昧的面子將雲卿留在這裡。
若是他將雲卿擄走直接殺了,那至少也是真正能讓御鳳檀難過傷心一陣子,達到了赫連安元的目的,當然了,赫連安元也知道,雲卿的身份是一國的郡主,無端端的在京城失蹤,肯定會引來很大的動作,他不可能就這樣殺了她。
但是他現在將雲卿綁架到了這裡,想要藉着這樣的手段,讓明帝收回賜婚,重新將雲卿送到西戎去和親。比起殺害,這樣的方法更能折辱一個男人的面子。所以說,男人一旦卑劣起來的時候,手段也不會比女人的高到哪裡去。
但是赫連安元一定沒想過,若是到了殿上的時候,雲卿不願意這麼做,反而一頭撞死在殿中怎麼辦,到時候既落了明帝的面子,又會讓御鳳檀憤怒到了極點,甚至會引起官員們的反彈,這一切難道赫連安元都沒有想過嗎?還是他自以爲英俊到天下女子只要過了這麼一晚,就會死心塌地的和他在一起,不顧之前的婚約和愛人?
未免太過自大了一點,既然知道大雍女子最重清譽,就不知道大雍女子既然重清譽,又豈會隨便的嫁給擄走自己的人,這不是顯得前後很矛盾?
當然到了這個時候,雲卿是不會將這些話說出來的,她要說的已經說完了,眼下只是看赫連安元還要怎麼做了。
紗窗外的光線隨着日落漸漸的黯了下來,冬日裡那樣沉灰的日光開始西移,漸漸的到了下午。
雲卿笑了笑,“送不送回去是太子你的事,如今我已經被你綁架到了這裡來,若是說你還要將我當作你未來的侍妾的話,那就麻煩讓人上一壺熱茶上來吧,堂堂西戎太子,也不至於這樣的小氣。”
流翠張大着小嘴,一臉的驚歎,雖然小姐說的一些東西她不是很懂,但是看這樣的情狀,小姐不像是被人綁架的,反而像是被人請來做客的,而且那個西戎的鬼太子還被小姐說的臉紅如血脹一樣,明顯就是院子裡小丫鬟吵架吵輸了不甘心又沒辦法還嘴的樣子。
赫連安元的此時的臉色就像流翠說的那樣,紫脹如血,那涌上面皮的血液似乎一窩蜂的想要衝出粗礫的肌膚,就這麼噴到雲卿的面上,他手指抓緊,拳頭透出一股鐵意,恨恨的喊道:“來人,給韻寧郡主上一壺茶!”
他現在不能動沈雲卿,不僅不能動她,反而要好好的供着他,因爲赫連安元雖然衝動倨傲,但是他還是有着一些在皇室成長的敏覺。
雲卿長長的睫毛微垂,舉手拂了拂膝蓋上那不存在的灰塵,柳色的裙襬隨着她的動作,精緻刺繡的牡丹花兒花瓣緩緩擺動,像是隨風輕移活了一般。那樣優雅的動作,就像是坐在雪閣之中欣賞着景色,完全不似作爲綁架之人所應該有的一份半點神色。
不知怎麼,赫連安元開始生出的那一股不安,此時擴大了開來,那種在靜謐中充滿了壓力的感覺,是他從來沒有感受到的。
他甚至可以在這屋子裡聞到女子身上特有的淡淡的芬芳,但是這種芬芳沒有給他以往那些女子或溫柔或嫵媚,或嬌俏或曼妙的感覺,他只覺得渾身生出一股的不對勁。
這樣的神色,直到外面傳來了送茶的侍衛敲門聲,他才緩緩的回過神來,聲含怒意道:“快點進來!”
侍衛手中執着一個茶壺,走進房門時,折騰的熱氣還冒出徐徐的白煙,徑直到了雲卿的身邊,舉手倒茶。
流翠一看那侍衛粗手粗腳的樣子,茶水差點就要順着杯子流了出來,滴到雲卿的身上,不禁着急道:“把茶壺給我,我來倒,免得燙到了我們郡主。”
她伸手就要去接茶壺,而侍衛卻沒有動,並不將茶壺遞過去,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上,只有等待命令這四個字清晰的寫在上面。
大約是剛纔赫連安元與雲卿的對話一直處於下風,讓流翠覺得那麼可怕,膽子也大了些,看侍衛沒有動作,皺起眉頭道:“把茶壺給我。”
雲卿看了一眼侍衛,五官深邃,深目突眉,高大的身材和精光湛出的眼眸顯示出是訓練有素的侍衛,看他對流翠說話置若罔聞的神態,除了赫連安元的話,誰也不會聽。西戎兵強馬壯,一直是大雍的勁敵,如今看赫連安元身邊所用的侍衛,便可見一斑,實力強盛,的確是大雍的心腹大患。
赫連安元望着雲卿,見她微垂了眸,長睫打下的陰影彷彿眼下的青色,半點不在意,不由又惱又煩,開口道:“給她吧。”
侍衛得了命令,這纔將茶壺放到了桌子上,再次退了出去。
倒真是訓練有素,雲卿注意到他放茶壺的動作,並不直接遞給流翠,如此一來,就算是流翠要通過觸碰使其他手段也用不了了。當然了,流翠也只是一個普通的丫鬟,下毒、使暗器這些招數她是不會。但是從小動作就可以分析出一個人身邊人的實力。
雲卿眼底露出了思索的神色,西戎真的是不好對付呢,御鳳檀能擊退如此精密又有素的西戎兵馬,真是難以想象他所擁有的才華。他容姿不俗,當成公子如玉世無雙,氣質出衆,卻有一種瀟灑的風流紈絝般的外表,掛着瑾王世子的職位,給人感覺只是一個出身姣好的京城貴族。可是他那樣的人,又怎麼會是和其他那些世子公子一般,只會閒散遊玩,當日他一箭在寧國公府射殺抓蛇之鷹,帶領了兵馬大退西戎強兵,那樣的英雄年少,是他不會輕易露在人前的一面。
若不是因爲他是瑾王的兒子,若不是因爲明帝忌憚瑾王當年的種種戰績,他完全不需要掩藏自己的光芒,恐怕比起平南王的種種戰績來,也不會差,更不會還不如薛家人,能手握兵權,鼎盛輝煌鎮守邊關。
流翠端了茶,送到了雲卿的手邊,輕聲道:“小姐,小心燙。”
茶杯還是滾燙炙熱的,但是在這沒生炭火的屋子裡坐了這麼久,雲卿只覺得十分煨心,指尖在冷與熱之間,已然生麻,她擡頭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太子殿下,我自寧國公府中出來之時,便已經是中午,尚未用午膳就到了此處,此時已然要天黑,請準備好晚膳,就算你想要我渡過今晚,明日去跟陛下求婚,也不要讓我先餓着吧。”
赫連安元看她一副出神的樣子,氣惱到已經是不知道如何排解了,但是雲卿所言的確不錯,他並不想要殺了她,再者今夜他也要留在這裡,晚膳一樣要用,便吩咐侍衛準備一桌菜餚上來。
半個時辰之後,外頭就有侍衛敲門,這一次自然是說要端上飯菜。
赫連安元不以爲意的讓人去開門,心中在盤算着等下如何讓雲卿老老實實的就這麼答應了跟着自己,如此一來,更好得讓御鳳檀丟面子。
然而,侍衛打開門,看到的不是同伴的面容,而是兩張陌生的臉容,不由開口斥道:“你們是什麼人?來這裡做什麼?”
此處是赫連安元暗置的院子,就在天越城的西邊外圍,這裡如此模樣的院子多不勝數,根本就沒人會留意到其中的一間住了什麼人,有沒有人經常住在裡邊,因爲將院子購買在此處的,大多數都是官宦富商平時購置了閒放着的,一年之中極少有人在居住。
所以赫連安元一點也不擔心被人發現,在兀然聽到侍衛的喝斥聲後,回頭一看,只見門前站着兩個男人。
一個身穿玄黑色暗刻雲紋的錦袍,披着藍底米白的大氅,雙眸深邃,臉皮稍鬆,但眉宇間帶着一股深深的凌厲的四十餘歲的男子。另外一個則在二十歲左右,一身純白的大氅將秀挺如鬆的身子包裹了起來,沿着厚厚的大氅,如同蘭芝玉樹的一般,站在玄黑中年男子身邊,狹長的眸子因爲背對着光,射出兩點寒星使人不由的顫慄。
赫連安元陡然站了起來,望着屋外的人,臉色劇變,“大雍陛下!”
明帝站在屋外,因爲屋內明亮朝光的關係,並不妨礙他看清楚裡邊的情形。赫連安元坐在裡面,兩名侍衛分別立於沈雲卿的身後,單看姿勢和神態,便是帶着看守之意,而望之赫連安元,他臉上充滿了驚愕,顯然是未曾預料到自己會出現在這裡。
但見明帝緩緩的一笑,笑容意味深長,卻有隱隱有着一種脅迫在其中,他先邁出一步,跨入了屋中,西戎的侍衛望之不動,依舊攔在門前,赫連安元喝了一聲後,才退回到了他的身後。
明帝這才走了進來,目光裡似乎有着好奇,先左右環顧了一圈周圍的裝飾和擺設,淡聲道:“沒想到西戎太子對我國的建築也十分喜歡,花資購買下了這麼一家莊子。”
他的聲音不鹹不淡,聽不出太多的意思,然而有一點卻是赫連安元不需要聽就能明白的,他抓了沈雲卿的事情已經被發現了。
他的目光在御鳳檀鐵色的臉容上停留,最讓他氣惱的並不是御鳳檀的發現,而是大雍的明帝如何會到了這裡,看到了屋中的情況。只要不是傻子,都可以看得出沈雲卿是被迫請到這裡來的。
御鳳檀冷冷一笑,硃紅的脣角勾起一抹涼涼的笑,狹長的鳳眸在看到雲卿坐在位置上,一臉悠閒淡然之時,眸中的擔憂一瞬間化爲冰劍射出,“我看西戎太子不僅僅是對大雍的建築感興趣,他感興趣的東西還多着呢。”比如說大雍的國土,大雍的江山。
赫連安元本來在雲卿這裡就憋了一肚子的氣,此時再見御鳳檀,便想到綁架這個女人全部都是因爲御鳳檀的緣故,現下御鳳檀還冷嘲熱諷,那對讓人看了就生氣的狹長眸子裡露出的神情,帶着不可掩飾的侮辱。
他只覺得心頭一股熱血涌出,幾乎是沒有剋制,不假思索的開口道:“當然,本太子對瑾王世子的女人特別感興趣,否則的話也不會請她到這裡做了一下午的客了……”話語雖然嘲諷,然而裡面充滿了一種侮辱的曖昧。
幾乎是他話音落下的同時,只看御鳳檀雙眸裡寒光一閃,轉而一掌派出,身形從明帝身後飛出,對着赫連安元的心口就送去。
赫連安元冷笑一聲,腳一踢,整個人在椅上踢了一腳,忽地往後退了幾尺,避開迎面而來的利掌,然而御鳳檀招式不改,橫霹下來,整個人如同青鳥出雲,身形陡然變快,朝着赫連安元的腰眼中襲去。
赫連安元與御鳳檀有過兩次戰場交鋒,那是萬人的戰場,比的是兵力和將領的帶兵之才,他雖然敗於御鳳檀之下,然而兩人從未正式交手過,然則如此,赫連安元也絕不敢掉以輕心,畢竟御鳳檀不是坐在帳篷裡指揮的將領,他最喜歡的是帶着士兵突襲,若沒有好的身手,萬萬不敢如此託大。
但見赫連安元一招一式殺伐之氣流露無遺,他的招式大開大合,每一招都虎虎生威,可見在西戎,這名太子殿下也不是浪得虛名,而御鳳檀的武功卻如同天際的一抹流雲,枝頭的一陣清風,詭異中帶着神秘,你無法看出他的武功究竟多好,但是赫連安元卻始終沒有佔到他一絲便宜。
狹窄的空間最是考驗人的功力,明帝看着兩人打的難捨難分,也不開口阻止,眉頭皺緊,深邃的眼眸望着兩人,偶爾露出一抹精光。站在明帝身後的侍衛雖然有時看不清兩人的招式,然而可以感受出兩人之間那種緊張的氣氛,完全不像是剛剛爲一句話而打起來,兩人之間那種不死不休的殺氣,完全如同生死仇人,必須要有個高低上下分出。
“你有本事就衝着我來,欺負女人你算個什麼東西!”側身避開,御鳳檀狹眸裡溢滿了殺意,咬牙問道。
“是你的女人我自然要欺負!”赫連安元一拳猛然對着御鳳檀的命門砸了過去,拳頭帶風,速度疾快,御鳳檀掠過,但見一拳砸到牆上,驚起一陣灰塵,可見若是這一拳砸到身上,就算不死,也要去了半條命。
“當然,你個懦夫,對付不了我,就只有找女人泄憤,就你這麼個沒用的東西,難怪在戰場上一敗再敗!”御鳳檀雙眸裡沁出紅絲,詭異的出了一掌從下往上砍到了赫連安元的肋下。巨大的勁道使得赫連安元吃痛,連連後退緩衝這份疼力,額角卻因此而爆冷,“你算的了什麼好貨!只要能讓你不舒服,我管她是男的還是女的!你果然在乎的是沈雲卿!”
“我當然在乎她,她是我的未婚妻!”御鳳檀厲聲一喝,趁着赫連安元吃痛躲避的時候,一腳將他踢翻在地,翻身坐在他的身上,一掌對着他心口劈下。
赫連安元胸口如千鈞之力垂下,一口血噴了出來,眼眸血紅,卻不顧傷勢,依舊要掙扎起來和御鳳檀再鬥,口中混着鮮血的濁音吐出,“你有本事就打死我!打死我,你也活不了!有本事你就打啊!”
御鳳檀嘴脣紅的好似抹上了鮮血,眉峰裡凝着殺氣,手臂再次提起,意欲再次劈了下去。
赫連安元此時完全被御鳳檀壓制在身下,他受了兩次重創,根本就沒有辦法反擊,若是御鳳檀再凝了十成的力對着胸口而下,他連提氣防禦的能力都沒有了。
明帝眼眸微微的凝氣,看着御鳳檀手中的動作,轉頭看着雲卿,只見她雙眸裡寫滿了驚然,顯然已經被眼前這一幕嚇得不能言語。
“殺啊,你有本事就殺了我!”赫連安元雙眸如同浸了血,骨子裡的獸性一出來,猙獰的看着在上方這張絕麗到極點,讓他厭惡到極點的面孔,心中的惱怒和慘敗讓他失去了應有的控制力,大聲吼道:“你這一掌劈下來吧,對着心口來,不然的話,下次我還是不會放過你!”
雲卿看赫連安元那失去理智的樣子,話語就如同一個市井無賴,沒有半分儀態和風度可言,不覺更覺得鄙棄。目光望向御鳳檀充滿憤意的側臉,鳳眸中藏着一抹春水般的柔情,還有一絲深深的笑意。
就在此時,忽聽門外一陣聲音急促的走了過來,溫和中帶着促急的嗓音迅速的移到了御鳳檀的身邊,“世子,你不要下手,你若是下手了,那就是殺害西戎太子!”
御鳳檀的臉孔轉過來的時候,還有着一息殺意,然而看到赫連安素時,彷彿恢復了理智一般,緩緩放下了手,“你說的對,我殺了他,自己還要賠命不值得。”
就在赫連安素看着他似乎冷靜下來的樣子,提到胸口的氣剛要放下來,就見御鳳檀重新提掌,狠狠的在赫連安元的肩膀處襲了下去。
離得極近的赫連安素聞的那細小的骨裂聲,赫連安元抱着手臂,臉孔皺成了一團,額上有汗珠滲出。雖然御鳳檀沒有下十分的力,但是力道定然也是不輕的。
“好了,鳳檀。”此時,明帝才緩緩的出聲,沉穩的就像是萬年的古柏,讓人看不出他對剛纔御鳳檀和赫連安元的之間的打鬥有什麼感想。
御鳳檀這才站了起來,雪色的衣袍隨着他的動作,歸於平整,流雲錦製成的衣袍不會因爲動作而留下任何的皺褶,拉了拉大氅,除卻臉上餘下的怒意,御鳳檀仿若剛剛踏雪而來,不見半毫凌亂。
反觀赫連安元,在赫連安素的攙扶下站了起來,臉色青白,帽子歪戴,因爲被御鳳檀壓在地上,衣袍變得亂皺,腰間琳琅的佩飾也絨毛掉落,玉佩碎裂,狼狽到了極點。
赫連安素吩咐侍衛將赫連安元扶到椅子上坐下,臉上的神色顯然也不好看,他國的太子被人打得像豬頭一樣沒有還手之力,他的臉上自然無光,不會好看到哪裡去。
肅聲道:“陛下,爲何世子會被我國太子使出如此狠厲的手法,雖然這是在大雍的國土上,但是西戎太子代表的就是我國國君,出使到大雍,理應受到合理的對待!”
御鳳檀行雲流水的走到明帝身邊,離雲卿也不過是一丈之地的位置,冷笑道:“如果是正常出使的自然是要用好好對待,那種不顧廉恥,強搶我國民女,本世子未婚妻的那種人,如果還要好好對待,豈不是將我大雍看爲了魚肉,任人宰割了!本世子雖然脾氣好,可不代表可以任人欺辱自己的未婚夫!”他狹眸一橫,瀲灩波光中寒氣橫溢。
——早就想揍你了,當初就想娶了雲卿去,後來娶了貴順郡主就該知足了,竟然還真的打上了卿卿的主意。如今送上門的機會不打你豈不是大虧,不揍你簡直對不起自己。
赫連安素進來之前,就將屋內的情況看了個遍,只是初看之下,還是尋不出什麼十分不對勁的地方,眼下再看,便可看到雲卿正坐在屋中的椅子上,身後站着是她的貼身侍女。
雖然在明帝面前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但是赫連安元之前是有和他透露出想要將沈雲卿搶了做未婚妻的,而這處西戎用來落腳的莊子,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沈雲卿一個女子這個時辰出現在這個地點,定然不是來泡茶的,根據御鳳檀剛纔的話,赫連安元一定是綁了沈雲卿來到這裡。
赫連安素不知道赫連安元是從什麼時間開始綁架雲卿的,但是很顯然,在明帝和瑾王世子到來之前,他對沈雲卿是什麼也沒有做,按照赫連安元對御鳳檀的厭惡,應該是早就要有所動作了。
他有一種直覺,現在站起來走到明帝面前行禮的女子,一定在這段時間裡說了什麼話讓赫連安元沒有辦法下手,或者是在考慮到底要不要下手。
“起來吧。”明帝看着站在他面前,連頭髮絲都沒有絲毫損壞的女子,臉面從容,姿態大方,獨有一種穩而不亂的端方氣質,眼眸深處閃過一絲光芒,沈雲卿和她,像,也不像。
赫連安元待侍衛敷藥包紮之間,看着御鳳檀頓生憤怒,在心中罵道,他嗎的這一羣廢物侍衛,明帝和御鳳檀進來這麼久,竟然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警示,真是白養了!他厲聲喝道:“你們誰人看到我綁架了人,可有看到她有損傷,怎麼知道韻寧郡主不是陪着本太子到這裡做客的!”
胸口被御鳳檀拍了一掌,提氣說話的時候不免陣陣悶痛,眉頭皺緊,又痛又怒,以至於雙頰緊咬,繃緊如石,使得侍衛低聲道:“殿下,請不要亂動,您的肩骨碎裂了,如果不好好包紮起來,日後也許會留下傷……”赫連安元怒目一瞪,侍衛只好低下頭,收起要說的話,忙於手中的包紮。
御鳳檀見此冷笑,“你們西戎知道說是薛將軍殺害了貴順郡主,有證人有證據,難道我大雍就不知道要有這些東西嗎?!”
雲卿轉頭看着一身收拾了,臉色卻更加難看的赫連安元,“太子綁架了我,我當然清楚事情是怎樣的了。”她說完,又屈膝在明帝面前,“臣女今日到寧國公府做客,出來時一時不察,在京城官道上被西戎太子擄走,陛下龍威大盛,能尋到此處救出雲卿,雲卿感激不盡,但請陛下爲臣女做出。”
受害人都這麼說了,明帝自然會開口,他揚揚手,氣度十足,“朕自然不會讓郡主貿然受苦。”他強調了雲卿的身份,而不是說‘你,這就代表明帝將這件事上升到了兩國外交的程度。
當然,既然明帝能到了此地,也不是打算輕易將這件事蓋過去的。
此時外面天色擦黑,冬日的傍晚本來就來的比其他季節更早一些,加上烏沉沉的雲積壓在天空,充滿了一種抑鬱之感。
西戎的侍衛站在赫連安元和赫連安素之後,大雍的侍衛立於明帝兩邊。
院子裡自然還有赫連安素帶來的西戎侍衛與大雍朝的侍衛正在對峙着,表面上看起來氣氛並不是十分的肅重,然而誰都知道,眼下的氛圍不容人有半點輕視。
特別是赫連安元和赫連安素,他們是在大雍的國土上,這四面八方見到的人都是大雍的人,若是真的大雍要對他們有什麼心思,只怕是插翅難逃了。
赫連安素所站的角度,正好在入口處,索索的北風颳進來,吹過他溫肅的面容。他在寒風處細細的思索着進來之後看到這裡發生的一切,抓住其中的漏洞道:“按照太子所說,他和韻寧郡主到此處大約半天的時間,就算真的是綁架的話,爲何這麼短的時間就被尋到了,難道是郡主早就知道會來這裡,通知了瑾王世子這個未婚夫到來的?”
好,不愧是安素王。雲卿暗裡冷笑,果然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赫連安元綁架了她,爲何這麼快御鳳檀就帶了明帝來到這裡。
如此一說,反而顯得是雲卿先和赫連安元來此約會,卻藉此想要倒打一耙,將赫連安元的名聲毀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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