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是死寂一樣的黑暗,這模糊而柔軟的夜色已涌上來,將他陷入其中,無邊無際的黑暗裡,他一聲一聲叫着她的名字,她註定爲他築下一座情牢,困入其中,永生永世,他亦無法掙脫……
過幾天,是白家的家族會議。
白冬晨和白夫人二老特意從國外趕了回來,這一次,非同尋常,涉及到白家繼承權的問題,白墨城就算拖着重傷也必須參加。
老大白晉城遊手好閒、吃喝嫖賭樣樣俱全,老二白江城愚鈍平庸、碌碌無爲,白冬晨自然想要將白家的基業全部交給他一向器重有加的白墨城。
時間一到,所有的人都到齊了,就差今天的主角白墨城。
約莫十分鐘後,白墨城才姍姍來遲,身邊只帶了一個小侍衛。
白江城上前問了一聲,“三弟,怎麼纔來?就等你了。”
白晉城今天,倒是沒有像往日那樣舉止輕浮,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但笑不語。
白墨城淡淡出聲,“路上臨時有點事,耽擱了一下。”
氣氛一下子變得熱絡起來,所有的焦點幾乎都聚集在白墨城的身上,格外的和諧,小到家常,大到戰局,無所不談。
突然有人將話題扯到了漢奸和賣國賊,氣氛一下子變得詭異起來。
畢竟如今白墨城的身份比較尷尬,這個時候談這個話題,過於敏感。
只是白墨城的臉色沒有一點變化,依舊風輕雲淡中帶着一絲冷意,倒是讓那些等着看他笑話的人,一時摸不透他的心思。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參與任何一個話題。
一直到最重要的一個環節,關於白家繼承人的問題,家族的長老一宣佈開始,會場上瞬間變得安靜起來。
突然池玉軒帶着人闖進了會場。
暗處一雙眼睛,抿出了冷冷的笑意。
池玉軒貼着白墨城的耳際小聲說,“公子,找到顧姑娘了!”
白墨城使了個眼色,靜靜的等候着。
片刻的功夫,一個白家的家兵急匆匆的衝進來,“不好了,有日本圍過來了!”
白墨城臉色一變,看向池玉軒,池玉軒也詫異的看着這突然地變故,看來有人覬覦白家基業接班人這個位子了?
白墨城看了一眼衆人,“大家撤,我來掩護!”
那雙暗色眼睛的主人也想試試,他培養的人和白墨城的到底差了多少!
白墨城帶着人殺出去,直接風風火火的趕到了情人谷!
淡淡的金色陽光蓋住那所再再熟悉不過的農家小舍,旁邊一條小溪婉轉的唱着山歌蜿蜒流淌。
曾經她就坐在這裡,將潔白漂亮的雙腳淌入水中,踢出一連串調皮的水花……
曾經就在這裡,她撩起汗衫一邊洗着他的衣服一邊擦拭着額頭上的汗珠……
他將她滿抱入懷,看着日出日落。
他喚了一聲娘子,她紅了臉將頭深深埋在他的胸口。
昔日繾綣深情,恍若眼前,只是……只是……
心瞬間一窒,眼見就要到了這小院子,他的步子不由得加快,排山倒海一樣,手按在胸口上,因爲那裡的一顆心跳得那樣急,那樣快,就像是什麼東西要迸發出來,三步並作兩步跨進了院子。
一看到沉睡中宛如嬰兒一樣的她,心跳更加兇猛起來,一下子撲到了她的身邊,院前槐樹一樹淺嫩的綠蔭,陽光一縷縷從那枝葉間漏下來,樹間斑駁的日光照在她臉上,別樣的美麗,宛如一塊閃爍的明玉。
他伸手揚起她的頭,美麗的頸閃着珀色的光華,他輕輕吻了一口,將調製好的解藥灌入她脣齒間,卻原樣的流下來。
心中一急,吞了一口藥水,身子一傾,俯下去,纏住她的紅脣,將汩汩的藥水送入她的脣中,深深地一送,送入她的喉間,聽着她一聲喉結滾動,緊緊收緊的心一鬆,反覆多會,將全部的藥水全部送入她的腹中。
他一直靜靜的侯在她的身邊,等待着她醒過來,懷錶上的秒針就像沉重的石子,一下下重挫着他的心口,刺刺的生痛。
一分一秒,都被無線的拖長、拉伸,緊緊繃着他的心絃。
轉眼就是一夜,天際泛出魚肚白,他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
突然有急報而至。
“報告公子,老爺和夫人出事了!”
白墨城眼色一緊,移開看向她的眼眸,擡眸看向來者,“怎麼了?”
“昨晚老爺和夫人遭遇突襲,丟了性命。”
眼眸收縮,射出一道凜冽的寒意,目光凌厲,如冰似雪一樣蓋過來,身子一晃,差一點整個兒栽倒下去,沉聲問,“查到了嗎?什麼人?”
那來急報的人爲難的看了一眼旁邊依然安靜躺着的顧傾城,眼神紊亂,“是……是顧小姐的人……”
林中的樹葉在山風裡搖曳,而是狂風中的一尾輕羽,那樣身不由己,那樣被席捲入呼嘯的旋渦,白墨城只覺得太陽穴處青筋迸起,突突亂跳,只是頭痛欲裂,看向她的眼神如能噬人,咄咄地逼視着沉睡中的她!
在清醒的最後一刻,他不是看見她了嗎?他不是將手中的鑰匙和布條交給她了嗎?
爲什麼還要如此?
她明明知道那一切都是假的,他會把所有的溫暖都還給她,可是……可是……
先是傾墨,後是父母,她非要給他們之間不留下任何餘地嗎?
四下裡安靜下來,樹的影子印在地板地面上,疏影橫斜,彷彿電影裡默無聲息的長鏡頭,一下子遮住了所有的溫暖,奪走了他的呼吸一般,沉壓壓的擠着他的心口,一陣悶痛,而他只是靜靜地佇立在那裡,目光中有不可抑制的灼熱與執狂,癡了一樣看着她。
他的聲音遠得不像自己,“傾兒,你起來告訴我啊!告訴我!告訴我不是你,行嗎?”
他攥住了她的手,那手勁大得就連沉睡中的她疼痛的蹙了蹙眉頭。
突然她手一用力,手中掉出一樣東西,柔軟無力的砸在地上,一團白色的布條,兩眼死死盯着那布條,可不就是那日他從白色襯衣上撕下來的一塊。
一陣風從門外掃進來,掀開了眼前的布條:
這一切,是我唯一可以還給你的!
他的眼裡瞬間燃出幽然的火簇,透出明亮的光來,突然冷笑起來,漸漸的難以自持的冷笑出聲,這是她唯一可以還給他的!
好啊!
你竟然如此狠心!
都作吧!
他將她推出他的世界,她將他當作她的仇敵!
他伸手撫着胸口,這疼痛裡夾着一絲難以言喻的失望,就如同冰面裂開一絲細紋,一點點炸開,他們之間隔着的一條河,洪水從冰縫裡乍泄而出,噴涌着堵上了所有靠近的路,就連最後一道橋也沖塌了!
她突然睜開了眼眸,眼前一道懾人的寒冷讓她心一縮!
她順着他的目光望去。
那是她的字體!
可是她寫過嗎?
她不敢面對轟然倒塌的分崩離析,她從來沒有這樣無力過,從來沒有這樣茫亂過,只是本能的輕笑出聲,原來他們之間的信任如此薄弱,薄弱的不堪一擊!
那寒冷的眸光突然移在她身上,凝重的讓她透不過氣來,他還從不曾用這種眼光看過她,胸中本來微弱的呼吸一點點被壓出胸腔,一點點抽離一空。
熟悉而真切的感覺包圍着她,淡淡的涼薄的、帶着菸草氣息,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她虛弱地擡起臉來,他的眼裡只有她的倒影,惟有她,他的呼吸冷冷地刺在她臉上,一陣生痛,他的聲音嗡嗡地迴響在她耳畔。
“是不是你?是不是?!!”
他直直地盯着她,“說,只要你說不是,我便相信你!”
曾經她也是這樣問他,冷,她只覺得渾身都泛着寒意,用盡了渾身的力氣,冷笑出聲,“你又憑什麼如此質問我?我曾經也這樣問你,你給我的又是什麼?趕盡殺絕,毀了我所有的溫暖?”
那刺耳的、激動的、悲憤的聲音,突兀在整個安靜的房間裡詭異的傳來一陣陣回身。
他冷笑出聲,“好!很好!因爲這樣,這就是你能給我的?”
她虛弱無力的一笑,“是啊!多謝救命之恩,那次我救你一命,就此扯平了!從此,誰也不欠誰,以後我們勢不兩立!再相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好!”
所有該說的話都叫她說完了,除了說好還能說什麼!
她冷冷說出以後一句話,“我絕不會手弱!”
“我絕不會手軟!”
他也冷冷出聲,她掙扎着大口喘着氣,嘴角劇烈地顫抖着,她急促的喘氣聲像是鋒銳的尖刀,刺入他心底深處,他全身都在發抖,他的心口呼吸也要凝結了一般,原來這個世界上最殘酷的事,不是生和死的分別,而是明明愛着卻恨上了,再也無法靠近!
心就像沉入了無間地獄一樣,恨重生,恨相愛,這世間最痛苦的事,原來是明明心中有愛,卻再也沒有力氣去愛,連着愛情的路被全部斬斷,愛情無路可走。
那天一別,所有的一切都變了!
白冬晨和夫人的喪事上,白墨城突然一身孝衣出現了,兩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爸,媽!”
白江城瞪着猩紅的眼睛,上前一腳將白墨城踢開,“你這個混賬東西,都是你害死了咱爸咱媽,你還有臉叫爸、叫媽!”
白傾墨跪在一邊,無力的張了張嘴巴,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白墨城,心裡默默地叫了一聲三哥,看向了父母的遺像,只是眼淚刷刷的流。
白晉城上前拉住了白江城,“老二,你又何必和這種畜生不如的東西動氣呢?來人,將他給我趕出去,白墨城,爸和媽沒有你這樣的兒子,除非你提着她的人頭來祭奠爸和媽的亡靈,否則以後休想再進我白家的大門!”
混亂中,家兵門又是踢打又是拉扯就要將他拖出靈堂!
“住手!”
儘管渾身是傷,他突然出聲,聲音裡沙啞,卻帶着一股令人震懾的寒意,一時間,所有的人都停住了手中的動作。
白晉城冷掃了一眼衆人,完全沒有平日裡吊兒郎當的模樣,“怎麼?都站在那裡幹什麼?還不給我轟出去!”
這一刻,竟然沒有一個人肯爲他說一句話,白墨城掃過衆人的臉,這一刻巴不得將他掃地出門!
最後,他將疼痛的目光落在白晉城的身上,“大哥,就讓我送爸媽後一程!”
旁邊的白江城突然出聲,“哼!你已經沒有資格再叫爸和媽了!你還嫌害爸媽不夠嗎?我告訴你,你已經被逐出了白家的族譜,再也不是我白家的人了!聽見大哥說的話了嗎?除非你提着那賤人的人頭來祭奠爸媽的亡靈,否則,就算是你連祭拜爸和媽也休想!”
白晉城看了一眼如今匍匐在地的白墨城,脣際勾出一絲近於無的冷笑,“三弟,不要怪我和你二哥,這也是爸和媽的意思,請你成全他們臨終前的遺願,我想你也不希望爸媽屍骨不寒吧!爸和媽臨終前說,除非你娶了依依,或者你提着那個女人的頭來見他們,否則白家再無你立身之地。話已至此,三弟, 你自便吧!”
白墨城昏昏沉沉、跌跌撞撞的出了靈堂,他竟然什麼都做不到!
哈哈哈……
他冷笑着,淚花也溢出了眼眶,步出了白家的大門。
第二天,新聞報頭大版面的鋪開着幾個刺眼的大字:民國第一公子被逐出白家,虎落平川不如犬!
一張報紙被人扔在地上,落在她的腳下,那些撰稿人竟然如此抹黑他,什麼莫須有的罪名全部扣在他的身上。
她顫然的撿起了那張報紙,將他臉上沾滿的塵土一點點抹平!
看!
他還是這般乾淨,乾淨的不染一絲塵埃。
她醒了,可是心卻永遠的沉睡了!
他沒有來殺她,也沒有娶沈依依,如同消失了一般!
突然茫茫人海中,一雙手伸過來,一把奪過來她手中的報紙,一把撕碎了,全部拋在空中,連同那張乾淨的臉。
然後狠狠地用沾滿泥土的皮靴將碎片揉入泥土中。
“墨城!”
她顫然叫出聲,那人已經不見了身影,她急追而去,再也不見他的身影,,一直到一片荒外!
風很大,一陣陣瑟瑟作響。
單薄的衣服不勝涼薄之力,她抱着肩頭瑟瑟發抖。
突然漫天遍野的笑聲,詭異的在荒野裡響起來,他突然出現了,還是一身黑色的風衣。
只是一切都變了,曾經滄海難爲水!
齊肩的頭髮,繞在她周圍,想要溫暖她一般,可是到頭來,都是冷意,冷的讓她發抖的寒。
“帶過來!”
他一出聲,鍾離和池玉軒押着一行人直接綁在樹樁上。
顧念生、林曉菱、顧曼曼、還有林曉年、莫少北、莫念因、林奇秀!
他手中一把槍連發兩下,顧念生和林曉菱已經沒了性命!
他轉頭看向了顧傾城,眼中盡是諷刺!
他已經查了不下一百遍,他多麼希望不是她,不過是一個誤會,可是竟然沒有半點誤會!
顧傾城怔怔的站在那裡,狂肆的風吹亂了她的細碎的髮絲,遮住了她的臉面,迷離着她的視線,一些酸澀的淚水,奪眶而出!
爲什麼?
爲什麼命運如此弄人!
原來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事實!
她痛哭出聲,淚水將眼前所有的視線都迷亂了,連同娘,連同曉年,連同小姑,連同他,都一點點的模糊起來!
她眼睛脹痛着,要爆裂了一般!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那個時候,她會不會選擇相信他?
她無力的跌坐在地上,抱住頭,嗚嗚的痛哭起來!
砰砰砰的槍聲接連響起來,她再擡頭,只有一片血肉模糊,刺痛的血景,要奪走她所有的呼吸一般!
她手中的槍對準了自己的鬢角,顫抖得要開槍,卻被他先一步打落在地,“想死?你就這樣解脫了?傾兒,我們一起死吧!”
他手中的槍對準了她,而他一把抓住她的手,逼着她手中的槍對準了自己的心口,眼神鈍痛的望着她,“這下,我們勢不兩立了吧!既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們一起下地獄吧!誰也別想逃過!”
“好!”
她哽咽着出聲。
他突然抱住了她的頭,所有的眸光緊鎖在她身上,眼神狂熱而熾烈,“讓我最後吻你一回!”
“好!”
她隱隱啜泣着,單手摟住了他的脖子。
他猛然狂吻下來,他的吻急迫而迷戀,帶着不容置疑的掠奪,輾轉吸吮,吞噬着她微弱的呼吸,她呼吸疼痛又紊亂,全世界惟有他的氣息充斥着一切,他的脣如同火苗,他在她心裡燃起一把火來。
他用力一推,將她抵在一顆大樹上,他身上濃烈的氣息,混着薄荷的清淡、硝藥的微嗆人,刺激着她的淚腺,他的眼中只有她的身影,如同被蠱惑一樣,她聲音低低地叫了一聲,“墨城!”
他答了一聲“傾兒”,他的吻又一次鋪天蓋地般地落下來,又急又密,讓她透不過氣來,只得用手去揪他的衣領,像是垂死的人一樣無力掙扎。
到這地步,他還是如此思念她,渴望她!
她臉頰滾燙,全身都如同在燃燒,她本能地渴望着,這樣陌生但又熟悉的狂熱,這樣可以焚燬一切的狂熱。
他滾燙的脣上移,吻去了兩頰灼熱的淚水,身子微微一震,旋即薄脣下移,更熱烈更深入。
他的掌心滾燙如烙鐵,撫上她孱弱的身子,烙到哪裡,哪裡就有一種焦灼樣的疼痛,他掠奪性的汲取着她脣齒間的芬芳。
既然做了決定,就這樣死在她手裡吧!
那種焦灼內心的痛苦,既然無法選擇在一起,這樣痛苦着,在親情和愛情之間徘徊,他寧可閉上眼睛,什麼都不感覺不到。
爸,媽,對不起!
傾兒,我的死,是對你最無情的最殘酷的懲罰!
最後一次,他忍受不知身體的渴望,想要將那最後一步進行到底,伸手觸到她的衣釦,沉着眸子,看向了她,嗓音低沉而灼痛,“可以嗎?”
她微微點頭,最後一次了,最後一次放縱吧!
他急切間解不開,索性用力一扯,釦子全落如綠草茵茵中,他的呼吸急促而滾燙的灼在他身上,這狂熱無可理喻,又無可控制,她擡起頭來,他正望着她,眼中只有激情未褪的迷亂與企盼,她的心裡麻木地泛上疼痛。
也許他們是這世間最親密的敵人了,互殺之前依然抵死纏綿!
他直勾勾的看着她,聲音發澀:“你愛不愛我?”
她的心上有縱橫的傷痕,幾乎在瞬間就迸發出令人窒息的疼痛。
“愛!”
他嗓音裡蘊含着可怕的怒氣,“我也愛你,記得我承諾嗎?你是我的命,誰敢傷了我的命,我就要了她的命,今天,我來兌現我所有的諾言!”
他急喘着,身體深陷入她的水深火熱之中,他已經將他所有的財產和資源都捐獻了給了革命,移交了過去,就剩下最後一個願望了。
他帶着她沒入草長鶯飛的季節,呼吸急促地拂過她每一寸肌膚,她的身體抵在他的懷中,四處都是他的氣息,都是他的掠奪式的佔有,狂熱的身體廝纏着、摩擦出曖昧的巨響,重喘和曖昧的嚶嚀交響在一起,他多想就這樣死在她的身上!
最後一刻,他抱緊她,恨不得將她整個人揉入自己的骨間,身體深陷入她的溫暖!
釋放之後,竟然這樣的空虛!
他們交疊的身體,最後認真的相互輕吻着,他顫然出聲,“愛過我,你後悔嗎?”
她搖了搖頭,“你呢?”
他也搖了搖頭。
他將身上的風衣脫下來,裹在她的身上,重重的捏了一把她的柔荑,眼中閃過灼熱的痛,他以爲這樣離去,就不會留下遺憾!
可是心是這樣不捨。
他閉上了眼睛,側身端起了槍,“來吧!開始吧!”
顧傾城一手緊緊地捏住身上的風衣,心裡一陣揪痛,手中槍對準了他,墨城,我先離開了,無論你安好與否,已經與我不再有任何的關係,我去陪曉年、娘、小姑他們呢!
原來愛情這麼傷,這麼痛!
砰!
他的槍穿破了她的心口。
砰!
她的槍穿破了他的心口。
兩聲槍響,兩個人同時倒地,心口處重了一槍,殷紅的血染溼了衣襟。
他們匍匐着一步步爬向了彼此,所過之處,血跡沾染了隨風亂舞的綠茵。
“傾兒!”
“墨城!”
“你打偏了!”
“你也打偏了!”
“沒關係,打偏了也要命!”
“是的!”
兩隻手終於碰在了一起,十指交纏,在陽光下閃着灼熱的光華。
他拼盡最後一口力氣,將她一把帶入懷中,狂熱的吻起來,覆上她的脣,重重的吮吸着,將最後一絲呼吸都要耗盡一般。
一雙陰冷的眼睛看過來,緊接着,它的主人白晉城,突然出現在他們的面前,放聲大笑起來,低頭看向他們,“有沒有想過是我?三弟,咱妹是我傷的,咱爸和咱媽其實是我殺的!至於這位姑娘的娘和弟弟,沒想到三弟醫術高明,硬是將他們從死神那裡拉了回來!對了,一切都是我,都是我算計的,三弟,誰讓爸和媽的眼裡只有你呢?在他們眼中我玩世不恭,只知吃喝玩樂,但是沒想到我這麼厲害,不僅打敗了三弟,還打敗了愛情,我真是無所不能!你們真是愛的感天動地啊!抵死纏綿,也逃不了相互廝殺的結……”
突然,他身後中了一槍,只穿後心,最後一個字卡在喉嚨裡無法說出口,他回頭看去,竟然是白傾墨和鍾離!
白晉城不甘心,白家的所有,都要被他收入囊中了,他終於要替代光耀照人的三弟了,他竟然要這樣死去!
就連死,也不甘心的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這突然地變故!
白傾墨和鍾離看着渾然忘我、用生命所有的力氣,彼此溫暖彼此相愛的兩個人。
陽光正好,拂過他們的臉上,鑲上了一層金蜜色的光華,他捧住她的臉,“對不起,傾兒,我錯怪了你,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你娘和曉年他們都……都中的是麻……麻醉彈……,睡……睡一天就好了……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要幸……幸……幸,能……能死在你手中……,是……是我最……最後的心願……”
“啊!”
怎麼會這樣!
她嘶聲力竭的痛哭着,她剛纔趁着他側身的瞬間,已經將槍中的子彈換成了麻醉槍,可是她要死了!
“墨城!這……這一會,你安好不安好,真的和我無……關……”
兩個人重重的闔上了眼睛,只剩下一雙手緊緊地牽在一起,十指交纏緊扣,在金色的陽關下,閃閃生輝!
白傾墨看着這一幕,淚水盈然。
鍾離一把緊緊地將她摟入了懷中,沒想到愛情走到無路可走會是這樣,“傾墨,他們告訴我們,要好好地珍惜彼此,不要再拒絕我好嗎?我願意當你一輩子的嘴巴,你要說的話,我都會替你說,你在我心中永遠是最完美的,嫁給我好嗎?”
白傾墨點了點頭,在她的心中,三哥永遠像神祗一般,她以爲他永遠不會死,可是……
人生爲什麼要留下遺憾了?
生命隨時都可能隕落,珍惜每一分每一秒!
他們緊緊地擁抱在一起,陽光拉長了他們的身影,緊緊相依。
他們誰也沒有去動白墨城和顧傾城,誰也不忍心去打擾他們的之間天然的契合。
第三天,所有的人都知道民國第一公子和民國第一美人死了,就連死也緊緊擁抱在一起,相愛、互殺!
第二天,兩個人的屍體同時消失了,有人說看見他們化成了一對蝴蝶飛走了——
當所有謎團層層剝開,他每一張報紙毫不吝嗇的將大版面給了他們,大標題:原來愛情已經破繭成蝶!
從此,他們的愛情廣傳民間。
有女子說,“我希望逢着一個白墨城一樣的公子,哪怕跌的粉碎碎骨,也心甘情願!”
有男子說,“但願憑生遇到一個顧傾城一樣的女子,就算丟了性命,死而無憾!”
每一個女子心中都有一個白墨城,每一個男子心中都有一個顧傾城。
不久,就傳了白傾墨和鍾離的婚訊。
莫少北帶着林奇秀去了情人谷,替他們守着那一院農舍,林奇秀出聲的看着窗外,“少北,我相信他們一直在我們身邊是不是?他們不會死,是去了天堂是嗎?”
少北還沒有出聲,念因已經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媽,是不是最漂亮的最美麗的人都可以去天堂?”
白墨城的遺書,將他一出宅子留給了顧曼曼和林曉年,還有一筆豐厚的財產,足夠他們頤養提天年。
楚逸茗悵然的望了望天空,自從他們走了,似乎少了很多樂趣!
而林奇隆,依舊是一個小小的皇協軍少將,碌碌無爲,平庸終身。
北平,依舊如此,春過了,就是夏天,夏天過了,就是冬天,然後又是下一個輪迴,周而復始,不過少了個他,少了個她!
轉眼已經是三年後
遠離喧鬧的都市,一座美麗的島嶼坐落在濱海之間,那裡叫一顧傾城,夕陽西下,半江瑟瑟半江紅,西方的雲霞燒的如火如荼,紅透了一般,極致的妖豔。
俊美的男子懷中摟着一個臉色如嬰兒一樣恬靜的女子,女子巧言眸笑,“墨城,當小美人魚將挽救生命的匕首投入海中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知道了自己註定要化做泡沫的結局。這一刻,她下定了死亡的決心。但她不後悔,至少,她已經愛過了……”
他俯下身去,吻住她的染上金蜜一樣的脣,“傾兒,你不是我的美人魚,你是我心頭的最璀璨的明珠!”
一個纏綿的吻,金光閃閃,繾綣脣瓣,時而黏合,時而分離,時而吮吸,時而細啄。
她迷離着眸子看向他,眼波流轉,剔透如波,“墨城,我唯一的遺憾是不能爲你生個孩子。”
他捧着她的臉,眸眼含笑,語氣堅定,“傾兒,我不會讓你的人生留下任何遺憾!”
金色的雲霞爲他們披上一層如脂如胭的霞衣,他摟緊她,摟住了他的整個世界。
她頭枕着他的臂彎,這裡是她永遠溫暖的港灣。
他說,“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她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